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马拉维:芒果的冒险(1 / 1)

每个对生活感到无趣的人,都想去外面的世界探险,如果你确实有如此强烈的愿望,马拉维一定可以满足你。

借到更多钱的人能当总统

地球人都知道,南京是座火炉,夏天的滚滚热浪能把人蒸熟。在那让人窒息的蒸笼世界里,人们相互安慰着:该知足了,再怎么说也比非洲好多了。直到我真正踏上非洲大陆,才发现这个心目中的火焰山根本不存在。撒哈拉沙漠是滚烫的,不假,北苏丹的确热得够呛,可除此之外的地区大多只是普普通通的热,称不上高温,且以干热为主,并不蒸人。海拔稍高些的地区则被凉爽覆盖,比如四季如春的埃塞俄比亚,森林成片的乌干达,季节分明的马拉维。

在假想中这片永远喷吐着火舌的大地上竟也有温度可以达到零下的国家,这就是马拉维。整个国家几乎处于高山之上,四季分明,冬天可降至零摄氏度左右。许久没有见过的针叶林带频频登场,这里还种植稻米和苹果,甚至看到了竹林。凉风吹得我一身清爽,舒服得快要飞起来。哼起小调,被骗车票的坏心情很快被治愈了。

这一站的目的地是马拉维中部城市,姆祖祖(Mzuzu)。我觉得这地名有趣极了,更有趣的是姆祖祖青年旅舍名为姆祖祖组(Mzoozoozoo),让人忍俊不禁。在姆祖祖汽车站,我盼了又盼,等了又等,睡了醒,醒了睡,梦做了几个,车仍是纹丝不动。大巴没有时刻表,坐满即走。我足足等了四个小时,车才终于不情愿开动了。时间,在这里不太值钱。

行至半路,传教者上车,一场激昂演说拉开序幕。演讲者声音沙哑,唾沫横飞,喊得撕心裂肺,我几乎以为这是狂热者的政治演说。长达30分钟的演说结束后,传教者带领全车乘客拍手齐唱宗教歌曲,两曲毕,人们陆续掏钱募捐。两小时后,又一位传教者上车,相同的流程,不同的歌曲。在这个超过八成人民信仰天主教的国家里,宗教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部分。

马拉维,曾被联合国评为世界上最不发达的国家之一,约有半数人口生活在贫困线以下,政府长期举债度日。马拉维人常开玩笑说,谁能向大国借到更多的钱,谁就能当总统。“借钱”是许多非洲国家领导人的必备外交技能。在这样的国度,看见五角钱的手机充值卡也就不足为奇了。乡村几乎没有商店,人们仍在依靠“赶集”进行买卖,延绵数百米的街边集市,长长的地摊街上堆满纺织品和日用百货,赶集者络绎不绝。

正当我沉迷于欣赏热闹村落时,大巴停住了,车外的人神情激动,冲着车里大喊大叫,指手画脚,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车厢里瞬间乱作一团,乘客们争先恐后下车。此时人们大概会埋怨车门怎会如此之小,一辆车应该有五扇车门才对。乘客们拼尽全力向前推搡着,似乎这样就能使车门变得大些。更有甚者直接跳窗,全然顾不上那距离地面不短的距离。跳车窗无疑是危险的,但似乎这时候不跳窗才是更危险的事。

人们如此激动,是因为大巴底盘冒起了烟。站在车外大喊大叫的村里人——你肯定猜得到他们在说些什么,上帝啊,冒烟啦,要爆炸啦,快跑呀,快跳车呀!仿佛下一秒钟就要发生大事件了。

我猜想,每个人或多或少都联想到了好莱坞电影里那些汽车爆炸的场面。轰隆一声,粉身碎骨,连骨头渣都找不到。拼杀不过眼前疯狂的人群,我已经可怜兮兮落在队伍尾巴上,将会成为最后一个下车的乘客。我告诉自己,别慌,别乱,保持冷静:大巴车是极难爆炸的,除非遭遇翻滚、强烈撞击,油箱破裂并遇上明火才会出现电影里的惊险镜头。冒烟多是因为故障,极为严重时可能起火。就眼前状况看来暂时还没有起火迹象。慌乱也无所作为,索性理智地跟在人群后面依次下车。倘若真在自己下车前发生些什么,那也是命运所致,不怨天,不尤人。好在,天未绝我于马拉维,什么也没有发生。作为最后一个离开大巴的乘客,我感激上苍的仁慈。

趁着司机满头大汗修理大巴的时候,我在村子里打着转,享受这意外的停留。好奇总是双向的,村子里的孩子们都像看外星人一样盯着我,眼睛瞪得大大的,却又不敢靠近,生怕我吃了他们似的。孩子们躲在十几米开外的地方,蹲在地上透过大巴车底来观察我这只“大熊猫”。我冲他们挥挥手,孩子们咯咯咯笑个不停。我又溜去街边卤肉摊吃小吃,现煮好的猪肉切成小块,沾上卤,撒点盐,用牙签插上一块送进嘴巴,而价格低得跟不要钱似的。我恨不得卯足劲大喊一句:老板,这肉,我全包了!

