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原创的童话故事通常在故事结构和特定的交流方式上与传统童话相类似。富有画面感的语言和奇特的故事背景也是两者共有的突出特点。苏黎世的欧洲文学教授马马克思·卢斯(Max Lüthi,1986),在对欧洲童话进行分析时提出了童话故事的核心体裁特点。包括:“单维度”,现实和魔幻世界并存;人物角色“缺乏心理深度和动机”;“抽象性”,缺乏现实中的细节并有极端化、反差化和固定模式的倾向;“孤立感”,人物角色中缺少持久的关系。我在后来的儿童原创想象故事中也发现了类似的特点。
儿童幻想故事的背景和情节通常会受到各种环境因素的影响,最重要的是电影和电视。英国文学教授和作家卡罗尔·福克斯(Carol Fox,1993)说过,儿童通过对从其他来源(像书籍或其他媒体)中得到的素材进行改编,创造了一种表达自己体验的新的暗喻方法。在菲利普(Filip)的沙盘游戏和讲故事中他就从流行电影中提取了素材。比如,他沙盘7里的故事名为《夺宝奇兵和西部荒原的失败的强盗》,沙盘9里的故事名为《神龙大侠与大龙》。
哈佛大学民间传说与神话协会主席玛丽亚·塔塔尔(Maria Tatar,1987)指出,童话故事的标志之一就是各种各样的人物通过自己的行为表现出了他们的性格特点。在儿童想象的故事中也是如此。儿童幻想的童话中的人物都不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们也没有正常人类多维度的心理特点。相反,他们的个性特点都是单一的,代表着不同的人性特点,如果将这些人物一个挨一个地排列好,也许可以或多或少地呈现一个正常人的整体性格特征。荣格分析师、分析心理学多产作家玛丽—路易丝·弗朗兹(Marie-Louise von Franz,1999)也强调将童话故事中的英雄抽象化看待的重要性。在荣格分析心理学的术语中,他们都是“原型”,或人类集体遗传获得的原型范本,是人类共有经历的基础,并修整着人类的共有经历。当我们使用荣格理论来分析一个想象的故事或一个沙盘作品时,两者都好像是来访者内心世界的剧本,其中所有的人物、动作和地点都承载了心灵内部的激动、冲动、态度、经历的模式和个体人格或心灵的努力、斗争。
在童话故事和儿童想象童话中历经艰险的情节以各种不同的方式重复出现,这会令人联想起“成人礼”。美国分析心理学家约瑟夫·亨德森(Joseph L.Henderson,1990)指出成人礼与个体在人生不同阶段的改变有关。亨德森发现这个过程会经历归顺的仪式、遏制的阶段、以自由解放的仪式告终。所有的启蒙过程都包括了不恰当信念、心理能力或生存方式的消亡以及重生和更强适应能力的出现。我们可以在汉娜(Hanna)的个案故事中看到这样的过程:沙盘5《大魔咒》,沙盘8《伟大的谜题》;还有阿里的故事:沙盘4《黄金》。人类想要理解自己和他人的传统方法之一就是去讲故事和听故事。因此,人类发展过程中“成人礼”的结构特点与叙事结构相类似也就不足为奇了。
在弗兰斯(1990)看来,每一则童话故事都描述了对待自性(使人类内心统一的根源)的不同阶段。有些故事的重点,是面对阿尼玛或阿尼姆斯(男性和女性心理各自的异性面)的原型。比如,菲利普的故事:沙盘11《王后与首领》,汉娜的故事:沙盘10《海螺壳之旅》、沙盘11《伟大的迷宫比赛》。还有些故事是关于面对阴影(我们意识中不能接受的那部分自我,被压抑至潜意识中)。在阿里的沙盘中经常可以看到暴力的阴影面,比如,沙盘5的《大恐龙》、沙盘10的《好战士与坏战士》和沙盘11的《骑着恐龙的男人》。
有时在孩子的沙盘游戏和故事中,我们可以看到其他原型在为心灵工作。比如,汉娜沙盘12的故事《有趣的经历》中的智慧老人。所有的人都具有相互对立的个性特点:优点和缺点,创造力和破坏力。任何个体都不可能将自己所有的阴暗面都抛掉。但是我们可以努力面对自己的阴暗面,从而可以将它们的不利影响转化成可控制、可和解的状态。与自我的阴暗面的和解是一个持续的过程。
与荣格“意识将不断成长与自性更加融合统一”的观念相一致,许多叙述学家认为生命就是一个以不断创造平衡或秩序为目标的过程。瑞士语言学家让·米歇尔·亚当(Jean Michel Adam,1985)称在所有的叙事中,都存在破坏秩序和努力恢复稳定之间的相互作用。弗兰斯(1990)发现:
没有哪个童话故事的结尾是一劳永逸地彻底解决麻烦,而只是当下可实现的一个积极的解决方法,而且人们心里清楚,只要生活继续,麻烦就会再次出现。(p.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