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占兰

观察儿童对一名幼教工作者尤其是幼儿教师的重要性早已被认同。观察能让我们觉察幼儿的需求、判断幼儿的发展水平、设计更适宜的发展目标和教育活动、提供更有针对性的指导和帮助。当幼儿教师成为了省市级骨干教师或学科带头人，成为了名师，我想她应该比一般教师更善于观察儿童，这是他们最重要的基本功。然而，当我和名师们一起学习和研究时，尤其是在第二阶段开展专题研究的过程中，我发现老师们往往关注较多的是自己怎么做的，反思的是自己这样做是否适宜；当问到幼儿有什么反映时，教师往往印象就不深了，有时能说出幼儿的总体情况或某些情况，却说不清楚具体儿童的具体反映。教师表示特别想观察儿童，但并不懂得如何观察儿童。

事实上，老师们在观察儿童方面普遍存在着问题与困惑。在2008年年底我们曾进行过一项全国性的调查，收集到的有关幼儿教师观察儿童的现状的数据表明：教师观察儿童的行为总体上不多，而在伴随记录的观察、做伴式观察和一般巡视这三类观察行为中，伴随记录的观察行为极少，仅占0.4%；教师只在幼儿身边陪伴的做伴式观察多些，约占32%，教师对儿童的一般性巡视最多，约占68%。对教师的访谈还发现，教师都反映其文案工作比较多，但所写的内容涉及观察儿童的并不多。有大约38%的教师一个月都没有写过一次观察记录；有大约56%的教师一个月都没有写一篇有关幼儿成长的档案记录。尽管也有些教师为幼儿建立了成长档案，但里面仅仅是存放一些幼儿的作品或活动时的照片而已，既不能反映幼儿发展的阶段性水平，更不能反映幼儿发展的过程。

根据经验与实证调查，经过与名师组的老师们讨论，我们共同决定工作室在第三阶段的活动重点是学习和研究如何观察幼儿。我请老师们为孩子们写观察记录，从而关注到一个个具体真实的个体儿童，让老师们真正“看见”儿童。于是，在一段时间的观察后，当我和老师们再次聚集到一起时，老师们开始告诉我一个个有关孩子的变化过程，一个个具有独特个性的生动的故事。

一、学习作品取样方法，开展系统观察记录与评价

作品取样系统是近年来在国际范围内广泛使用的幼儿学习评价方法，其代表作为《作品取样系统——教室里的真实性评价》[1]和《作品取样系统——3～6岁儿童发展指引》[2]两本书。工作室带领老师们学习这两本著作，指导老师们运用作品取样的方法学习观察、理解、分析、判断和指导儿童，深化第二阶段——研究儿童发展、学习领域、教育促进三位一体的专题研究。

研究分为六个基本步骤：

步骤一：确定研究领域

以五大领域为专题研究的逻辑起点，每位教师确定1～2个自己感兴趣的研究领域。

步骤二：确定发展目标

综合考虑幼儿特点与各领域特点，确定适宜的发展目标与表现指标。例如，社会领域中“合作”这一发展目标（即核心功能分项）可以通过4个“表现指标”来进行观测。

发展目标与表现指标

参照这种思路，老师们根据自己选定的领域，确定“核心功能分项”和“表现指标”。

步骤三：确定收集儿童学习与发展资料的方法——观察与记录

老师们学习理解并尝试采用以下具有极强客观性的方法进行观察和记录。

观察与记录的相关关键性问题

步骤四：建立儿童学习与发展资料储存系统

老师们尝试着通过观察选定的3～5名幼儿，为他们建立起学习与发展档案——作品取样系统；将档案变成教室文化的一部分，完全融入每日的工作中。

为幼儿建立档案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的工作：

1.设计和准备作品档案夹/袋。

2.持续性地收集幼儿的所有作品，签注日期，加上评语和批注，放入作品档案夹/袋中。

3.研究选择典型作品——代表幼儿的一般表现和水平（每周1次），并与幼儿讨论，听取幼儿的意见，选择幼儿喜欢的、有难度的作品。教师要为选定的作品加上批注：谁选的？为什么选？

