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心里已有预期,但听到这话时,林染仍然挺难过的。
不是必须,而是能不能。
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卑微的请求。
看似把选择权交给了她,但她似乎也没得选。
一边是相依为命、也爱她如命的母亲,另一边是她第一次真正心动喜欢的人。
“至少我得知道理由。”林染追问。
谢笑芬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出口,“今天太晚了,先睡吧,明天再说。”
她扶着墙一步一颤地踩着楼梯上去了。
那道小小的背影里,映着无尽苍老的孤寂。
林染眼底泛酸,难受得紧,但还是决然转身飞奔到门口。
想要冲动拉开门飞奔离家,又顿住手挪不动半步。
她抬头看了一眼墙上,时针和分针即将重叠,距离新年不到六十秒。
来不及了。
林染松开了手,熄了灯,在一片漆黑里静静站着,听着外面烟花齐放,震耳欲聋。
手机铃响也没听到,直到面前的玻璃窗被敲响。
她回神开窗时,泪水还盈着眶,蓝延就站在一窗之隔的铁栏外,举着她来不及点燃的仙女棒。
他什么都没问,只是笑着倒数:“三、二、一。”
“砰砰砰——”
烟花爆竹同时震天响,载着人们除岁迎新年的美好希冀。
“新年快乐,林染。”他的声音不响,但每一个字都落进了她心里。
她莞尔,“新年快乐。”
任由外面沸反盈天,他们静静对视,谁都没开口打破这份安宁。
直到仙女棒燃尽,忽明忽暗的光影消失在彼此的侧脸,只剩一片灰白的月光。
“抱歉,没能赶去陪你跨年。”林染先开口。
“没关系,罚你以后每一年,都陪我跨。”蓝延笑着,见她久久没应答,心一点点下沉,但还是笑着补了一句:“而且,我们现在不就在一起跨年了?”
“嗯。”
她轻应了一句,但不知应的是哪句。
蓝延没追问,也不敢多问。
“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明天再说。”林染笑着叮嘱他,“路上慢点,注意安全。”
“好。晚安。”蓝延站在原地,等林染摸黑上了楼,看到她房间的灯亮起,又很快灭了,才心不在焉地离去。
林染站在黑黢黢的窗前,掀开窗帘一角,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幕,才脱力地坐回**,抱着那只丑萌的长腿蛙,发呆到天亮。
她说明天再说,也不过是学了谢笑芬的套路。
在没弄清楚事情原委前,她不想跟蓝延说这事,平白给他添堵。
她想,找到症结所在,是误会就解开,解不开就再努力解一解,总有办法的。
但万一是死结,怎么办?
她有点害怕。
所以一拖再拖,她年后一连三天都没去见蓝延。
一方面是蓝延忙着在筹备活动,她也怕对上他那双眼洞悉人心,会忍不住露馅,另一方面也是在陪妈妈到处走远房亲戚,顺便探探口风,但向来大大咧咧的妈妈却嘴严得像缝了线,什么也撬不出来。
这让她悬着的心,愈发不安。
大年初四,避无可避,她得去东安馆捧场。
年前某天在线视频时,蓝延问她放假想去哪儿玩,她随口提了一嘴,哪都人挤人,不如回东渊,在山野田园间走一走就挺好。
蓝延深受启发,当夜通宵出了个详细方案,第二天就找烧烤店的左畅敲定了合作。
于是,就有了这场“新年红染山野游”的活动。
中国人过年都喜欢红色,喜气洋洋红更旺。
过年有时间,大家也喜欢带家人出去旅游度假,拖家带口的去不了远处,也待不了太久,热门景点又是人挤人,体验感差。
而东安馆推出的这场活动,完美契中了民众需求。
既涵盖了休闲放松的山野草坪露营、个性民宿、撸串烧烤,又融合了东安民艺博物馆的参观和蓝夹缬历史文化底蕴,还附加了带孩子研学体验夹缬染的教育意义,甚至一家人可以在植染师的专业指导下,一起扎染亲子红卫衣。
最重要的是,定价不高,性价比太高,两天一夜的行程安排也很适合短途亲子游。
因此,活动一上线,每两日限定三十人的名额,迅速被抢空,一直到元宵都排满了,再往后就基本安排在周末了,因为大多数人都返岗复工了。
林染来到东安馆时,大家正各司其职,按活动行程忙碌着,一切井然有序,为下午的扎染活动做准备。
所有游客抵达后会先去如愿民宿办理入住,用餐小憩后才会在下午两点半集中来东安馆。
而她如今在安正有任职,不方便出面,就随手帮忙打点小杂。
蓝延安排妥当手里的事后,临近中午了,他走到林染身边,语气如常,“饿不饿?我陪你去吃饭。”
“不饿,等大家一起吧。”林染笑得也很自然,看向不远处甄专壹正在搬大纸箱,就想走去搭把手。
这是刻意避开跟他独处了。
蓝延眼眸一暗,握住了林染的手腕,牵着她往楼上走。
林染没挣扎,等他走到二楼手作室的窗边停下,才问:“怎么了?”
蓝延向来直来直往,很少有欲言又止的时候,但这次他犹豫了。
想问又不敢问,总感觉眼前人近在眼前,却又游走在远处,且离他越来越远。
像是要牢牢攥住什么,他下意识收紧了五指,林染吃痛,但没显露。
“你在生气我早认出了你,却不告诉你吗?”他斟酌着旁敲侧击。
“没有。”林染笑着,虽然是有点小介意他为什么不早说,但不足抵过久别重逢带来的感动,所以她不怪他。
此生有幸重逢,她真的很欢喜。
蓝延关心则乱,听不出正反话,努力解释:“我不想靠昔日情分裹挟你的感情,也不想扰乱你的判断,也怕……”
他顿了顿声,似有点难为情。
“怕什么?”林染好奇。
“那时,你还不喜欢我,怕芭比姐姐毁了我在你心里的形象,怕你只把我当姐妹……”蓝延声音越来越低。
他的小心翼翼,他的患得患失,都流露在忐忑不安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