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婉故作羞怯地回头看了宋旸一眼,和姑娘们说道:“想必老鸨子已经告诉你们,你们应该已经知道,我是跟着我丈夫来长见识的,你们楼里的姑娘都如你们这般精致好看吗?”
绿簪子摸了一下自己的发髻,随意笑笑。
“正经女人哪能学这些,我们小心打扮是为了讨好那些男人,特地做出夺目的地方是为了有记忆点,好拉常客。”
绿簪子看着程婉,觉得她可真是奇怪。
小小的姑娘家一点都不在意的她和丈夫上花楼的事。
还能如此平淡的说她们的妆容好看……
要不怎么说,这有些人能够当嫖客,而她们只能……
绿簪子想到这里也就不想了。
而程婉见话题打开了,她连忙顺着往下说,可不浪费这个机会:“我刚才在大厅里看到还有几个穿得不太好的男人也在转悠,他们也是……”
“是呗,规矩些的说法是叫小倌,也是伺候男人的货。”绿簪子说到这里又看了一眼程婉和宋旸,目光尤其是在后者的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但顿了顿道,“当然,女人也能点。”
只是这个时代关于性别的枷锁太重,没几个女人会出来找这种乐子。
而且大多数的人也会觉得小倌儿脏,谁会愿意跟他们相提并论呢?
便是扯上关系也是觉得十分厌恶的。
最红的那个眉心痣叹了口气:“也不知他们留在这里是为什么,还抢生意,真叫人糟心。”
这是有情况啊。
程婉感慨完以后瞬间又做出好奇的模样,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小倌?这么大的楼里一定有不少吧,我方才怎么也没见着几个?”
不知道是因为没想到程婉会对那些男人感兴趣,还是因为她们不愿意提起,总之几个姑娘面面相觑,忽然都不肯出声了。
程婉心中有数,往珍珠坠子手里塞了颗不小的碎银子:“我今日来不为做什么,就是想了解了解。姑娘们放心,待会儿出去之后我必定多加赞赏,不让老鸨子找你们麻烦。这是一点心意,你们拿去分。”
有银子在前面开路,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更何况这本来也不算机密,多来几趟就能摸索清楚的事情。
珍珠坠子只当这是小费,坦然收下。
“大厅里来来往往的除了小倌还有许多下人,真要说得上可以出来接客的,其实一共也就五个。”
绿簪子不屑地嗤了声:“硬邦邦的男人玩起来能有什么意思?还取名叫什么阿春阿夏的……”
眉心痣浅笑着,温声纠正:“是春江花月夜,每人一个字。”
程婉想着倒是文雅,还能跟春江花月夜扯上关系。
绿簪子听到这便翻了个白眼,同时去握眉心痣的手:“是是是,就你读过的书多,还能学着那些文人拽词。文绉绉的玩意我一点都瞧不进去。”
珍珠坠子看了一眼两个姐妹,摇了摇头,回头继续说:“不用太把那几个小倌放在心上,大多数男人并不好男风,也就偶尔有猎奇的来玩玩。相比于接客,他们其实大多数时候都在楼里干活,与我们这些女人不一样。”
看得出来这三人性格各异,关系不错,但都不太看得起楼里的小倌。
程婉大概了解了情况,紧接着继续问:“那男人都喜欢什么样的呀,你们这么漂亮还不够吗?要我看,楼里的花魁也不会更漂亮了吧,连黄选那种人……就那个黄公子,他难道不来点你们?”
“我们?”
绿簪子刚想接话,就被眉心痣捏了捏手掌。
后者盈盈笑着,话里却有警惕:“姑娘特地找我们过来,花了这么些钱,问的却全是楼里的人?”
程婉早猜到这种情况,闻言垂下眼,一副神伤的模样揩泪:“话不相瞒,我今日确实有打探情况的意图……我其实是来找人的。”
“我丈夫上面还有姐姐,小时家中遭变,为了攒束脩,家中长辈狠心把当时也年幼的姐姐发卖了。这么多年过去,我们想再把人找回来,人牙子说漂亮的姑娘估计早被卖到哪个楼里了,我们就只能这么找……”
丈夫本人指尖蜷了蜷,有些意外的程婉会提到这个,他于是很配合的不得已跟着低头哽咽:“我对不住她,不自知中害了她十几年,想尽早弥补一些……”
只能说怪不得这俩人能走到一块,很难说他们即兴表演谁比谁厉害。
可以肯定的是,几个女人已经被骗了过去。
绿簪子更是明显被牵动了情绪,紧紧握住眉心痣的手:“凭什么为了男的读书就要发卖女孩?在这小城里,难道女人的价值就只是那压手的二两银子?高贵的究竟是那几本书几句词,还是那二两肉?”
眉心痣轻轻扯扯她,冲她摇头,让她别说了,然而自己眼中分明眼蒙着一层化不开的悲哀。
程婉无意打探她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故事,自己是不是无意之间摸到了什么不该摸的东西,她的目的达到就行了。
“往事难追,当年我丈夫尚小,家里大人做的决定他也无能为力,只能在自己独立后想办法来赎人。所以才请几位姑娘帮帮我们。”
珍珠坠子看他们演了一出姐妹情深,这会儿才开口:“我来说吧。”
“楼里现在的花魁是才思姑娘,比我来的还要早些,小时候就在楼里了。”
“不过我记得很清楚,这里的姑娘大多被一张父母签的卖身契捆着,才思姑娘并无父母,我们也从未听说过她的家里事,似乎是个孤儿。”
“至于黄公子……他确实隔三差五就要来一趟,但并不专着哪一位,许多姑娘都服侍过他,他也乐意点普通姑娘过夜。”
眉心痣调整好情绪,小声补充了一句:“黄公子一个月要在这里住二十多天,都快把这里当家了。但似乎每个月就光顾花魁那么一两次。”
绿簪子无语地撇撇嘴,一点都不遮掩心绪:“这说明黄公子不是那种光被皮囊迷住的男人。他身上是带着些有钱人的倨傲,但和其他男人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