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练厅里充满紧张气氛,要是拿刀凌空一挥,便可以把这个房间切成两半。而实际上,谭盾只是拿着指挥棒与一支铅笔。本周,这两件工具在他手上发挥着威力。指挥棒对准上海交响乐团(以下简称“上交”),铅笔则把需要修改的部分记录下来,各司其职。
这些年来,谭盾所带领过的乐团之中,上交应该是他最熟悉的一支。在谭盾的指挥下,这支乐团录制了获得奥斯卡奖的《卧虎藏龙》的电影音乐。不久以前,上交与谭盾肩并肩地,在湘西录制了多媒体协奏曲《地图》。而在排练厅内的歌剧演员们,没有一个是陌生人:黄英当年首演他的歌剧《牡丹亭》(后来更为索尼录制了剧中选曲,唱片名为《苦恋》(Bitter Love));而女中音梁宁,是歌剧《茶》在东京三得利音乐厅首演的主角(歌剧的DVD版本,后来由环球唱片公司发行)。
虽然是老朋友聚首一堂,这里的气氛却带着一些焦虑。谱架上面,摆着未作首演的《秦始皇》歌剧的分谱。这部歌剧是大都会歌剧院委约、迄今制作费用最昂贵的新作品。人人皆知,《秦始皇》的首演场次,是本年度最令人期盼的音乐盛事。直至今天,《秦始皇》只不过是作曲家想象中的一些概念,和他在总谱里记下的一堆黑点。
这不是谭盾首次举行重要作品的“试读场次”(reading sessions)。上海歌剧院早年也曾参与《茶》的试读,可是这一次的赌注却大得多。这一次,不单是谭盾需要聆听音乐效果。编舞黄豆豆也渴望知道并常常寻思,与谭盾的音乐能否合拍。而张艺谋手下的舞美人员一早就计划,要在舞台上建筑一座万里长城,他们也需要验证一下,这个设计与歌剧进展能否协调。当然,大都会的演员们,期望拿到试读的录音,好让他们学习自己的角色。
但是,最关键的问题是:大都会会有怎样的反应?歌剧院的总经理彼得·盖尔伯(Peter Gelb)一个小时内将会亲临现场。他的目的,是要来听一听,美国最权威的歌剧院花了这么多钱所得的成果。其实,盖尔伯的来临,直接导致早上的紧张气氛。
时间越来越逼近,谭盾再次让乐团停下来,决定把中提琴的几个小节删掉。男中音廖昌永在这次试读之中,代替了多明戈这位秦始皇。因为是男中音,所以唱到比较高的音域时,他感到吃力。乐韵消逝之后,有一句歌词,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能使天、地、人和谐的音乐,究竟在哪里?”
说得对,在哪里?谭盾可能还需要天和地来帮他一把,但在人的和谐这方面,中国与西方这一次难得有这么接近。谭盾第一套歌剧《马可·波罗》的实验结构没有了,而《茶》里面那细致的毛笔笔迹也没有了。《秦始皇》是一幅较大的歌剧画布,而在这个平面上,人物虽然超越了平常生活,却还有着人性犯错的倾向。这里的音乐植根于亚洲土壤(乐团也使用亚洲乐器),但也有西方观众所熟悉的、像史诗般的澎湃**,比如生与死这些概念。聆听试读片段时,还是能够察觉到具有谭盾特色的音乐语言。可是,梁宁在休息时说:“(歌剧)绝对是写给大都会的歌剧观众的。”
盖尔伯很快就出现了。虽然很多人都为了这一刻而忧虑,但他的来临,顿时使气氛缓和起来。这一次试读的录音,由当年录制《卧虎藏龙》的陆晓幸先生主导,进行得十分顺利。盖尔伯也很和蔼地与音乐家们交流,他还缅怀一下在1978年到访这个场地的情景。当年的盖尔伯,还是小泽征尔和波士顿交响乐团中国巡演的舞台监督。
