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乔小姣决计开店(1 / 1)

师娘 强疆 1963 字 8个月前

第六十九章 乔小姣决计开店

三千元人民币如果放在现在,可能算不得什么,可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的乡下,这不能不说是一个惊人的数字!这里可用一个参数来作比较: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乡下人最神往的就是能够成为一个“万元户”——那时的“万元户”是个怎样的概念呢?具体地说,那时的“万元户”在人们的印象中就是明朝初年支持洪武皇帝建造南京城的那个沈万三的家产,“万元户”就等于沈万三!那三千元意味着什么呢?再拿一个吃“皇粮”的工薪阶层的人员工资作比较,八十年代中期,一个中学国家教师的月工资在五十元上下,一年也只有六百元钱左右,而三千元就是一个中学教师五年所得的全部工资!

试想,这三千元的罚款还能不产生轰动效应吗?一时间,洪涧和孤峰两个乡镇,尤其是孤峰镇的上上下下边边角角就议论得叽叽喳喳沸沸扬扬一片惊讶!

这惊讶中最感惊讶的当数应立钊夫妇俩,或者也可以这样说,乔小姣的惊讶是经过应立钊这位“高斯一撇”的精确计算开导后才大为惊讶的!

“据说这次是按一年营业额的百分之三补税的,”当晚,“高斯一撇”这样给妻子乔小娇计算着,“二千元的补税,那就是二千元除以百分之三,得一年营业额是十万元,利润是营业额的百分之十,啊!四千元啦?我的天呀!她一年的利润竟是我们当教师七八年拿的工资嘞!”

“啊?那不是三四百块钱一个月吗?”乔小姣也瞪大着薄眼皮里的两颗小眼珠呆望着丈夫。

“就是吗!她一个月的收入要抵你在厂里干一年呢!这样下去,她不是两年就成‘万元户’了?”

乔小姣就噘起那张薄薄的小嘴唇,埋怨起丈夫:“我早就说要开店,就是你不允许!”

应立钊确实有些后悔;但此时又不愿在小乔面前认输,就咧嘴一笑,说:“唏,那、那时还不是听说你能在厂里拿奖金,还能、能……”就四处张望,最后看到了那只挂在墙壁铁钉上的元宝包,就指着元宝包说:“还能每天拿回一些布料,你,唏,你说那也等于是我拿半月工资哩!”

乔小娇就骂:“臭嘴!现在还能拿你妈的魂啦?”

二人相互埋怨、争论一阵之后,就统一了思想。但这种思想的统一是基于一个前提,那就是自从厂长秦兆阳在仓库保管室看着乔小娇试穿时装被金霞发现后,金霞就一直同丈夫秦兆阳吵得不依不饶,此后不仅是不允许丈夫同乔小娇接触,更是不允许丈夫成立什么时装模特队!时装模特队没建成,秦厂长所说的话自然也就无从兑现,乔小娇自然也就拿不到奖金;更有甚者,具体分管的姜副厂长既然把挤走他情妇的责任追究到乔小娇身上而发誓要为他的情妇温莎莎报仇而一心要修理乔小娇,于是就不仅每天查岗要盯住她是否按时上下班,更是盯住她每天的一举一动!因此,乔小娇再想轻而易举将仓库的边角布料带回家已完全不可能了!也就是说,现在的乔小娇,每月除了在厂里拿着那少得可怜的一点固定工资外,其它任何好处都已捞不着了!

应立钊是个多么精于计算的人,当得知沈幽兰开店不上两年就成了两个公社最大的一条“鱼”!他还会让他的妻子乔小娇在一棵树上吊死吗?

“开店!立即回中学开店!”就在那个晚上,应立钊夫妻俩下定了决心。

毫不讳言,尽管不惑之年的新中国早已摆脱了“三座大山”的压迫,但国家经济一直是在蹒跚前进的;七十年代后期,一个老人在祖国沿海走了一圈,尽管老人的步履也是蹒跚的,但在他身后掀起的却是一阵狂飙巨澜,一阵改革开放的狂飙巨澜!当时有种说法,叫“胆量大一点,步子快一点”,随后又出现“世上只有想不到的事,没有做不到的事”的说法!乔小姣要回中学开店,再也无须像沈幽兰办执照那样“九个公章和一个人的表态”了,乔小娇甚至无须申请,只需同校长打个招呼,甚至是“先斩后奏”,连个招呼也不用,就可以将自己宿舍北面那间原做厨房用的房子腾空,将墙壁凿个方方正正的大窟窿,在里面摆起商架,就成了一个正儿八经的校园商店!而且这个小店正面对着初中高中两排教室,右边是中学食堂和横竖两幢教师宿舍,市口虽然不及沈幽兰小店,但有“高斯一撇”的精于计算,不惜把路上路下中小学所有班主任请到家里吃喝一顿,加强感情联络,再让班主任在班级打上招呼,让学生到他店里来照顾生意;甚至在早读前、中午放学时间,应立钊亲自站店,让乔小娇如旧时城市中沿街叫卖香烟火柴的小贩样,胸前平挂—个圆形簸箕,簸箕里摆上糖果文具簿本之类小商品,从初中教室循环到高中教室,再从高中教室循环到初中教室,做着送货上门的买卖……

就在应立钊夫妇忙于开店的日子里,沈幽兰却终日在神情恍惚中为筹集那三千元罚金焦虑!

“我怎么会成为最大的一条‘鱼’呢?”当那次会上,税务局长一字一顿报出她的名字以及罚款数额时,她的头脑里嗡地一阵晕眩,稍一清醒,她就怀疑局长是不是报错了姓名,或者是两个乡镇中还有另外一个同名同姓的人!当会场上的个体户从熟识的到陌生的,逐渐都把惊讶的目光转向她的脸上时,她才确信局长报的那个“沈幽兰”就是她这个唯一的沈幽兰!

