第64章 可怜的包工头(1 / 1)

赵孟夫、黄大勤和朱云青三个人本来都是蹲在地上商量,一听这话,他们两个直接跳了起来。

朱云青摆摆手,“老黄,大哥,四五天前,你们能想象得到许大成能把300万砖头在一个月内烧出来吗?同样的,15天内养殖场工程收尾、10天内两栋楼房封顶,我相信绝对能够做到。如果做到了,完工时有奖金。如果做不到,我现在就换人。”他若无其事的说道。

赵孟夫和黄大勤都倒抽一口凉气,眼见朱云青如此顶真,不由紧张起来,开玩笑,这么好的差使到哪里找啊。

赵孟夫是第一次感受到朱云青的压力,他沉思片刻,心中大体有了数。这几天,他就像中高考时老师监考一样,与一个机灵的助手一前一后、一左一右、一动一静在场里监工,严防磨洋工的家伙,因而对每个人每天大体能完成多少土方清楚得很。要想让虾塘的挖掘进度加快,他觉得都不需要增加人手,只需把每日2元的等额工资改成计量工资就行了,此举必将大大刺激所有劳动力撸起袖子加油干。这样一来,虽然每天要付的工资很可能会增加不少,但最终的工资总额并不会有多大出入,而工期则如朱云青所要求的那样,大大压缩了。

他随即把这个计划向朱云青作了报告,后者直接对他竖起大拇指。

两人这时一起看向黄大勤。

朱云青前世是休闲农业集团老总,阅人无数,对人性的了解相当深透,他只不过来工地看过几次,就看出了问题:瓦匠的数量明显没有上足,原因只有一条,他这里付的工资是平常人家的双倍,谁不希望工程拖的越久越好?

他也不再客气,直接把话挑明,“黄师傅,你合计好进度,人手不够只管上人,你尽管放心,事情做好了,我发你双倍工资!”

就像被人看个精光,黄大勤满脸通红,讪笑不已,内心却是非常兴奋:“好好好,场里的瓦匠明天开始就会增加一倍,我马上就随你去家里看看,然后把需要的材料清单开出来。”

走之前,朱云青想起昨晚嘱托陈德彪敞开收购龙虾的事。

“大哥,今天小秦送了多少龙虾过来?”

“应该有5000斤,全放到1号塘了。”

乖乖隆咚!这才是一个生产队的捕捞量啊!按照这种态势,如果在整个大队推开,要不了几天,红心公社的野生龙虾就会成为珍稀动物了!

黄大勤跟着他回家,把老房子前前后后看过,皮尺一拉,对建材数量大体有了数,刚准备拉清单,朱云青道,“黄师傅,不忙,我有几条具体要求先讲清楚。”

“东家你说。”黄大勤笑眯眯的道。

“第一条,务必结实耐用,所以我要求所有墙壁扁砖到顶!”

黄大勤的嘴角狠狠抽了一下,这个年代整个大队和公社建得起大瓦房的人家加起来不会超过100户,为了节省砖头,人家的房子无一例外的都是空心墙。他居然要求把砖头放平,一层一层实实在在的码上去,这得多花多少代价!

“第二条,功能要全,比如我要能在家里拉粑粑,所以上水、下水和化粪池这些问题你要综合考虑在内,该预先埋设管线的一定要与砌墙同时安排,我不想到时候在新房子里到处开拉链。当然,我们公社还没有自来水,我到时候会打一眼机井来解决这个问题。”

黄大勤的嘴角又是一抽,这个年代农村人解决排泄问题的办法,女人都是在家“上马子”,男人则是在户外爬茅缸,大家都是这样的嘛。他这个要求好是好,代价也是不小的啊,工程的复杂程度也大大提高,要命的是自己还不会!

朱云青特别提出这个问题,主要是家里除了自己和云鹏之外,都是女人,她们如厕太不方便了。即便自己蹲在茅缸上时,也是抱紧脑袋,时刻提防轰然而响的猎枪!去年二队有一个小屁孩蹲茅缸时,为了不让粪水溅到,把屁股撅得老高,结果居然被猎手看成是野鸡,嘭的就是一枪……

“第三条,高规格、上档次,比如,粉墙用水泥、窗户用角铁、楼梯要旋转、楼上大阳台,两户联排,走廊连通,共用一个大院。”

噗——

黄大勤就差要吐血而亡,眼神复杂的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实在搞不懂他为何有这么多稀奇古怪、闻所未闻的要求,这哪是自己一个普通的泥瓦匠所能玩得转的!

“怎么样,能不能接?”朱云青把一张纸片推到黄大勤面前,纸片上简短罗列了自己刚才提出的要求。

黄大勤脸色一垮,“老实说,这个对我来说太难了,我真做不起来。但是呢,如果你信得过,我想请我家小舅子来牵头做,他是新州县建筑安装工程队的技术员。”

“靠不靠谱?”

“绝对靠谱!政fu机关所有的办公大楼都是他们建的,我也常常向小舅子讨教经验。”黄大勤把胸脯拍得咚咚响。

“黄师傅,我跟你说,我讲的这些要求你自己也要趁这个机会好好琢磨,你如果钻进去了,我保你以后会发大财,你如果不钻,一辈子也就这个吊样子。”

事不宜迟,黄大勤即刻进城找他的小舅子来救场。

家里此时别无一人,娘去找队长商谈借用队部两间瓦房暂住的事情去了。朱云青默默的看着挂在墙上的父亲朱孝文的遗像,一时有些失神。

“自己”重生而来,起初对这个“父亲”并无丝毫情感。

然而,这段日子以来,本体与客体,前世与今生,两种记忆、两种感情悄然融合,使他不由自主的对这位被自己活活气死的父亲心怀愧疚和怀念。

父亲亲手建起来的这所老房子,在今天就将被夷为平地。

属于父亲这一辈人的物化的痕迹从此将灰飞烟灭,然而,他在亲人情感世界的刻痕却会镂骨铭心、永垂不灭。

父亲,永远是一座高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