过了一天,盖尔伯在上海音乐学院公开评论谭盾与这部歌剧时,充满溢美之词。“我十分支持,致力扩展歌剧语言和剧目、为新观众创造机会的作曲家,”他说,“一周来证明了,没有人可以像谭盾一样,能让新知旧雨聚首一堂”。
与过往一样,盖尔伯的用词,很是谨慎。在这一周,谭盾的制作公司做了大量的协调工作,好让大都会歌剧院与上海的音乐人士,把握机会交流,建立密切联系。当参与试读的歌唱家不排练的时候,他们主持大师课。大都会的管理高层和歌剧制作团队,也提供了难得的机会,让外界了解这个国际性音乐组织的行事风格。
作为全球性的文化教育项目,这些拓展活动也吸引了美国福特基金会(这个基金会在过去10多年来,都没有资助大都会歌剧院)。盖尔伯对教育项目能得到福特的资助,特别感激谭盾。虽然盖尔伯参与《秦始皇》的时候,计划已经进行了好几个年头:委约作品是在10年前;盖尔伯在大都会上任,只有一年多的光景。可是,盖尔伯从前是索尼古典(Sony Classical)唱片公司总裁。他也算是“谭盾之友”之中,辈分较高的一位。盖尔伯当年曾提携这位作曲家,功不可没。
在众多的“谭盾之友”之中,盖尔伯应该最明白,作曲家现在接受了大都会谱写歌剧的委约,是如何讽刺。谭盾这位合作伙伴在1986年离开中国的时候,是一位反叛者;当年,他自称“野孩子”,创作前卫作品,务求把“传统体制粉碎”(跟上一代的彼埃尔·布列兹[Pierre Boulez]相似)。对青少年时代经历过动**的谭盾来说,连贯性从来都不是一种可信赖的生活方式。
谭盾的故事,到现在为止,应算是一个音乐传奇。出生于湖南省思茅冲的他,主要由务农的祖母带养。在祖母熏陶下,谭盾学会了二胡与萨满礼仪(shamanistic ritual)。在“**”期间,他参与种田,但在工余时候,却组织村民演出。当一条载着本地京剧乐手的船沉没之后,他把握机会,离开农村,投入音乐生涯。
谭盾后来离开样板戏的音乐世界,在1978年踏进大门重开的中央音乐学院。就在那个时候,他首次沉浸于西方音乐之中。他把西方现代主义与中国传统音乐结合的弦乐四重奏《风雅颂》,于1983年在德累斯顿赢得威伯奖。谭盾因此成为自1949年以来,首位夺得国际奖项的中国作曲家。可是,谭盾的音乐真的比当年的政治风气前卫得多。他在反对“精神污染”运动中,受到牵连。
运动逐渐平息之后,谭盾在1985年创作了纪念已故祖母的《道极》,这作品代表了另一次突破。作品风格超越了西方与中国音乐传统,促使周文中教授安排了哥伦比亚大学研究院的奖学金,邀请谭盾到纽约深造。
谭盾一到纽约,便马不停蹄。对他最大的影响,并不是大学学院派,而是这个城市多种文化与跨越科目的潮流。他回忆道:“我对纽约的第一个记忆,是从地铁开始。在酷热的夏天,人人都穿短裤,所以我看到一双双的腿:有白的、黑的、黄的。我从未见过这种景象,在北京当然也没有机会见到。”
同时,他也第一次接触纽约下城区的音乐世界。当年,实验性音乐家菲利普·格拉斯(Philip Glass)、史蒂夫·莱克(Steve Reich)和梅雷蒂思·蒙克(Meredith Monk)扩张了欧洲现代音乐词汇,加上了标志性的美国元素。他们也经常与舞蹈或剧团合作。这一批艺术家之中,有不少人都承认约翰·凯奇(John Cage)是他们艺术上(甚至精神上)的前辈,谭盾也不例外。凯奇富实验性的音色和创新的非传统乐器,让谭盾重新开启自己的耳朵:寻回童年时代敲打坛坛罐罐类临时乐器的感觉。“我身在纽约,离开家乡很远”,他补充说,“但我确信,凯奇就是我村里的邻居”。
