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苦涩的浪漫曲之一
肖霆老师农历一九五一年一月一日出生,到一九八一年正式婚崩的那天(农历五月初二),已整整三十岁了。在他二十七岁那年,孤峰中学已有单身教师整整八人,因他们无一人能娶上老婆,故自称为“和尚”班;后因于頫成家,只余下七人,仍可编一个加强的“和尚班”,于是按照“和尚”班的班规,肖霆年龄最长,就当然的成了“方丈”,应立钊成了主持,余下五位“和尚”是:朱如镜、石中文、高风喆、涂辰、闻章琦!
大山里的学校,地方偏远,外面的女教师分不进来,本地偶然出现一两个凤毛麟角的女教师又留不下来……鲍雅丽倒是同于頫老师热火了几天,但一遇上开车的,还是见异思迁扑扑翅膀连工职带人一起飞到大山外一个交通便利的集镇中学去了。后来虽然又分配来一个叫蔡苗苗的女教师,人瘦得像块搓衣板,心地却是极其高远,尽管加强班的“和尚”们软硬兼施轮番进攻,但她自岿然不动,就在某一个暑期,又人不知鬼不觉地嫁给了公社农技站的一个农技员,不久也调进城里去了。教师就是教师,毕竟不是真正的和尚,他们有自己生理上的需求,有家庭父母的敦促,有社会舆论的压力,眼看年龄在一年年偏大,一个个心里急得整天就像猫爪抓挠一样难受!
“和尚”们急了,决计召开紧急会议,专题研究“和尚”的婚姻大事;为集思广益,七个“和尚”临时又把于頫特邀进来,他们说他所以能娶上那么个漂亮到极致的老婆,定有“祖传秘宗”,所以特邀他进来,就是希求他能在会上为他们指点迷津!七个“和尚”和一个于頫就拥挤在“方丈”肖霆老师那间不大的宿舍里。
肖霆一米七八的个子,白白净净,一表人材。那天,他反转校方配给的红色办公木椅,背靠桌面,稳稳坐在椅上,面对那些坐在**、靠在箱边、站在空处的众“和尚”和于頫,说:“婚姻大事,我们不能不急,但又不能太急,心急吃不得热豆腐,欲速则不达!我们要响应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号召,‘饭要一口一口地吃,仗要一仗一仗地打!’我们讨沦婚姻大事同样也要一个一个去解决!”
“住持”应立钊歪斜着嘴立即响应,说:“唏,‘方丈’说得对,一个一个地解决。”见自己嘴角唾星四溅,就用手背横着抹了一把,继续说:“唏,我看从大到小,这次就先讨论解决‘方丈’的婚姻大事。有什么好主意的都、都拿出来!唏。”又是一阵唾星飞扬。
众“和尚”一致赞成。接下就是七嘴八舌,纷纷献策,最后制定了一套行动方案。这套方案周密得大到宏观战略、小到微观战术,甚至连每一个行动的细枝末节都考虑得十分详尽!
孤峰街上铁业社吕师傅家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叫婵娥,小女儿叫贞子,一家人都是吃商品粮的。那年婵娥二十三岁,初中毕业后被招工进了供销社,后分配在离街十多里的瓷坑大队代销点当售货员。因为山高路险,婵娥平时不敢回家,只等到周六下午早早请假才敢往回赶,但紧赶慢赶,等走出六七里山路,刚上到通往孤峰街那条机耕路,天就黑暗下来……吕婵娥这时候已没有了害怕,因为机耕路上有开拖拉机、骑自行车、街上吃过晚饭快活得没事做而出来逛马路的……行人渐多,她也就放心大胆甩手甩脚向街上、向自己的家门走去……
这又是个周六的傍晚,当吕蝉娥匆匆走出大山赶到通往孤峰街的机耕路时,四周就不仅是夜幕笼罩,更是有着那朦胧的雾霭在她身边飘弋、缠绕。起始,她还觉得这些挺新鲜,仿佛自己也如神仙般飘游在云端之中,就情不自禁地边走边看着身边的雾霭,还伸出她那只小巧的手向那刚要从身边飘流过去的雾霭抓了一把!也就在这时,她发现了一个现象,一个十分可怕现象:往日的这时,机耕路上还有着“突突”叫着不停的拖拉机声和自行车“叮叮当当”的铃铛响,更有那些快活的逛马路人……今天却一样也没有!
“这人都死到哪里去了?”吕婵娥觉得奇怪,心里问道;就渐渐害怕起来。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夜鹤的叫声,孤独、凄凉。生得单薄小巧的吕婵娥就第一次有了紧张,就汗毛倒竖,浑身生起了鸡皮疙瘩!就加快着脚步,盼着早点跨进那亮着电灯的街头!
“叮呤!”
就在这时,从前面的雾霭中传来一声清脆的自行车铃响声。接着又是一声。吕婵娥一颗悬吊的心终于轻松地放了下来!“好哇!我还说这晚的人都死绝了哩!”她高兴了;就清楚地看见前面有两辆自行车骑过来,而且已看见骑自行车人将车踩得飞快!