大巴重新上路,车座下那只时不时扑腾的鸡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刚刚劫后余生,依然不知好歹地闹腾着。人们恢复了理智,车厢里又热闹起来,聊天的聊天,吃零食的吃零食,好像刚才那疯狂一幕只是梦一场。

到站,伴随着满天繁星,乘客们拎着大包小包下了车,头也不回地走了。我下了车,找了间旅馆住下,将自己梳洗干净丢在**。我捏了捏自己的脸蛋,还在,还活着,这么真实地活着。真好。

芒果的世界

马拉维有着诱人的湖泊,水晶般清澈的水域星星点点散落在东部。马拉维湖位于东非大裂谷最南端,有个有趣的别名,叫作“日历湖”,因长365英里、宽52英里而得名。她有着大海一般的碧蓝色,晶莹剔透,偶尔波涛汹涌,像是西藏的纳木措,只是没有身后的雪山。在视野里,你几乎忘记它是个淡水湖。我下湖里畅快淋漓地游游着泳,不在乎呛了两口水,即便这样,仍觉得它美得一踏糊涂。

麦克里尔角是个颇具原始气息的小村,连一条柏油马路都没有,更别说商场、银行、超市了。正因为一切都很朴素,没有污染,所以马拉维湖水才能保持得那样干净、清澈。村里的店铺让我穿越到了中国上世纪80年代,柜台上那台老式收录机让眼前的景象变得更加立体。歪歪斜斜的草屋好像随时会倒掉,坑坑洼洼的土路上找不到一盏路灯。我无意中发现一家本地酒吧——是否可以用酒吧这个词称呼,我表示怀疑。酒吧里简朴到几乎什么也没有,没有空调,没有电扇,没有餐桌,没有吧台,更没有调酒师,只有一个破破烂烂的土房子,一盏忽明忽暗的灯和一个冰柜,旧式音响大声放着音乐,几位黑人男子坐在竹凳上喝着啤酒或玻璃瓶装汽水,聊着男人们的话题,津津有味。为何酒吧会有如此多人在喝汽水。原来,酒吧出售塑料小袋装杜松子酒,袋子还不到食指那么长,只比眼镜片略大一点,价格折合人民币几角钱。人们买不起整瓶酒,只能买这样的小袋酒倒入玻璃瓶装雪碧或可乐里,自制成一瓶酒精饮料。看上去有些寒酸,但总比没有好。

孩子们手捧着大把芒果向我兜售,一问价钱,20克瓦查,相当于人民币五角钱。五角钱一个芒果,便宜得让我不好意思不买。掏出100克瓦查递给孩子,孩子却将手里一大堆芒果全丢给了我,数了数,足有八个。我才恍然大悟,不是五角钱一个,而是五角钱一堆。为何会廉价到如此地步,四周一张望,才发现到处有芒果树,最近一棵就在离我十几米远的地方。孩子们只是赚点跑腿费罢了。我决定向一颗高大的芒果树进发,附近本地人好心递给我摘芒果专用的工具:竿头绑着铁丝勾的长竹竿。拿上这一神器后我顿时如虎添翼,指东打西,一勾一个准,霸气十足。我背着战利品——十几个刚摘下的新鲜芒果,心满意足回到旅馆。

我住在湖畔一家台湾人开的廉价旅馆,住宿费人均30元人民币,清净,舒适,还有可供使用的厨房。仗着这里肉价低廉,现宰羊肉折合人民币九元一斤,我抱着不吃够羊肉誓不罢休的气势,开始变着法子烹饪羊肉。煮羊肉汤,炖羊肉,烤羊肉,借台湾老板的酱油做酱羊肉。中国的醋和酱油在非洲是难寻之物,除非专门去中国人开的超市购买,否则普通本地旅馆厨房里是找不到的,而咖喱粉倒是满世界都有,我又做起了香喷喷的咖喱羊肉,不小心多吃了导致上火。