步骤五：教育促进活动、策略与行为

根据对幼儿的观察与判断，采取适宜的教育促进方式。如：

1.组织各种适宜的活动。

2.提供各种材料的支持。

3.适时的促进策略。

4.鼓励幼儿选择使用多种方式表达自己。

步骤六：回顾与评价

最后，老师要对幼儿的学习与发展进行回顾与评价，具体工作包括：

1.教师与幼儿共同回顾作品档案，使幼儿看到自己的成长历程（搜集期结束前）。

2.教师回顾并评价档案。

3.撰写综合报告：幼儿的综合表现与发展进步。

老师们根据工作室提出的研究框架与步骤分别确定了自己的研究专题，学习制订自己的“运用作品取样系统观察研究幼儿”的专题研究计划，再经过工作室的逐一具体讨论，有针对性地帮助老师们确定适宜的研究专题和研究方案。

在专题研究之初，教师们普遍遇到的突出问题是不会确定幼儿的“发展目标和表现指标”，为此，工作室分别指导老师们进行了专门学习和研究，逐一帮助老师们确定了幼儿发展目标和具有发展层次的、可观测的表现指标，为教师开展专题研究创造了前提条件。

“运用作品取样系统观察研究幼儿”专题研究不同研究对象的核心功能分项与表现指标举例[3]

续表

为了学习如何观察孩子，工作室要求老师们根据自己专题研究的任务，重点观察3～5名幼儿，“观察并记录他们的行为，判断和识别孩子的兴趣需求、经验水平、面临的困难和挑战，并在此基础上提出应对的策略”这三项主要内容构成了教师一个完整的“个案观察记录”。在一年的时间里，几乎每位老师都学习观察并撰写了数十个连续性的“个案观察记录”，初步学习了客观观察与描述、行为识别与判断以及提出有针对性的应对策略。撰写综合评价报告也是老师们的一种新经验，将诸多的信息综合起来，比较全面地反映孩子一段时间以来的发展历程，对于教师来说有很大的难度和挑战性，每位老师都尝试了这样的工作，并在个人年度成果中展示了出来。本篇所呈现的有教师学习和运用《作品取样系统》的感悟和体会（如金老师的“让观察更为客观真实”、张老师的“春雨” 的故事），有教师对个体儿童进行的连续性个案观察（如三位老师“对允哲的10次观察”“对天朗的10次观察”“对三个小班幼儿的行为观察”），也有教师不断在观察基础上富有智慧的支持和引导幼儿的小组和个体学习与发展（如“幼儿自主科学活动研究”“一次有收获的亲子运动会”“小胳膊‘有话说’”和“接龙游戏的新玩法”）。

通过学习和实践，我们总结出观察所应遵循的几个原则或者说是观察所应具备的几个基本特点：自然（真实情境、日常表现）、客观（事例证据）、全面（反映各个方面）、连续（反映连续的过程）、看见所有儿童、看到每个儿童的优点并为每个儿童建立发展档案。当然，我们工作室的老师们学习过、实践过、反思过、也改进过，从她们的个案观察记录和综合评价报告撰写以及教育活动运用中仍然还存在着这样或那样的问题，不尽如人意，但她们毕竟开始了新的有意义的尝试！

二、进行随机观察，提供适宜的教育

特别的春雨，老有新点子的童童和亮亮，运动会中的清元、政政和辰宇。从他们的故事中，老师们体会到每一个孩子都是独特的，孩子们是有自主学习能力的，孩子们是需要教师不断地关注、支持和鼓励的，孩子们也是需要公平和公正的。

