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烟灰缸即将砸下,林染被按在沙发上,避无可避,只能闭眼硬受。
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来,她松了一口气,缓缓睁眼,幸好赌对了。
陆越阑还有点良心,知道拉个架,扼住了孙腾达的手腕,阻止了这一击。
毕竟在他办公室里,闹出人命可不好看。
里面闹出这么大动静,半透明的玻璃墙外,早已挤满了探头探脑的吃瓜群众。
警察很快赶到,终止了这场闹剧。
是林染亲自报的警,她还要告孙腾达公然蓄意伤人和恶意构陷、侵害她名誉,并拿出了那段在日料店里拍摄的视频作为证据。
孙腾达被押走的一路上,还在大声吼叫着:“陆总,那贱人故意算计我,她心机太重,她名声太臭,会毁了安正声誉的,千万不能留下她啊……”
于是,林染还没正式入职,就成了安正众所周知的新红人,一身黑料的那种。
都是圈内人,之前国潮文创大赛冠军得主抄袭事件,他们也都略有耳闻,没想到今天见到真人了,还险些摊上人命,自然都探出头来吃点瓜,为枯燥紧张的工作调调味解解压。
“看她长得还挺清纯娇柔的,没想到心机这么深啊。”
“人不可貌相,有时候外表装得越纯,内心其实越阴暗。”
“诶,一个抄袭惯犯怎么还能进我们公司啊?怕不是有背景吧?”
“要么背景够硬,要么身段够软呗。”
人群里发出一阵哄笑,又有几人接了几句荤段子。
办公室大门敞开着,外面的闲聊声一字不落地传进屋内人的耳朵。
林染半侧靠在沙发里缓力气,神色淡然如初,似对室外的冷嘲热讽充耳不闻。
“林小姐,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对自己下手也这么狠?”陆越阑挑眉,眼底的兴趣愈发浓厚。
林染理了理凌乱的发梢,浅笑道:“我向来恩怨分明,只要不触及我的底线,我向来还是温顺的。”
是试探,也是警示。
不管陆越阑招她进来的目的是什么,她一个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事先发疯露狠,也让他自行掂量后果。
陆越阑不以为意地笑笑,“有意思。做人,就是要有点个性和脾气。”
他俯身撑在沙发一侧,凑近她,眼底的暧昧挑逗味很重,“我越来越欣赏你了,怎么办?”
林染偏过头,挪身从另一边起身,站到了一米开外的安全距离,露出礼貌的职业笑容:“那就多涨点工资,先谢过陆总了。”
正好人事主管赶到,林染顺势脱身,到会客室签订劳动合同。
“这里还有一份补充协议,麻烦你签一下。”人事主管推了一份竞业限制协议到她面前。
林染微愣,迅速浏览着竞业协议里的主要几个条款,不由蹙眉。
“我并非高管,也不是高级技术人员,没必要签吧?”她旁敲侧击道:“我听说其他设计师也没签竞业协议啊?”
人事主管朝她温和笑笑,“不同部门各有分工,其他岗位我暂时还不太清楚,但你今天入职的这个岗位需要签相应的竞业协议,我们也会给够经济补偿金。当然,自由选择权在你。这样说,你可以理解吗?”
“理解,我考虑一下。”林染浅笑点头,心底却沉甸甸的。
其实,她昨夜翻来覆去睡不着,联系了萌萌,一是询问馆里的情况,二也为打探蓝延突然跑来沪都的原因。
他不是意气用事的人,必定出了什么状况,他才会放下东安馆的事务,赶来沪都。
萌萌昨夜已经睡了,是今早回的消息,这几天突变的情况有点糟糕。
网上舆论消停后,确实没人再重提她的抄袭风波,东安馆反受到了一波黑红的关注。
原本很多人不知道蓝夹缬的人,也因此得知了,这世上还有蓝夹缬这么个古老技艺的存在,于是,很多人出于好奇心和叛逆心理,上网去搜蓝夹缬文创礼盒。
然后一夜之间,市面上突然冒出了很多同款蓝夹缬DIY手帕礼盒,几乎一模一样的商品照片看不出来质量,但价格便宜了大半。
大家自然选择买便宜的,然后发货收货评价的速度也是飞快,很多网友表示收到的质量太差,根本染不上色,或是染了色洗一洗就掉了。
总之,网上骂声一片。
那些以次充好、乱价扰乱市场的蓝夹缬礼盒,明明是出自好几个不知名的小作坊,但并不知情的网友,把这些谩骂全推到了东安馆的蓝夹缬头上。
蓝夹缬的品质声誉,还没完全建立起来,就在朝夕间被毁了。
这种卑劣的手段,简直令人发指。
如果这一切都是安正公司,或者说是陆越阑在暗中搞的鬼,如果幕后黑手的真正目标不是她,那难道是东安馆,甚至是蓝延?
林染心头一紧,若真是如此,她更要深入虎穴一探究竟了,万一有什么内幕或动作,她也好帮他及时应对。
她不再犹豫,拿起笔,迅速签了字。
“欢迎入职。”人事主管当场盖章,双方各执一份,又交代:“入职流程和办公用品,下午会有专员跟你对接。”
“好的。”
人事主管起身离开前,问了句:“茶水间有冰块和医药箱,是否需要我帮你处理一下?”
“不用了,谢谢。”林染在位置上稍坐片刻,理了理乱糟糟的思路。
情况好像越来越复杂了,安正在沪都发展得这么好,为什么会盯上偏远小镇的一家小小东安馆?
她之前与陆越阑也素未谋面,为什么他要绕一大圈,借孙腾达的手把她安排进安正?
急转直下的形势,让她愈发摸不着头脑。
算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至少借机亲手收拾了孙腾达,也不用忍着恶心陪他虚与委蛇了。
心情好了大半,她下意识咧嘴,痛得直皱眉,刚才全神贯注在应对各种状况,倒不觉得疼,现在感觉脸颊唇角火辣辣的,一定丑爆了。
林染捋了捋头发遮侧脸,起身离开了会客室,前往电梯口。
电梯正好来了,她刚想迈步,就见里面冲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把她拢进怀里。
“为什么不接电话?”蓝延劈头直问,急促的尾调里夹着后怕。
林染有点懵,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十几个未接来电,“不好意思,我开静音了,有什么急事吗?”
“别签,我——”蓝延刚开口就被林染打断。
“我已经签了。”她低垂着头,推开他的怀抱,绕过身要往电梯里走,“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脸上的伤,更怕被他骂……
显然,是她掩耳盗铃了。
哪怕她始终低着头,又有意侧过受伤的那边脸,但细微的变化还是让他看出了端倪。
蓝延拉住她的手腕往回带,同时蹲身看向她的脸,黑眸倏然一沉,“谁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