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山雨欲来
(看到很多河北、安徽的朋友在看《师娘》,很亲切。因作者的祖籍在湖北,在安徽芜湖工作。谢谢亲们!)
于頫一夜没睡好,第二天早早起来,首先去食堂吃早饭,见妻子幽兰正同范师傅将一焖子锅烧好的开水往几只水桶里舀,就说:“对,这几天气温高,最好开水里能放些降温的东西。”范师傅说:“这,我和沈主任已准备了,昨天就到医院买了白**和甘草。”于頫放了心,匆匆吃完粥,洗了碗,准备回家拿顶草帽戴上。这时,女儿丹丹开始在房里背诵课文,他就走过去,摸摸她那圆圆的脑袋,又扯着那对羊角辫说:“爸爸妈妈这几天事情多,没时间烧饭,你就到食堂买饭吃,吃过上学去。噢。”见女儿懂事地点点头,这才放心出门。
为突击抠挖墙体缝间的沙浆,头天已出过通知,让所有无课的老师届时都上工地帮忙。于頫见上班时间未到,先去办公室看看总课表,了解一下哪些老师上午没课。
太阳还没出来,天空没有蓝色,高旷的上空泛白泛亮,出奇的明朗。树上不见一丝风动,似乎所有树叶都屏住了呼吸,不动也不摇。那声音一长一短一急一缓的两种蝉早巳开始在比赛着嘶鸣,尤其是小巧的灰蝉那短促而又接连不断一个劲地“惊惊惊”地鸣叫,不仅让人觉得焐燥,更是感觉身上的热痱在一阵阵炸裂!
办公室大门锁着,于頫校长准备掏腰间钥匙开门,就在回头的瞬间,他无意中向东方山垭口处看了一眼,这一看,就惊讶得几乎是惊叫起来:“云!”一块墨黑墨黑的乌云紧紧地捂盖着山垭口那边的天际,也捂盖住那已升起的太阳,无奈的太阳只能从厚厚的乌云的边缘放出贼亮贼亮火红的霞光。“晚霞一场空,朝霞不过中!呀,这朝霞……”于頫正想着天气谚语的话,就见东边那厚厚的乌云中央已被撕开一道渐渐扩散的破碎的裂缝,顿然,破碎的裂缝中穿射出无数道亮得咄咄逼人的桔红霞光!倏尔,如芒刺扎人疼痛般的朝霞就直射蓝天撒满大地,染得山川大地一片桔红!
“乌云遮东,不是雨就是风!”经验告诉于頫,—场暴风雨就要提前到来!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场暴风雨竟是如此诡谲!如此暴戾!
于頫看完总课表,对上午没课的教师已心中有数,这才匆匆向工地走去。
这时,东边的天空又在悄然发生变化。墨黑墨黑的乌云开始消退,渐渐淡化成深灰,再由深灰淡化成铅灰;天空中桔红的云霞已消退成了浅红,由浅红消退成淡黄,最后连淡黄也消失,就剩一丝悠悠白云!这时,蓝天重现,高空更加沉寂;几只早啼的黄莺扑簌簌钻进树枝的深处,紧张地伸缩着脖颈,再也不敢歌唱; “迟——了——,迟——了——”,“惊惊惊惊惊惊惊……”灰黑二蝉的竞争仿佛已到了白热化程度。
东方的云幔已散得无踪无影,火红的太阳生辣辣地灼人。踩着地面没脚面的土灰正向工地走来的民工和老师,几乎没有一个不是走着走着就扬起手向自己的臂部、膀部、背部抓挠一阵,再就抬头向东边的太阳望上一眼,说:“太闷,准要下雨!”民工就牵起衣襟擦着脸上的汗水,老师就赶紧把草帽扣到头顶上,又把带着擦汗的毛巾抓着在脸上擦拭一番。
这时,工头晁海和一位叫老基的瓦工各抱着二十多根用钢筋锤成的六七寸长短的铁钩上来,也叫“理亏心虚”,见于頫校长已早早上了工地,晁海就连忙满脸尴尬地笑着走上前,说:“于校长,这工具都来了,请你安排一下?”
于頫知道事情已到这地步,再吓唬他已没用,就推了推眼镜,竭力显出些平和,说:“我们是来做小工的,还是你安排。”
晁海尴尬地笑了笑,说:“今天好多都是老师,还是你安排好。”
于頫说:“教书是老师,在建筑上你是老师。天气不好,还是叫大家抓紧干吧!”
听于校长这么一说,晁诲也少了些紧张,知道任务紧迫,就赶忙叫老基把那些铁钩发到所有来的人手中,又简单交待几句勾凿墙缝沙浆的注意事项,大家这才赶紧上了脚手架。
说起容易做来难。掏出墙缝酥松的沙浆,看起来事小,实际做起来相当费工费时。数千平米的面积,上下三层内外两面纵横的砖缝,全要逐条去掏挖,何况砖缝中那些已毫无粘性的沙浆,稍一掏动,就是“沙沙”一片灰尘飞扬,不上片该工夫,人们的脸上身上无一不沾满灰尘,个个变得灰头土脸,唯见一对黑眼珠在眨动!再加上天气出奇的炎热,无论是蹲在脚手架上,还是站在地面,头顶烈日的烤炙,面对墙体散发的热量,掏挖不到三五分钟,就不仅是汗水浸透了衣衫,连喉管也呛得直冒青烟!这“返工”的事,本来就够窝囊,现在又在这窝囊的事上受着窝囊罪,大家心里更是觉得窝囊。民工都是花钱雇来的,心里窝囊,嘴上不说;教师是临时安排的义务劳动,“返工”这窝囊事本是包工头的责任,现在弄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让老师们来陪着受罪,虽是抹不过校长的面子,但心里仍是不服,少不了有牢骚,偏这牢骚与炎热本就是对头,心里稍有牢骚,人就觉得烦躁,这一烦躁,就又更觉得天热,于是,老师们就把牢骚与烦躁全发泄到手中的铁钩和墙缝的沙浆上,就掏得那满墙“哗哗”作响,狼烟大冒!
沈幽兰这天和吕贞子是专门负责为工地送茶水,她俩知道,在这炎热天里,老师们的体质是比不过那些整天在日头下已晒习惯的民工,就尽量把茶水送到老师们面前,整瓷缸地舀给老师们喝。尽管这样,到快吃午饭时,还是有两位老师中了暑,被送进了医院,朱如镜和石中文老师也叫着头晕。于頫见到这种情况,只得让他们回办公室休息。
直到中午,仍是丝风不透。尽管情况紧急,中午还是要大家休息一阵。到了下午两点,天气又开始变化,先是西南角媚山顶那边起了几片棉絮般的白云,渐渐地,这些白云就开始上升,变成浅灰色,也由絮状变成蘑菇形。云层越积越厚,颜色也越来越深。近处,那些一惯栖歇在浓荫的梧桐树枝的鸟儿一个也见不着,只有蝉仍在聒噪地嘶叫。
于頫早早来到工地的梧桐下树站着,看到西南角翻动的云层,突然想起一件事,就对赶来的晁海说:“哎呀,我们的事还是安排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