凯奇运用声音的概念,是为了与音乐传统决裂。可是,谭盾一开始利用声音来拓阔传统。他的第二四重奏,《八种颜色》(Eight Colors,1988),把西方模式推到极限。到了《九歌》,谭盾真的与传统决裂:这部舞台作品包含了祭礼元素,也运用无音高的自制陶器。而演出的唱词,则是被解构(deconstructed)的英语与古代汉语。
接下来的几年里,谭盾的作品循着两条平衡的路走去:第一,比较传统的交响乐模式,比如《死亡与火》(1992)与《戏韵》(1987、1994修订稿)。这两首作品都有很好的录音,由汤沐海与赫尔辛基爱乐乐团录制(Ondine唱片公司发行)。第二,谭盾开始发展“有机音乐”(organic music),运用石头、纸张与水制造音乐。
尽管“有机音乐”的元素最先出现在谭盾为舞台与舞蹈的演出之中,但是,到了《鬼戏》(1995),作曲家终于碰上了机会,能够把“有机”声音与西方乐器成功结合起来。《鬼戏》是一部充满祭礼气氛的作品,四重奏与琵琶独奏都需要演奏由石头、纸张与水产生的音乐,还有他们的传统乐器。作品后来成为吴蛮与克罗诺斯四重奏(Kronos Quartet)巡演的招牌曲目。在1997年,Nonesuch唱片公司发行了他们演奏《鬼戏》的录音,大力协助谭盾建立国际声誉。
大概在同一时间,盖尔伯的名声,也开始响当当了。20世纪90年代中叶,盖尔伯接掌索尼古典。过了不久,他宣布与谭盾签署独家合约——这是自斯特拉文斯基以来,索尼再次与一位作曲家兼指挥家签约。谭盾的第一张唱片是《马可·波罗》(1996),一部由爱丁堡艺术节委约的大歌剧(并由香港和荷兰艺术节与巴伐利亚歌剧院合作制作)。第二张发行的唱片(虽然在某些市场,比《马可·波罗》的发行还要早)是《交响曲1997:天地人》(以下简称《交响曲1997》),一首历时70分钟,庆祝香港回归中国的委约作品。这首交响乐的演出阵容包括管弦乐队、儿童合唱团、中国古代编钟和大提琴(由马友友担任独奏)。
“我认为,《交响曲1997》是索尼协调艺术家与曲目部门(Artists and Repertory)及市场推广部门的良好例证”,当年盖尔伯在汉堡举行的古典音乐商会中发言,“在加入我们公司之前,谭盾的唱片最高销售量不到3千张。由于他特殊的创作手法,加上我们为他付出的努力,《交响曲1997》的世界销售量,已经超过5万张”。
在盖尔伯的领导下,索尼公司随后发展的方向,脱离了传统保留曲目,而把资源投进当代跨界音乐和电影音乐。《交响曲1997》确实是一个良好的例证,可以吸引广泛观众,在音乐上又不固守陈规。可惜谭盾后来在索尼所出版的唱片中,缺乏像《鬼戏》那般轮廓分明的结构。当年,《鬼戏》还是谭盾获得最高评价的作品。
就像浮士德与魔鬼的协议一样,谭盾发现了,当自己越被音乐界重视、越会接到显赫的委约,也越难控制自己的创作质量。“这些人,他们都要我给他们生一个宝宝。”他说这句话时,在20世纪90年代末,当年妻子正怀着他们的长子。“他们心中的宝宝,要有8磅重,一定要在8月10日出生。或许宝宝只会是6磅重。也许,宝宝到8月10日还没有做好所有准备,赶不及生下来呢。”
不久以后,作曲家又遇上再一次的转变。随着李安《卧虎藏龙》国际声誉(一点都不是巧合,电影投资者包括索尼影片)的打开,谭盾也取得突破性的进展,艺术与知名度,更上一层楼。其实这次的成功,有一部分应归功于索尼公司的推广策略。《卧虎藏龙》是谭盾的第三部电影配乐(从前的作品有中国的《南京大屠杀》和由丹泽尔·华盛顿(Denzel Washington)主演的好莱坞影片《致命感应》的电影配乐),赢得了奥斯卡奖和格莱美奖,已属电影配乐经典。