沈幽兰毕竟是做过多年的大队工作,有了些社会经验,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知道自己内心慌乱得不行,脸上也一定是紧张得如血泼一般,但她不愿意在这样的场合做出让别人瞧不起的失态的表现,她在位子上坐直着身体,目不斜视,脚不乱移,极力将自己装扮得若无其事而在专心致志地听会!

会后,她上办公室找到了那位宣读罚税名单的局长。

北方出生的税务局长平时就不苟言笑,在这样的时刻,就更显出严肃。他坐在办公桌前,脸上就如涂抹上一层已干涸的浆糊那样僵硬、刻板。“什么事?你说。”问着,局长的眼珠子就活动了一下,瞧一眼面前这位站着的年轻漂亮的女个体户。

“领导,我叫沈幽兰,是想来问……”

“哦,你就是沈幽兰?不用问了,你的情况我们已经清楚。根据查帐,不仅是你的营业额大,你更是违犯了工商部门的规定,拿‘日用百杂’的执照去批发自行车、缝纫机……”

沈幽兰已明白过来,就申辩说:“局长,那都是我为别人……”

局长截断了她的话,说: “至于你为谁那是你个人的事,与我们查税没有关系……就这样,回去准备罚金吧。五天交不上来,可是还要加罚的噢!”

“连补带罚三千块,两个乡镇最大的一条‘鱼’……”从局长那里出来,想到自己同“知青店”、盛茂财店的生意相比,沈幽兰怎么也不能相信,“我们往日缴税不都是一样每月一块钱吗?现在就是把替别人批的东西一起加上去,我也不会比他们的营业额还要高呀!”只是后来当左所长把这次查税的方法完全告诉她时,她才只得长长一声叹息,自言自语说:“我为什么那么听信洪大麻子的话,专在他供销社里批发货呢?要是也去长街市场上批发,这次不就查不出来了?”想着,就微微憎恨起那个供销社的洪麻子主任,特别憎恨那次他在弋河边吓唬她的话。

于頫是个“事业狂”,自从沈幽兰来街上开起小店,见她每天不仅是站店,还能为家里做饭洗衣,把店里家里的大事小事料理得妥妥帖帖顺顺当当,就再也没有像往日妻子在乡下那样叹息她的辛苦劳作担忧她累坏身体,而是放弃了家里的一切,把全部精力扑在他的教学工作上;但这次突然连补带罚三千元的税款,他不能不慌张了。他知道,开这个店的时候,是妻子在乡下卖黄豆带上来二百元,他到信用社贷款一千五百元,把这个店支撑起来的;开店整整一年了,赚的钱在哪里呢?他把自己每月四十六元的工资也贴在店里,除了一家三口人的吃喝穿用,除了压在衣箱底里的那作为进货的一千元流动资金外,就剩商架上那些货了。“莫不是那些货真能值很多钱吗?”他这样想,妻子也这样想。于是,他俩就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那两顶商架的货物上!

于頫第一次真正地过问店里的事了。那天下午,他让幽兰关上店门,亮起电灯,又在商架前放一条长凳,让沈幽兰站在长凳上,将商架上的货物按照从左到右、从上到下、从高到低的顺序,一一清点,一一报数;他就站在凳旁,手捧练习本,一笔笔登记,有时未听清楚,就推一下鼻梁上眼镜,提醒着凳上的:“把数字说清楚!”遇上数量多的小件商品,比如钮扣啦铅笔啦发夹啦学生玩的玻璃弹子啦……沈幽兰一时数点不完,他只得放下手中钢笔和薄本也帮着数;数着数着,就出了差错,忘记了数过的数字,就懊躁,说:“哎,真是越急越乱,欲速则不达呀!”就丧失了继续数下去的信心。沈幽兰就教他:“你应该这样,数上一百,就在边上放一粒钮扣,保险就不会错了。”他俩清点完商架,又清点地面,将盐池里的食盐一盘一盘地称过了,将坛里的酱油一箪箪往面盆里量过了……连那不知啥时进来而一直没有卖出去的两把已经腐烂的海带也登了记……看看店里家里所有进来的货物都登记完,再对照进货单的价格一一累计,总共存货折款是三千三百零八元五角四分,加上衣箱里作流动资金的一千元,总计是四千三百零八元五角四分!

于頫高兴了,就惊喜地说:“啊?还保住啦?没折本呢!”

沈幽兰想了一下,觉得丈夫算得不对,就说:“还有你一年多的工资也搅在这里面呢!”

于頫说:“唉,帐不能那样算。我们一家的吃喝费用也是在店里开支呢。哪能只算进帐,不算出帐?”

沈幽兰觉得丈夫说的也是理,当初来开店,不就是要混碗饭,图个一家大小人平平安安在一块吗!这样一想,心里就稍稍出现了自参加会议以来的第一次轻松,但很快又想到一个实际问题,就蹙着眉头对于頫说:“还差两天就到期限了,这罚金三千块,到哪里去凑啊?”

于頫说:“箱子里不是还有一千块吗?我再到外面去借二千就是了。”

沈幽兰说:“那店里不就没钱进货了?”

于頫说:“还能顾了那些?现在只能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了,先把罚税款交上去,进货的钱,就等店里的货卖了再说。事到这种地步,有什么办法呢!”

就在沈幽兰夫妇为交完罚金这小店无法继续生存下去而焦虑的时候,一个谁也不曾想不到的机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