马拉维主食千篇一律,无论使用何种判断标准都称不上美食。偶然发现了一个新鲜玩意:鸽子饭。可惜肉老得咬不动,一顿饭吃完,腮帮子酸了三天。在这里旅行无疑是锻炼厨艺的,出门之前只会煮方便面的我如今竟也能做出许多不同花样的菜肴了。曾以为自己离了网络不能活,到了撒哈拉以南非洲这个平均半个月才能用电脑上一次网的地方,我对网络的依赖性渐渐变淡,久而久之竟也懒得上网了。你看,人的潜力之大足以吓到自己,哪里有那么多“绝不可能”呢。

荒岛探险

游泳已经满足不了我对这片碧蓝湖泊的渴望。在旅馆工作人员的建议下,我与一同来到马拉维的背包客小沈决定尝试划独木舟去不远处的荒岛探险。穿上救生衣,将独木舟推进湖里,两人小心翼翼坐上去,一前一后开始用力划。我心里按耐不住激动:划独木舟去荒岛,我真是太帅气太霸气太威风了!谁知独木舟在湖中心一个失衡,船翻了个底朝天,翻得毫无预兆,我俩摔得四仰八叉,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就已经整个人漂在水里,浑身湿透。我们手忙脚乱去追船桨、拖鞋、帽子,乱了、乱了、全乱。

自恃平衡感卓越的小沈决定身先士卒,从另一侧使出浑身解数爬上独木舟,企图夺回人类的掌控权。可惜尚未坚持到三秒钟,又被这条调皮的小船甩了下来,跌向我一侧。我还在努力压着小舟帮助小沈保持平衡,只见一个黑影向我头顶压来,心知不妙,说时迟那时快,话到嘴边的“哎哟”都来不及喊出声就已经被重压狠狠按进水里,咕噜噜吞进几大口湖水。又是一阵水花四溅胡乱扑腾,四只手四只脚全部派上用场,终于浮回水面。趴在独木舟一侧,两人喘着粗气,对视三秒,开始仰天大笑,笑得喘不过气,笑得畅快淋漓,整个湖面都飘**着我们的大笑声。

回到岸边重新研究,才发现划独木舟大有学问。如何控制船尾,如何调整方向,都有许多窍门。事实证明,敢于尝试是好的,但是别忘记用知识武装自己。再次出征后,我们越划越稳,越划越顺。独木舟行驶速度远比想象中快,而看似近在眼前的荒岛也比想象中遥远。两个门外汉紧张得不敢聊天,生怕分心又会重蹈覆辙,全心全意保持着平衡。好在,一路乘风破浪,顺利抵达荒岛。

这里只有自然界最原始的产物,茂密的树林,杂乱的荒草,没有人为开辟好的小道,让我们对近在眼前的原始丛林不知所措,又无路可进。荒岛附近水域没有被人为活动破坏过,干净得可以一眼望见湖底。鱼类鸟类都保持着最放松的状态,成群的湖鸟在周围飞翔,偶尔有几只立在湖边岩石上眺望着水面。戴上浮潜眼镜,将头埋进水里四下探望,竟有那样多的小鱼,花的绿的,大的小的,成群结队的,乐于做独行侠的,捏住一点面包屑放进水里,一大群小鱼围过来在我手边进食,毫无防备之心。鱼儿们触碰得我手臂痒痒的,却又不敢笑出声,生怕一动静将这些活泼的小家伙们吓跑。

坐在岩石上望向对面的渔村,人们在村边湖水里洗衣,玩水,捕鱼。那些喧闹的景象那么近,又那么远,仿佛触手可及,却又像是两个世界,连鱼儿对人类的亲热程度都有着天壤之别。我利用救生衣漂浮在水面上,不使一点力气,当自己是片顺水漂**的浮萍。

我们再也没有翻船,划船技术在学习和实践后得到了显著提高。整整半天的机械运动让我的胳膊酸痛不已,可一想到自己学会了一项崭新技能,又骄傲地昂首挺胸。

划独木舟去荒岛,这是多么帅气多么霸气多么威风的事呀。

群蛾惊魂

我喜欢夜晚,宁静,凉爽,让人心静。可在治安不好的地方,夜晚蒙上了另一层含义,成为犯罪率急速飙升的时间,危险无处不在。我尽可能避免在晚上到达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尤其在撒哈拉以南的非洲。为了能在天黑之前到达下一站,我不惜睡眼惺忪起了个大早。可惜赶路二字在马拉维根本不适用。移动一次就得花上一整天时间,就算起得比鸡还早,也得折腾到夜幕降临才让你挪动到目的地。从坐满到发车就得三四个小时,加之路上种种耽误,待下车时,嗨,又是披星戴月。如果说尼泊尔的时间不是金钱,那么马拉维的时间,连张纸都不是。