（一）每一个孩子都是独特的、有优点的

儿童发展心理学的研究揭示：儿童的发展是有差异的，不同的儿童在发展的起点上、发展的速度上甚至发展的方向上都会有差异。老师们在幼师阶段的职前学习中也早已学过这些基本理论，但并未和幼儿园一日生活中我们看到的各不相同的孩子建立起联系。我认为老师们对儿童的观察只有发生在幼儿园的真实生活中，只有落实到一个个真实的儿童身上，对儿童的理解和尊重才能真正发生。

在“春雨”的故事中，我们看到一个相对而言无论在个头上还是在自理能力和语言表达上都比同龄儿童慢些的孩子，但他的拼图和数学还不错。在“一次很有收获的亲子运动会”中我们看到了三个非常不同的孩子，他们都有自己的强项：憨憨的、显得有些幼稚的清元，虽然在语言表达的逻辑性、动手操作能力和交往能力方面都比同龄伙伴弱，但运动会上却表现出特别好的平衡能力和坚持性；性格比较内向、不善于表达的政政，自理能力和大肌肉运动能力却比较强；还有聪明灵活、积极好胜的辰宇。而在“接龙游戏的新玩法”中我们还看到了童童、亮亮等几个在游戏中表现出富有创造性的孩子。

观察，让老师们亲眼见证了孩子们的各不相同；观察，让老师发现并确信每个孩子的身上都有闪光点。可以说，观察让每位教师快乐地体味着每个儿童的独特之处。

（二）全面了解孩子需要连续观察

记得一位英国幼儿教育家在谈论有关观察儿童的话题时说过：“单独的一次观察如同用相机拍一张照片，虽然相机不会说谎，但它有可能歪曲事实。我们不能根据单一的一次观察来评判一个儿童。我们可以对一个问题加以重视，但要多关注一段时间，以便得出有根据的结论。”我十分认同这样的观点，也因此而鼓励教师对同一个儿童的连续观察，或对某一组儿童的某一项活动进行连续的观察，正是在连续的观察中，老师们全面地了解了孩子，发现了儿童自主学习的可能性和具有的创造性。

通过“春雨”的故事，我们看到了张老师已经具有了这样的意识。她对春雨的全面了解正是在持续耐心、细致的观察中获得的。通过观察、倾听与询问，张老师还了解到春雨的兴趣点，激发了春雨语言表达与交往的愿望。

在“接龙游戏的新玩法”中，任老师告诉我们，孩子们一开始没有按照规则玩接龙游戏，而是把接龙游戏牌当成多米诺骨牌来玩，还真让她很担心。但她尝试着安静观察和耐心地倾听孩子，了解和接纳他们的意图与操作方式，不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幼儿。连续的观察让她真实地看到了孩子们的自主学习与发展，体会到尊重、给孩子自由和支持的意义。正是连续几天的观察使任老师发现亮亮和童童等几个孩子在不断地创新和求异中增加游戏的难度，在让骨牌拐弯、过桥，甚至让骨牌爬坡和钻洞。在这个过程中孩子们体会到了力的存在与作用，尝试着增加力的大小和改变力的方向。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孩子们也体会到了同伴共同游戏的乐趣，发展了合作的意识和能力。

（三）理解儿童的需要和经验是促进儿童发展的基本前提

要了解孩子的需求，我们需要看他们在做什么、听他们在说什么，真诚而耐心的询问也十分必要。

作为教师，非常重要的一点是在没有弄清楚幼儿的真实意图时不要轻易地下结论，更不要轻率地对孩子某些“违反常规”或有些“怪异”的行为定性，而要真诚地相信每个孩子都怀着良好的愿望。作为教师，应设法了解孩子们行为背后的真正原因，看到他们真实的需求和动机。儿童也非常需要成功，需要成人关注他们的成就，并提供环境支持他们进一步的发展。要做好这些工作，基本前提是观察儿童的进步，评估、了解他们各方面的需要。

