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史学没有从拉丁文化中独立发展起来,它的发展有赖于对先进的希腊史学的大量吸纳。罗马兴起时,希腊文明业已灿烂辉煌。罗马因与南意大利、中意大利诸希腊城邦接近,因而深受希腊思想的影响。希腊人有丰富的神话传说,保存了优美的史事和英雄故事。公元前6到前5世纪时,史学开始从神话史诗发展至散文叙事。希罗多德在改变古代近东帝王王表式的枯燥记录的基础上,将历史转写成记述各族、各国风土人情和传说故事的新型体例。虽然追述古代还离不开神话和史诗,但写史的重点已经导向亲见、亲闻的当代大事。

希腊城邦制充分发展后,公民领袖和风云人物的事迹以及城邦重大政治事件在历史故事中占了突出地位,古神话英雄遭到排挤。历史家们皆以记录当代城邦大事作为著史的主要内容。罗马史家从希腊先驱者中学到了神话史诗的撰述,也学到了对城邦政治史的关注与重视。公元前3世纪末在罗马出现的成文史家,就是这方面的杰出代表。他们用希腊文著史,开始把史料和传说结合起来写成罗马史。其作品中广泛使用奥林匹克纪年,广纳希腊人提供的有关罗马特定信息的语言,[1]甚至吸纳许多神话故事以充实早期罗马历史的内容。例如,关于罗马起源于特洛伊英雄埃涅阿斯的神话,显然来自希腊。因为据现在所知,早在公元前5世纪,列斯堡岛的赫拉尼库斯(Hellanicus)就有作品提到特洛伊英雄埃涅阿斯来意大利成为罗马人祖先的传说。[2]罗马史家不但接受了这一说法,而且还将其广泛传播。

据文献记载,罗马最早的成文史家是法比乌斯·匹克脱(Quintus Fabius Pictor,生于约公元前254年)和琴其乌斯·阿里门图斯(Lucius Cincius Alimentus,公元前210年的行政长官)。[3]匹克脱的《年代记》从罗马神话时代写起,用王名、执政官名和奥林匹克混合记年。阿里门图斯也写过类似年代记的历史著作。他们的作品范围有限、简单枯燥,但有一定的影响力。波利比乌斯曾对匹克脱的记载作过审读,且提醒大家要以批判的眼光对待之。他说:我想告诫那些参考匹克脱著作的人,不要过多因为匹克脱的名声和权威而被引上迷途,而要注重事实,以事实为导向。“这是因为,有这么一类读者,他们并不关注一个作家所写的东西,而只关注作者本人。他们仅看到法比乌斯是汉尼拔战争时代的人,又是一位元老院元老,于是马上断定他所说的一切皆是可信的。”[4]李维则称赞阿里门图斯为最有分量的权威(maxime auctor moveret)。[5]匹克脱和阿里门图斯的共同特点是,他们都去过希腊,熟谙希腊文,其用希腊的写史方法来构建罗马历史的行为,对罗马史学影响深远。

监察官加图(公元前234—前149年)是第一个用散文体拉丁文写作的罗马作家,是拉丁史学的鼻祖(historiae conditor)。他的《创始记》的出现标志着罗马自身的历史学已经走向了前台,拉丁民族史学开始在罗马的舞台上登场亮相,崭露头角。他和其他用拉丁文写作的公元前2世纪作家如庇索和斯库路斯等以历史灌输爱国思想,劝善惩恶,用传统道德塑造罗马人的性格。他们的作品无疑保存了一些比较可靠的关于远古的材料,但可惜都没有完整地保存下来。

公元前3—前2世纪的罗马历史学虽有很多不足,但已具有明显的特点。其一是写罗马史的人都是政治家,例如:法比乌斯·匹克脱是罗马的元老和祭司,琴其乌斯·阿里门图斯为汉尼拔战争时期罗马的行政长官和将军,C.阿启利乌斯(C.Acilius)是元老,波斯图米乌斯·阿尔比努斯(Postumius Albinus)是执政官,加图曾任过执政官和监察官,卡斯乌斯·荷米纳(Cassius Hemina)和法比乌斯·塞维利阿努斯(Fabius Servilianus)是执政官和祭司法的阐述者,卡尔普罗尼乌斯·庇索(Calpuronius Piso)是执政官和监察官。其二是他们的作品都注重罗马历史的连续性。为了保持连续性,罗马史学家皆使用了有关罗马建城的传说。

[1] 高卢人占领罗马的信息已经出现在泰奥庞浦斯、本都的赫拉克利德斯、亚里士多德和泰奥弗拉斯托斯的著作中。公元前3世纪的希腊历史学家泰米阿斯则为当时人和后人提供了更多的有关罗马方面的信息。

[2] 哈里卡纳苏斯的狄奥尼修斯:《罗马古代史》,1,72,2。

[3] Cicero,De Divinatione.1,43;哈里卡纳苏斯的狄奥尼修斯:《罗马古代史》,1,6,2。不过,西塞罗《论法律》也提到匹克脱写拉丁编年史。1,6。

[4] 波利比乌斯:《历史》,3,9。

[5] 李维:《罗马史》,21,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