起早依然贪黑,到达首都利隆圭时已是晚上11点。看着眼前这黑漆漆一片,我心里有点发毛。事先查好了车站附近一家知名旅馆,正打算步行过去,却被两位警察拦下,郑重其事地告诉我,这里晚上10点后就不允许人在街上走动了。这警告让我心里更是毛毛的。好吧,打个出租车去旅馆总行吧。在宝贵小命面前,10块钱打车费又算得了什么呢。

还有客房吗?答曰客满。深更半夜,在一个治安不好的地方,难不成要我背着大包满大街寻找旅馆吗?听起来比惊悚片更加惊悚。幸好同行的小沈有两个睡袋,我们在旅馆走廊上打起了地铺。既来之,则安之。难得有机会在星空下露宿,就让头顶繁星伴随我入眠吧。

马拉维是撒哈拉以南的非洲人口密度最高的国家之一,但街头却极少看见老年人。受艾滋病等影响,马拉维人均寿命仅有36岁,还不足中国的一半。这里五成人口低于15岁,人口结构呈现严重低龄化。艾滋病感染率接近15%。在非洲国家里,这种情况并非马拉维独有。

在非洲工作的中国人对于黑人的印象大多是懒惰,消极,不靠谱。做工程项目的中国人常说,发薪水的第二天,工地上至少消失一半人。他们拿着刚到手的薪水吃喝嫖赌花个干净,没钱果腹了再回来干体力活挣钱,快活一天是一天,从不考虑未来。同胞们边说边摇头,无法理解也无法认同这样的生活态度。倘若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身边无数人患有艾滋病,一个不痛不痒的小毛病都可能夺走性命,孩子轻易就夭折,亲朋好友大多活不过四十岁,未等头发花白就已经离开世界……面对这样的人生,又如何说服自己勤奋,积极,高瞻远瞩。活在当下才最重要,可过于活在当下又会成为另一种极端——越来越多人自暴自弃,不在乎偷窃抢劫,不在乎犯罪坐牢,“明天”“未来”成为一种刺耳的笑话。被逼无奈的“活在当下”,让人觉得悲凉。

我很想为首都说句好话,但是利隆圭糟糕的基础建设实在让人不敢恭维。马路狭窄,大多没有特定人行区域,若走在柏油路上就得冒着随时可能被车撞的风险。若想安全,就得走在马路边坑坑洼洼的土路上,踩着喀脚的烂泥石子。下午六点,利隆圭市中心的餐馆、超市、商场陆续关门,街上一片萧条。到晚上七点钟,大街上仿佛已是凌晨两点的模样,整条街空了。我饿着肚子,却无处觅食。只能去唯一还开着的超市买了些菜回旅馆自己烹饪。本地人说是因政策所致,宵禁给老百姓的生活带来诸多不便。吸取教训,往后的日子里我早早去超市和商店选购食材,准备晚餐。

布隆迪让我明白了贫穷国家未必物价低,这个道理在马拉维再次得到了验证。市中心购物广场上有三家大超市,一家空空****,一家顾客稀少,一家光是进门就得大排长龙。想必是物价高低所致。我对比了三家超市的物价,贵族超市自不用说,就连被挤破头的超市也称不上便宜,只不过是价格相对合理罢了。百姓想以平价购买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这望不到头的漫漫长队从店里排到店外,没有一小时进不了门,购物后没有一小时结不了帐。想省钱,拿时间来换。

购买完食材,我喜欢买上一瓶汽水犒赏自己。国内多年前常见、如今已难寻的玻璃瓶装汽水在马拉维仍牢牢占据着市场主流地位。就连大超市也出售玻璃瓶装可乐、雪碧、芬达等,每瓶加收约人民币五角钱押金,汽水可以连瓶被顾客带回家,日后将玻璃瓶还回超市换回押金。