谭盾摇身一变,成为卖座的音乐大明星,他家里摆放了众多的奖杯。谭盾也接到越来越多当指挥的邀请。这种情况,令作曲家对自己的创作,增加了一点自由度。是这样的:作曲家可以更有选择性地决定委约;他更有优势,可以控制作品的完成期限。谭盾的《地图》正是一个例子:这部作品是一首多媒体协奏曲,委约本来是为了2001年首演,却要等到2003年才能完成。作曲家最初的概念,与最后创造出来的作品,完全不同。
谭盾回到湖南老家,想找他年少时认识的一位民间八卦鼓手。正因为他,谭盾才得到灵感,走上自己的音乐道路。可惜,这位“石头老人”已经去世了。谭盾重回故地,把湖南少数民族的音乐记录下来,目的是拯救这些行将消失的传统。而录像后来成为《地图》的重要元素:它们拓展了新的交响领域,让乐团模仿乡村的声音(比如吹木叶),然后又对这些音乐再作回应。
与此同时,谭盾的有机音乐,经过多部“水”乐,得以发挥——“水乐协奏曲”(1999年由纽约爱乐乐团委约,现况录音更收录在乐团专题录音系列)和为千禧年创作的《水之受难曲》(基督的重生,以佛教道教的哲理来演绎)。到了歌剧《茶》的时候,谭盾逐渐提炼出水、纸张和石头的无音高基本音乐语汇,可以引起令人惊讶的情感与富戏剧性的共鸣。
谭盾接到的双重邀请——大都会歌剧院首次安排作曲家在首演中担当指挥——其实也可分成两个阶段。委约于1997年9月宣布,刚好是纽约市立歌剧院举行《马可·波罗》美国首演前的两个月。而收到当指挥的邀请却晚了一点:大都会歌剧院音乐总监詹姆斯·莱文接管波士顿交响乐团音乐总监一职后,演出日程比从前编排得更为紧密,已可能会影响莱文的健康。刚好谭盾的指挥生涯,在世界各地也开始蓬**来,而他的指挥能力也已崭露头角。
如今剩下来的工作,就是寻找歌剧主题。一开始,谭盾对居住在上海的犹太人很感兴趣——他认为,这个主题很可能引起纽约犹太观众的共鸣。最后他选择了一个中国主题,一个名副其实宏伟的大歌剧(grand opera)故事:就是首创“中国”的《秦始皇》。
《秦始皇》(The First Emperor)与贝尔纳多·贝托鲁奇(Bernardo Bertolucci)的影片《末代皇帝》(The Last Emperor)没有任何关系,尽管谭盾曾经说笑,说自己从“末代”得到启发。灵感也不源于谭盾与张艺谋合作的《英雄》,虽然谭盾也认真地提到过这套关于秦始皇的电影。《秦始皇》的故事主干,来自导演周晓文鲜为人知的《秦颂》,描述秦始皇求助于他的童年故友高渐离,要求他为新统一的国家谱写国歌的故事。
谭盾的妻子黄静洁说:“这是大歌剧最完美的主题。”当年她途经香港,碰巧看了这套电影,就立刻告诉谭盾。“影片中不仅有人与人之间的矛盾——童年伙伴后来成了皇帝和子民的不同处境——故事的中心,正是音乐。”
过了不久,谭盾也确信,这个故事是很好的选择。他到西安访寻电影编剧芦苇,向他当面讨教。后来,谭盾发现芦苇的原剧本与周晓文的电影版本不同,前者把重点放在高渐离的身上。大都会歌剧后来购买了原剧本的舞台版权。
