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婉会意的勾了勾唇角,立刻明白了罗清阳的意思。
他真正想说的,无非就是不让自己多管闲事,要有豁达的心态去冷眼旁观这个世道。
可她却不敢苟同,虽然依旧尊敬罗清阳,但就事论事,只回复他话中之意。
“黑白对立是不假,但身在俗世之中自然也就是俗世中的一员。今日鱼肉的是他人,改日鱼肉的就是你,难道还要继续默不作声吗?”
“修道之人最讲究伸张正义,他们得道之后的目的往往也是在俗世中惩恶扬善,所以在我看来得道前的冷眼旁观不过是无可奈何,打算之后厚积薄发罢了!”
程婉眼下的苟且并非真正的苟且。
她知道以自己现在的力量没办法将黄家一击击毁。
也没办法真正的挽救难民于水火之中,所以她能够做的,就是在保全自己的同时,找到解决黄家的办法。
为了难民也为了自己,给这些社会的渣滓致命一击。
罗清阳听到程婉的回答,脸色微变,没有想到这样的话会是程婉一个女子说出来的。
怪不得大家都说程娘子是个非常有自己主意的人,就这般的本事,这般会说话的能力,的确值得让人高看几分。
于是罗清阳看程婉的目光逐渐的变为欣赏,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些期待,程婉接下来会说出什么样的话?
罗清阳而后拿出一张白纸摊开在程婉眼前,他指着那张白纸,意有所指的与程婉讲着:“人降生之时,都宛如一张白纸,纤尘不染,但随着逐渐的长大,这张纸上便有各种各种的文字,这些文字可以看作观念和认知,也可以看作是身边的形形色色之人。倘若这张白纸保不住了,纸上面相关的人,你觉得可得平安无忧吗?”
罗清阳眯着眼睛,十分无奈的摇了摇头,卧龙县现在早就浑浊得看不成了。
不光是黄家和程婉,这里介入了太多的势力和能人异士,在没有做好万全之策就想要去与之对抗的,未免有些过于愚蠢。
罗清阳希望程婉不是这种愚蠢的人。
这世上的女子很多,其实自然不乏聪明的。
但是能够像程婉一样,不但聪明而且还能够有机会把聪明展示出来的,那就非常的少了。
这个世界上总是对女子有着诸多的苛求,罗清阳不喜欢这样的世间,但迫于无奈也只能被迫接受。
他很希望这个世界上能够多一些像程婉这样的女子出现,不光是为了改变她自己,也当是给其他女子一个可以奋力活着,好好活着的希望。
说到这里,程婉再次明白了,罗清阳是在暗示自己,如果继续掺和这件事便会有性命之忧。不仅仅是她要承担后果,就算身边的人也要承担后果。
看程婉犹豫,罗清阳笑了几声,并没有觉得程婉善变,反而是更加的欣赏她。
有性格又不是以别人的性命为代价,这样的人才更叫人喜欢和佩服。
“逍遥游还有最重要的一句,尊他人之命而不强加改变。意思就是我们要尊重别人的遭遇跟命运,万万不可强行去改变。所谓人各有命,过好自己该过的人生,才是真正的逍遥!这不仅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自己身边的亲人负责。”
“夫子,你教诲的是。”
程婉点头,她一贯先附和别人,再否定别人。
说话的话术,已经被她完全修炼出一套完整的系统来了。
接着程婉开始反驳罗清阳,将自己认为的道理说给他听:“但生而为人,如果明知能改变天底下的不平事,却袖手旁观。就好比看到一个人落水,夫子你会选择去救,还是无情的走开呢?”
程婉挑了下眉头,眸底全部都是自信洋溢,丝毫没有半点胆怯跟退却。
这话,让罗清阳的脸色微不可查的变了一下,他分明更加无奈,但眼里的光越来越盛,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越发欣赏这个弟子的妻子。
“罢了!一本书万人读,就有万个解法,既然解法不同,只能希望对方好自为之吧。”
宋沐在旁边听着,他虽然年纪小也不是个傻子,何况读了那么久的书,也已经能够看清一些东西。
他自然明白夫子跟母亲不是简单的探讨,而是经历了一场无声的交锋。
余光瞥着夫子高深莫测的脸色,他也说不清到底谁输谁赢,或许这件事也根本没有输赢,道不同终究是无法为谋的。
“夫子,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会谨记你说的话的。”
程婉自然知道罗清阳这次同自己说这些都是为了自己好。
未免两个人继续在这个不愉快的话题里挣扎,
今天本来是感谢他的,程婉也不想闹的过于尴尬,程婉站起身对着他作了个揖。
罗清阳继而冗长的叹了口气,他语气突然有些语重心长,不复刚才的轻松:“有些道理你们都明白,至于该如何做还是你们自己拿主意。一旦选定了一条路,无论多艰难都要自行走下去。”
他也没有过多纠葛这些,就看了宋沐一眼:“宋沐,现在你来说说感受吧。”
“我……我很有感触……”
罗清阳闻言赞叹点头:“你现在年纪还小,这篇文章对你来说很是生涩,有感触已然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了,但记得要将感触融入在生活的点点滴滴中,有了想法就要去做,绝对不能让他只空留在脑海中。”
这话与其说给宋沐,倒不如说是送给程婉今日最后的良言。
宋沐若有所思的点头,虽然逍遥游上面的字他只认识一半,有许多生涩的字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夫子刚才说的逍遥游之意,他大概也只是一知半解,听懂了又好像没有听懂。
但是今日听着夫子跟母亲说的话,看见他们二人你来我往的谈论文章的意思,再加上两人之间奇怪的氛围,也大概能懂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今天他好像只是一个被无辜波及的人。
因为夫子有话要说,所以才临时给他加了这个课业。
但总归是收获许多,远比他平时只是来背书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