中国人喜欢用肩、背扛东西,没有用头顶东西的习惯。南亚和非洲人民十分钟爱用脑袋顶东西。大捆树枝,麻袋,篮子,水泥袋,旅行箱……似乎一切东西都可以用脑袋去顶,我甚至见过一位妇女头顶切割机,走路稳稳当当,也不担心东西落下。在马拉维,我再次见到一位神人,这位黑人妇女将一把长柄雨伞顶在头上,手拎杂物,在山路上健步如飞。细细长长的物体竟也能用脑袋顶得如此稳定,简直像是耍杂技,这卓越平衡感真令我自叹弗如。这还不是最神奇的,隔天,我在马路上看到一辆货车头拖着公交车身的“怪物”,大货车的脑袋,公交车的身子,原来汽车还可以如此组装。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

站在南部小城松巴的市中心放眼望去,长城商店、北京超市、华悦超市……十几家中国人开的超市汇集在这片小小的区域里。走进其中一家,喇叭里大声放着《爱情买卖》,满满的中国制造商品,主售日用百货和纺织品,货架摆设和装修风格极具中国特色。“啪”一声,喇叭停止了歌唱,电灯也灭了,如家常便饭一般的停电时间开始。店家早有准备,接上了轰隆隆的发电机。回到街上一看,大大小小的超市门口都在轰隆轰隆响着。旅馆前台贴着停电时间表,实际上根本不按照时间表上的计划执行,说停就停,没得商量。没有电的时候才会意识到电力是多么重要,手机、相机、电脑成为可看不可用的空壳,厨房使用电炉,停电时只能饿肚子,菜和肉放在冰箱里也会坏掉,冰汽水成为可望而不可及之物……电,你太重要了,快回来吧,阿门。

在我真心诚意祈祷下,电力在夜晚总算恢复了供应。此时,只见窗外一阵电闪雷鸣,倾盆大雨忽至,雨水重重地砸在地面上,由远及近连成水幕。突然间,一大群黑色不明物从窗外冲进房间,绕着灯泡飞舞,那是飞蛾!在短短的时间里,房间里的飞蛾从几只变为十几只,从几十只变为上百只,成群结队的飞蛾企图闯进来。我惊呆了,手忙脚乱关上门窗,那些不甘心的飞蛾们依然拼死向房间里涌,窗口缝隙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飞蛾,努力寻找任何一丝进入的可能。

上百只大飞蛾在我的房间上空飞来飞去,一时间场面之壮观令我震惊,我发誓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如此大阵仗的飞蛾团队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更不要说它们现在就在我头顶转悠。这些飞蛾在无路可出的房间里盲目飞舞着,趴在墙壁上的,爬在蚊帐上的,哪里都少不了这群黑黢黢的家伙。我决定利用向光性将飞蛾引走,关上房间的灯,打开卫生间的灯和门。这个方法很有效,飞蛾们陆陆续续飞进了卫生间,房间里的飞蛾所剩无几。我总算松了口气,锁上卫生间门,拉上窗帘,企图忘记飞蛾们的存在。这不正是希区柯克经典惊悚电影《群鸟》的现实版本“群蛾”吗,我开始庆幸这些飞蛾不会像电影里的鸟类那样攻击人类,我还是幸运的。

半小时后,我小心地打开卫生间门,眼前景象让我大跌眼镜:飞蛾们纷纷脱去翅膀,变成了一个个软体爬虫在地上挪动。不知是自愿脱去翅膀,还是因为翅膀被暴雨打湿不得不脱落。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汗毛一根根竖起来。向旅馆工作人员求助,工作人员淡定地用大扫帚将飞蛾连同脱下的翅膀一股脑儿扫了出去。

世界,终于清净了。

直到坐上去赞比亚口岸的大巴,我仍在思考那些飞蛾为何会在暴雨夜冲进我的房间。也许它们只想躲躲雨,保护容易受伤的翅膀,也许,只想寻觅一个明亮的落脚地。我猜想,它们也不愿意脱去宝贵的翅膀吧,没有了翅膀就再也不能飞翔,也许只能静静地等待死亡。而让这群飞蛾生命终结的仅仅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这样想着,记忆中群蛾飞舞的画面似乎也不那么骇人了。

不知为何,马拉维被我评为旅途中一个惊险的旅行地。冒烟的长途大巴,湖中央翻掉的独木舟,房间里成百只飞蛾……我想这一定不是马拉维原本的意图。但却,因为几个小小意外,她努力勾勒的美好蓝图呈现出了截然不同的结果。倘若将国家拟人化,马拉维定是个粗枝大叶的姑娘,手忙脚乱搭错了几根线,为我制造了几幕奇妙戏剧。但那些刺激却无伤大雅的故事却让人生出了存在感,我仍对她充满感激,马拉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