芦苇的原剧本结合了从司马迁《史记》中选出来的叙事部分。所以,剧本已经充满了宝贵的资源,可以启发谭盾作曲,也让作家哈金——一位中国出生、从20世纪80年代起在美国只用英文写作的畅销小说家——找出可取用的文学素材。“哈金为故事增添了情欲**,让发现音乐的那一瞬间更加升华”,谭盾说。在故事里,高渐离与秦始皇的女儿互生情愫,可惜公主本是许配给亲信将军的。这种情节是众多歌剧桥段中的典型个案。
谭盾逐渐发掘出故事中丰富的音乐元素。秦始皇在记载之中,也被称为属“水”的皇帝。所以,谭盾喜欢的水乐,顺理成章地进入大都会歌剧院。作曲家在西安历史博物馆里面做研究,得到灵感,创造了一组以陶制乐器开场的音乐。他更有趣地把这个组合取名为“秦代国家乐团”。他也被古老的秦腔所吸引,把其音乐元素注入歌唱旋律,那些受过威尔第与普契尼歌剧训练的演员可以胜任。当然,这里面也有更多的机缘巧合,为谭盾的歌剧增添了色彩。
“有一天,我在清理乐器,一些石子掉在我的鼓上,发出了巨大、奇异的声响。一颗石子更在鼓皮上蹦跳多次,真的奇妙。我立刻想起来:不如放弃鼓槌吧?”谭盾在总谱上标明,舞台将摆放14个石鼓。
中国和西方都有借古讽今的文学手法。因此,观众在聆听谭盾的歌剧时,或许会寻找到一些暗喻:中国出生的、现今世界上最有名的作曲家之一,创作了一部描写作曲家被迫为新兴国家谱写音乐的歌剧。谭盾却坚持,吸引他的,是故事中的人性因素,而不是政治观点。
“这是一个新兴国家的奇异传说”,他解释道,“音乐可以成为故事的中心,实在太有意思了。矛盾产生在艺术家与政治家之间:他们俩都在寻找代表新建立国家的音乐;可是音乐家冀盼人民的心声,皇帝则期待上天的恩赐。歌剧的结局,找来了奴隶之歌,正好是两人年轻时在狱中听过的旋律。音乐家的心灵因找到共鸣而感到安慰,可是皇帝却非常羞愧,因为一直以来,他坚持要抹杀从前的一切。当今的总统和首相们也应该铭记,他们是子民的仆人;如果他们不是仆人的话,就无法把工作做好”。
这个故事的底蕴与音乐的强烈说服力,让谭盾跳出国家的疆界。“我不认为,自己的作品有美国思想”,谭盾说道。他在美国生活已经有20多年了。“但是,我现在的创作,也跟今天的中国没有直接关系。我写作的灵感,来自我自己的生活。它们包括中国传统戏曲、我受训的几个学府,还有我认识的西方歌剧——从蒙特威尔第至瓦格纳和普契尼。我希望这部作品能挑战观众:一方面吸引喜爱传统的歌剧观众,也可以引入年轻的、不同背景的观众。”
他想了一想,然后说:“你知道吗,当我写作《马可·波罗》时,我真的很想彻底打破传统。我故意谱写一些传统演出机构无法接受的东西。我当时认为,我跟他们的距离,越远越好。我还有一种冲动,就是想打破交响乐团的传统。年轻艺术家一开始的时候,往往有这种倾向。你想要交响乐队做出一些从来都没有尝试过的效果?可是他们对20世纪的任何东西,都十分抗拒。你还是要踏入他们的世界。我现在的‘乐器’正好就是交响乐团。”
他继续说:“这一切都不代表我返回传统。我还是有一点‘野性’。但是,我对前卫的看法却有了一些改变。艺术是一种循环不断的东西,就像日常生活一样。我过去常常做出一些令人惊讶的事。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得去思考:冲动与实践的来龙去脉、它们与自己的经历有何关系、自己在整个系统里担任什么角色。所以,前卫只不过是传统的延展。假如你想要改变很多人,而不是小众,你必须与传统演出机构和社会各阶层合作。要是自己都不可以面对传统的话,又怎可以谈及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