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救济平淡地继续说：

“你去我家里看看，还有什么东西。但凡是值点钱的，都给他拿去顶掉了。还好，人家冷桂枝这老婆，真是个大好人。就只是在那里，傻傻地站着，一句话都没说我。”

“这个女人你娶到，真是八辈子修来的。”

“她眼睛看着我，看着那帮黑衣人，把那些东西，一五一十地给搬了出去。连老底子也都弄掉了。那泪水啊，直惹得那帮黑衣人，都下不了手去搬。”

听到这里，孙立新的眼睛，就全都湿掉了。他站了起来，双手抓住麦救济的手：

“好兄弟，想不到啊想不到，你这回，做得是对极了。我也再不能留老底子，就给他加一百万，出个三百万吧。”

“真的有这么多？”

“有什么办法，还有妹妹孙立凤那里，也抠得她要出点血才好。我相信她见到是这个事，想必掏得也爽快。”

“有可能。”

“说实在话，我就没有那么多了。”

“你就别装穷了。这对于你来说，用不了那么多钱的。”

“为什么？”

“不是有那么多老板，送了你好多钱，由你带过去的？”

“你才好笑，你当然，也认为自己出了钱。可你出的哪怕是一分钱，我都没有花。一次次的路费，住宿费，餐费，哪怕是队伍再大，都是我自己出的钱。”

“那边不是有接待你的大财神？”

“人家怎么不接待，客气得很呢。只是我不要。要不然你还以为，我是做表面工作呢。”

“怎么，那边连个招待都没有。也怪你自己，一去就上了瘾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有什么办法。一看到那些学生，还是高三的，在宿舍里，一个星期，只有一玻璃罐头瓶子，从家里带来黑乎乎的，不知是什么的菜。”

“这么穷？”

“那就要是下一天三餐，一个星期的白米饭。比起我当年上学的伙食，还要差了好多。我是伤心地看不下去。”

“可你知道？这位老板，让你带过去了。那老板，还招呼你去。可我们这边，上面的有些人，说你有私心，为什么跑那么天远地远，去帮助那些穷学生。东莞城附近，就没有贫困生了？”

“我早就知道。这事情，是会有人说的。可是我想啊，这帮贫扶困的事，讲的是一个缘分。我和他们素不相识，能去了那里，说一句迷信的话，也是前世修来的吧。”

“扯到前世去了？多少年来，你出的血，可没少了吧。”

“是啊。我一到了那里，看那些山啊水的。奇怪得很啊，总是感到自己似曾相识的。”

“走火入魔了？”

“我或者说，到过了那里。又是什么梦境？给了孩子们钱，给了衣服，书包，文具，我就非常开心，高兴。”

“有时给人家一点，是这样的。”

“回到家里，有好长的时间，整个人啊心啊，是很舒服的。所以只要一有机会，就会到那里去。”

“说起来，我也有你那种感觉。只是没有太明显。两个孩子去了，回来吃饭穿衣上学，竟然都不用我们操心了。管得自己好还多次说：

“‘那里的小朋友多可怜，吃的饭，还没我们家西施的好。要是我们再不努力学习，就对不起爸爸和妈妈。”

“西施？你养了个，二奶的？”

“放屁。是我们家的小母狗。”

“没有办法。大家也是从小到大，生活在这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开裆裤兄弟。人生不带来，死也不带去。人富了，更要仁义一点才行。只是啊他这扒屎，拉的那是太臭了一点。”

说到这里，麦救济眼睛看着孙立新，那是一脸的阴沉了：

“为什么，我要这样出力气来做？还有个事情你知道不？”

“你不说，我也奇怪这回，你这个人，也大方的太过了。说说，是因为了什么事？”

“还记得不，就是那年？在后山那边，靠着听涛湖后面，我外婆家里。有个小队长，只弄公家的一点钱，当然就进去了。”

“小队长也弄钱。”

“上面有个人，和当地沾了些亲。人家传话下来，说只要是这边给公家退点钱，补足个面子，就能敷衍过去，会留得一条命。”

“那是好事。”

“谁知道他人命硬生生的，就这样不对劲。家里人抠门得狠，你推我，我怪你。死活不肯拿一点钱出来。”

“活该倒霉。”

“众亲戚里头，当然也有人，想到这可是个大事。几个人都站了出来，愿意帮他家里出点。可看到这家人至亲里，都是那个抠样子，众人也往后退了。”

“家人没有带好头。”

“族里众人一看你家的人，你的众亲戚，都是这样。我们外人，又何必多惹闲事。结果呢，上面没有收到钱，当然叭的一声，枪就响了。”

“命啊，就是一个命。”

“亲戚赶过去，到刑场收尸，一时就傻了眼。眼下的结果，从来也没有碰到过。再想，这样繻结果的人，要想进得祠堂，那是进不去了的。于是后悔得要死。一家人就是因为这一枪，从此以后在做人，就没得一点尊严了。”

“这在当时，也是那穷字吧。人只要一穷了，什么面子上的事情，也都不想了。”

“是的。一个人活着，就是要活得有尊严。要是没得了尊严，和猪狗又有什么两样。”

“你说得对。一个人，我们得要有尊严。我们的家人，也要有尊严。一族人，也要有尊严。东莞城人，更加是要有东莞人的尊严。”

“孙大海，是东莞城的人，就是为了他的尊严，也是我们东莞人的尊严，你做得很好。麦救济！现在你的格局，那是大多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天天跟那些天南海北老板们在一起，一起工作，也一起学到了好多知识。”

“说得对。我是跟他们，能学到了想都没想到的好多东西。这也是一些知识，让我觉得，这个事情，自己应该是这样子做的。”

“你应该的？这么大个数字，你一个人，早就有了？”

“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