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上的鞋子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哪怕一只开了胶，另一只少了一半鞋底，也不耽误艾山飞驰在回家的沙丘小路上。

夕阳从地平线上笔直地找来，成群的骆驼跟在主人身边走出一串串脚印。他们在沙丘的那一边，艾山在这一边，就像是在比谁跑得更快似的，艾山会时不时地打量着那群骆驼客，听着最前面的领头人身上放着秦腔曲。

他最喜欢的是《犁花征战》，今天也刚好放了这个。

艾山随着咿咿呀呀的曲调奔跑得越发飞快，他手里提着的饭盒也会发出细小声响，他就这样从黄昏跑到了天黑，翻过了一个又一个沙丘，像那帮骆驼客一样，穿过绿洲驼站，穿过结冰的小川河，再穿过犹如棋盘的巷道。

奔跑时的艾山是快乐的，他什么都不必去想，只盼望着目的地，阿婆与家，或是老师与学校，他只需要往返两处，为此而争分夺秒。

等他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家门口，阿婆已经佝偻着腰在土院里生火，黑漆漆的小屋子里摆着永远都不会收起的圆桌，一碟子馕饼已经准备好了，阿婆还需要炖些素菜。

她回头看了一眼艾山，质疑地问了几句什么，艾山困惑地皱起眉，很快就转回头去，竟看到了同样气喘吁吁的吴淮。

他满头是汗，走进艾山家的土房，气息不匀地问艾山：“你……你要不要练习一下长跑？我可以给你报名参赛的。”

艾山听不懂普通话，黝黑的小脸上满是疑惑。

阿婆倒是觉得来者是客，慢吞吞地进屋开了灯，邀请吴淮来坐。

吴淮拿出手机的翻译器，把自己要说的话翻译成了维吾尔族语，再拿给艾山听。

艾山这才露出了有些惊奇的眼神。

吴淮就指了指他的鞋子，又指了指子手机里找出来的运动会选拔赛，是今早克拉玛依市教育局发布的文件，擅长体育项目的中小学生都可以参加。

“赢了第一名的话，就会有100元的现金。”吴淮同艾山比划着，“你就可以买一双新的运动鞋，跑起来会更快。”

艾山勉强听懂了，可他是个怕生的孩子，有些怯怯地低着头，不敢答应。

阿婆则在这时过来拉扯吴淮的手臂，要他来一起吃晚饭。

吴淮本就只是急着追上艾山和他说运动会的事情，根本没打算留下，可艾山还没答应，他自己又是个急性子，就决定用一晚上的时间来说服这个男孩。

一进屋，吴淮就发现黄土墙壁上挂着的新月编织图，原来艾山和阿婆都是伊斯兰教的穆斯林。

阿婆热情地招待着吴淮，甚至还拿出了无花果的蜜饯。

吴淮用简单的维吾尔族语道了谢，他只会简短的问候语。

艾山和阿婆都坐在圆桌旁后，吴淮还给艾山播放了一段长跑运动会的视频，表示艾山去跑的话，一定比视频里的孩子快，因为他刚刚为艾山计算了长跑的时间，平均速度绝对有优胜的可能。

“你一定行的，艾山。”吴淮笨拙地说出艾山能听得懂的语言，脸上充满了对艾山的期待。

而艾山也像是第一次被认可似的，他先是表现出迷惘，很快又不自信地低下头，但最后，他还是回给吴淮一个感激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