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染一时没头绪,烦躁地执笔画叉叉,只能采用拖字诀了。
既然拿起了画笔,就要认真对待,她一坐就是一下午,用心画了几样设计稿交给陆越阑,结果他连看都没看,一一否决,让她再改。
果然,他纯属滥用权利,花钱耍人找乐子,就没真打算用她的设计,只想让她仿抄自己给东安馆做的相似款。
但她偏不如他愿,索性装傻充愣到底,无条件改稿。
不就是耗吗,拿高薪被迫摸鱼的时光,没理由拒绝。
陆越阑也是吃饱了撑的,还有点乐此不疲的意思,一直耗到了其他员工都下班,整层办公区就剩他俩。
林染又勾勒好了一稿,拿去找陆越阑,反正他要求下班前交,大不了她原地驻扎不下班!
刚靠近办公室门口,就听里头传出交谈声,听语气不太愉快。
“听说你新招了个文创师,是从你哥那挖的?”
“爸,这点小事,怎么还传到您耳朵里了?”陆越阑话里有话。
“不是你哥告的状,他从没跟我说什么。”陆正天解释。
“我都还没说什么,您就迫不及待维护他了?”陆越阑冷笑。
“协商解约,把人还回去。”陆正天下令。
“我光明正大聘来的人,凭什么还?”
“光明正大?”陆正天厉声反问,“你都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代表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您说什么。”陆越阑拒不承认。
“他回国后的这几年,你一直派人暗中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但凡他做的事有点起色,你就暗中下绊子,这一次,你做得有点过了。”
陆越阑哂笑,“您知道却不阻止,不就是想借我手,逼他回来向您低头吗?原来,您才是那只黄雀啊。”
陆正天轻叹一声,“他无意争名夺利,你也别咄咄逼人。这份家业迟早是你们兄弟的,没必要自相残杀。”
“兄弟?”陆越阑语气不屑,开口质问埋在心底多年的话:“同样都是您儿子,他什么都不做,躲得远远的,倒成了您的心头好。而我,天天陪在您眼前,为公司鞍前马后,却做多错多,在您心里,我无论做了什么,永远都比不上他。”
他没有想象中的愤怒,反而语气很平静,像是攒够了失望,“爸,你这心,偏得有点过分了吧?”
陆正天沉默片刻,轻叹了一声,“要说偏心,也是我偏向了你们,所以才愧对他。”
陆越阑冷哼一声,没接话,显然不赞成。
“当年,为了你们母子,他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刚失去了母亲,就被独自送到国外去生活了。做人要讲良心,如今他回来了,我们都该尽力去弥补的。”
“跟我讲良心?是我们母子陪在你身边一起打理安正这么多年,现在他一个姓蓝的外姓人说一句要回来,你就上赶着把整个安正拱手送他弥补?”陆越阑被愤怒冲昏了头,脱口直问:“难道最没良心的人,不是你吗!”
“啪——”陆正天气急,抬手打了陆越阑一巴掌。
室内陷入沉寂,父子俩对视片刻。
陆越阑率先冷笑出了声,“他从小见面就把我往死里打,你和我妈偏偏都帮他说话,让我忍,现在您也赏我一巴掌,怎么?你们父子恨不得打死我是不是?”
陆正天懊悔地收回手,避重就轻地解释了一句:“他小时候刚失去母亲,还小不懂事。”
“还小?难道那时候的我不比他还小两岁吗?我就不需要关爱吗?我又没招惹他,更没对不起他,凭什么——”陆越阑越说越激动,满腹委屈涌上心头,连眼睛都红了。
“但你妈对不起他妈!”陆正天高声打断,情绪激动得大口喘粗气,似要背过气去。
陆越阑气上心头,不管不顾地反击:“是你没管住自己,别把错都怪在我妈头上!”
“你!你——”陆正天捂着心口,脸色胀红到泛青,直挺挺地向后倒,跌落在沙发,昏了过去。
“爸!爸——”陆越阑吓了一跳,上前查看,推了推陆正天的肩膀,但他毫无反应。
躲在门外偷看的林染也顾不得太多,连忙边打急救电话,边跑进办公室帮忙。
救护车来得及时,带走了陆正天去抢救。
急救室外,站满了等候的人,甚至还有记者。
陆越阑、杜季月和几个近亲站在最里圈,踱步等待着。
林染站在最外圈的墙边,犹豫要不要通知蓝延。
思来想去,还是给他打了个电话,简要说明了情况。
电话那头,蓝延沉默。
“你,要回来看看吗?”林染迟疑着询问。
“他不缺人探望。有钱人身边,多的是嘘寒问暖的人。”蓝延回完,顿了顿,试探问了句:“如果我说不去,你会觉得我冷血吗?”
“不会。我知道你是一个重情义的人,是他们对不起你在先,你不想原谅,我们就不原谅。”
同仇敌忾的话,宽慰了蓝延的心。
“嗯,等我忙完,就回去陪你。”
“好,不过也要注意休息,身体重要。”林染叮嘱完,又聊了几句才挂电话。
手术室的灯正好灭了,医生开门走出时,一群人围拥上前询问情况。
医生刚想开口,就被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率先开口打断:“医生,陆董劳累过度,静养一段时间就可以了吧?”
医生微愣,随即点头,简单交代了几句注意休息的话,就走了。
“老陆醒来也需要静养,各位先回去吧,感谢大家的关心。”
杜季月也站出来送客,陆越阑帮着寒暄送人。
她本想藏在转角,探听陆正天的病情,再看情况转达给蓝延,没想到还是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几个保镖给赶走了。
很快,走廊里就只剩杜季月母子和那位中年男子了。
他们对视了一眼,一同去了陆正天的豪华单人病房,医生已经等候在病房。
“医生,我爸情况怎么样?怎么突然昏倒了?”陆越阑最先沉不住气发问。
医生看了一眼那位中年男子,很多患者家属有顾忌,不愿把病情暴露给过多人,所以他刚才配合不提。
眼下就剩近亲了,他如实相告:“患者有高血压,情绪过激昏倒,但最主要的,还是肝癌晚期,已经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