在“春雨”的故事中，耐心观察和细心询问让张老师破解了春雨嘴里发出的“噗噗”声的秘密。我们还看到，随着老师对“噗噗”声的破解、对幼儿的尊重和引导，尤其是张老师的主动接近和帮助，赢得了孩子的信任和主动交流，张老师不断给予积极回应和鼓励的眼神、动作和语言，促进着孩子不断地交流、不断地发展。

在“一次很有收获的亲子运动会”中，正是由于刘老师在日常的观察中对清元有比较全面的了解，尤其是对清元渴望得到同伴认可的需求的体察，在清元获得第一名时给予及时鼓励，并在比赛后与清元一起回顾刚刚获得的成功以便加深清元的成就感，吸引同伴的注意以提高清元在同伴心目中的地位，为这个不善交友的孩子赢得同伴的关注、尊重和支持。为了满足孩子们对公平公正的需求，老师们不仅在确定政政和辰宇谁是冠军时充分考虑到孩子们的感受，尊重孩子们的意见和建议，尽量采取公平公正的方式解决问题，而且还在运动会后通过再次比赛来满足孩子们对公平公正的需求。对辰宇多报了项目多拿了奖牌的处理也力图体现尊重孩子们对公平公正的需求。难能可贵的是刘老师在这些比较“棘手”的问题的处理上都特别注意保护孩子的自尊心，特别重视让孩子们体会到同伴间的友谊、关心和温暖。

在“接龙游戏的新玩法”中，孩子们需要的就是按自己的想法去操作材料。也许孩子们的操作方式背离了原有的规则和教师的初衷，但孩子们获得的发展却是超乎想象的。

还有一点十分重要，那就是对儿童的观察要在自然状态下进行才能获得客观真实的发现。我们观察到的应该是幼儿行为的常态。许多研究都发现：当儿童意识到我们是在观察他时，他的行为方式会发生改变，他可能会变得拘谨或有点尴尬，也有可能表现得特别好。总之在非自然常态的情境下观察，孩子的行为可能会失真。的确，老师们在他们的观察中已经发现了这一点，他们也坚信只有在自然的情境中才能观察到真实的儿童和他们真实的行为。于是，我们看到的春雨是在每天的常态中，我们看到的亮亮和童童是在他们的游戏中，我们看到的清元、曹政和辰宇是在一次亲子运动会上。

在和老师们分享观察的记录时，起初我们还发现了一种现象：老师们分不清客观事实与自己的想象。老师们在描述儿童的行为时真实与想象总是交织在一起。于是，我决定和老师们一起学习进行客观的观察与描述。我请老师们把自己的记录先分成两栏：我看到的和我想到的。尽管如此，在“我看到的”的描述中仍然隐藏着“我想到的”，花了很长的时间，老师们也很难区分事实与想象。目前，老师们正在学习一种新的客观观察的方法，相信真实的观察会逐步实现。

也许作为名师，这几个案例很平常。老师们的观察正是从平常开始的。当教师积累了一定的观察经验后，我们开始深入细致的观察和评价每一位儿童，学习使用实况观察记录、逸事观察记录、日记描述等叙述性观察方法，有的老师还尝试使用了矩阵与图示等不同的观察记录方法，连续地观察和了解儿童。为了学习的方便，我只要求老师们从对几个孩子的观察开始。当然，我们最终的目标是让教师看见每位儿童，发现每位儿童的需求与优点，更好地满足他们的需求、促进他们的发展。

[1] 马戈·迪希特米勒，山姆·麦索尔斯.作品取样系统——教室里的真实性评价[M].廖凤瑞，等，译.南京：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年2月第一版。

[2] 马戈·迪希特米勒，山姆·麦索尔斯.作品取样系统——3～6岁儿童发展指引[M].廖凤瑞，等，译.南京：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年2月第一版。

[3] “情绪稳定、独立性”“探索运用多种材料进行表达”这两项内容有两位老师同时感兴趣，这两项内容分别有两位老师进行专题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