“冒失……”, “鬼”字还没出口,车已到了她面前!一阵急促的车铃响,早已吓得她心谎意乱进退失据!
就在这时,“咔喳”一声,领前的一辆自行车已从她的腿上撞过!她“啊唷”一声,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送进医院,经过透视,说吕蝉娥的左小腿被撞成粉碎性骨折,要立即做接骨手术。等吕婵娥的母亲从家里赶到医院,肖霆老师在应立钊的陪同下,早拎着满满一网兜水果、奶粉、鸡蛋……呆呆地木立在姑娘的病床边。吕婵娥的母亲是位从东北过来的女人,生得人高马大,是个抡起十八磅的大铁锤陪着丈夫在铁墩上连砸四五百锤都大气不喘一声的人!她见两个拎着水果像木头一般站着的老师,就猛搡一掌肖霆老师的臂膀,说:“把我女儿撞成这样,还有脸来看望?你俩说怎么办?给老娘说!”
肖霆完全像个甘愿受罚的孩子,一脸沮丧地站在吕母面前,说:“您老人家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错了,全听您老人家的。”
应立钊就从肖老师的手中接过水果鸡蛋,放在吕婵娥病床的床头柜上,回过头也帮着说:“唏,是肖老师不小心把、把小吕撞了,这、这完全是肖、肖老师的错,唏,您老人家怎么说,我、我们就怎么办!他要是不答应,我、我来帮他答应!唏。”
吕母说:“我女儿的医药费?”
肖霆说:“我付。”
“她不能上班了,这误工费?”
“我出。”
“还要调养!”
“我出。”
“还要服侍!”
“出!”
“还要……”
“出!”
“……”
“出!出!出!……都出!”
那天,肖老师不仅是答应承担吕婵娥的一切医疗费用,就连吕婵娥接上腿骨敷上石膏后,父母要将她抬回家休养时,他也是执意不肯,说:“那怎么行呢?虽然小吕同志的骨头是接上了,但不一定就是接好了。那我可有话在先,你抬回去了,假如出了事,我是不会再管的!”
吕母就问:“那你的意思是?”
应立钊立即帮着说:“唏,为了对小吕同志负责,只有放医院,随时请医生观察,我们才放心!吕妈,我们这是对你女儿负、负责啊!唏!”就又说得口角歪斜,唾星四溅。
吕母犹豫了,说:“那——那费用……”
应立钊接上就说:“肖老师不,唏,不是说了,费用都是我们的吗!”
就这样,肖霆老师每天除了教学之外,就是今日拎几个苹果,明日带一串香蕉,借着看望的名义,天天守候在吕婵娥的床前。一个星期下来,吕婵娥连喂吃喂喝的事也都由他承担了!
“伯母,您老回去有事吧。这里有我呢。”再后来,肖老师去了就坐在吕婵娥的床前,见吕母在房里转来转去,就对她说。
这就是异性相吸的原理。起初,吕婵娥知道肖老师撞了她,还觉得他这人太莽撞、太可恶;后来见他认错是那样诚肯,陪伴她又是那样真心,再见他本来就是个白白净净好帅气的一位小伙子,有他在身边服侍的时候,远比说话喽嗦的妈在身边要好一千倍一万倍!再等肖老师催她妈离开的时候,她也帮着催促:“妈,你先回去吧。家里要是实在没事,就帮爸多打几锤子吧!”
只要吕妈一离开,肖霆的手脚就灵活起来,不是削苹果,就是剥香蕉给小吕吃。“我来喂,你手别动,动了会影响腿骨的生长!”
“这动手也不是动腿,怎么会影响腿骨的生长呢?”小巧的婵娥被逗笑了。
开始喂水果的时候,肖老师还是笔挺地坐在床前的方凳上一下一下地喂,两眼只是趁对方不注意时偷着瞟一下她那张小巧的如苹果一般大的小脸,就让他感觉到浑身麻酥酥的;两天过后,他就坐在床沿边,伏着身子,挨近对方,整个视野就是她那巴掌大的一块小脸;手中的水果也就有一下无一下地在那张张着的小嘴边喂着悠着碰撞着。躺在病**的吕婵娥就撒娇地用小拳头砸着肖霆老师的额头,嗔怪着说:“你坏!你坏!你坏死了!”
当吕母不止一次地发现肖老师与她的女儿胳膊搀胳膊而且他的手已紧紧贴在女儿胸前那鼓鼓的地方在病室里练习走路时,她终于趁肖霆老师离开的片刻时间忍不住对女儿说:“你要是真愿意嫁给一个当老师的话,妈可是要警告你:以后千万别后悔噢!”,
“妈,我答应嫁给他,是有条件的:他必须把我调到街上供销社来!”那天,女儿向吕母透露了自己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