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谈骆平的长篇小说创作
成都才女骆平生于1976年,按流行的说法,她属于“七零后”一代作家。骆平出道不算晚,二十六岁的2002年,她便在花城出版社出版了长篇小说处女作《真的爱你》。那时我在成都工作,清楚地记得这本书的出版带经四川文学界的不小震动。《真的爱你》时运不佳,出生在《上海宝贝》《糖》《找不着北》和《摇摇晃晃》风行一时的时期,书和作者都没在全国红起来。同一年,骆平在长江文艺出版社推出的长篇小说《锐舞派对》,同样没能走红。结果呢,骆平到今天也没在评论家笔下进入“七零后”代表作家的行列中。评论家提到“七零后”的代表人物,还只是吝啬地罗列出卫慧、棉棉、丁天和石康四个人。
其实,《真的爱你》和《锐舞派对》在整体成就上,均不在《上海宝贝》和《糖》之下。当年我和孙建军、刘中桥等人曾为骆平私下鸣过不平,认为骆平没在当时红遍全国主要是她没有走到身体写作或者下半身写作的旗帜下,被追新求异的评论界忽略了。然而,我却记住了成都出了个很能写的骆平。
2003年我调北京工作,接着,“八零后”的韩寒、郭敬明和张悦然们就粉墨登场了。因为媒体推波助澜的能量在近些年每年以几何级数的速度增长着,“七零后”的身影也渐行渐远,差不多也要被等掉了。这就是江湖的凶险和残酷吧。
2007年底,全国青创会期间,我在北京第一次见到了很能写的骆平,知道了她在2006年出版了长篇小说《迷乱之年》,在2007年出版了长篇小说《爱情有毒》和“大学三部曲”《红城》《绿扉》《蓝桥》。这时候,她不过三十一岁。
评论界还是没能认真关注骆平这个刚刚三十岁就出版了七部长篇小说的大才女。仔细读读骆平这五部长篇,仍然为她鸣不平。过去三十年,哪一个中国的名家、大家在三十一岁时就能在人民文学、作家等出版社出版过七部质量相当不错的长篇小说?印像中没有一个。但又不能指责评论界追新求异故意遗忘了骆平。《迷乱之年》和《爱情有毒》在选材上和安妮宝贝相近在表达上又近似于张悦然和春树,“大学三部曲”又出在张者写大学的《桃李》之后,它们的作者没能进入主流评论家的视野情有可原。
然而,一个作家特别是一个女作家的创作旺盛期终究不会是无限长。我隐约替骆平担忧起来,担心她节制不够,在没找准突破方向时就掏空了荒唐言,流尽了辛酸泪。尽管我认为她的这七部长篇小说自有它们独立的生命和独特的存在价值,不会在岁月的流逝中轻易地被雨打风吹去,但还是担忧。担忧的另一个理由是当今真正能写长篇小说的女作家真的不多。
年前,我正在看“七零后”代表作家石康的转型之作《奋斗》,骆平寄来了她最新创作的长篇小说《药道》。《奋斗》是石康的转型和发力之作,大幅度地提升了“七零后”和石康在当今文坛的地位。《药道》呢?
我用三天两晚的时间细读完《药道》,感到骆平也转型发力了。她的转型有着化蛹为蝶般的彻底。《药道》彻底脱出了“七零后”女作家纠缠一己生活的狭促,走向了当下转型中国主体生活。这种变化对一个女作家意义重大而非凡。她的发力发在对人物灵魂的反复拷问上,既写人性的洁白,又去追寻洁白掩盖下的罪恶,最终却是在展示罪恶之下的人性的真正的洁白。我完全同意王跃文对《药道》的总体评价:“《药道》会成为万人瞩目的小说,但本书的意义也许比简单地揭露更为深远和深邃,它不仅深刻呈现金钱、权利、女色之间诸种司空见惯的关系,更着力于对人性和灵魂的开掘,将不同面目的人物放在历史与现实、权利与欲望、新情与情爱、强势与弱势之间的拷问,于真实严酷的现实刻画中渗透着良知和正义的底色。”
《药道》为什么会让人感到不同凡响了呢?我以为根本原因是作者心里有了真正的对文学经典的敬意。这种敬意在以反叛为标签的“七零后”、“八零后”作家身上是不多见的。《药道》的主体结构和人物关系让我想到了《雷雨》和《白痴》;《药道》的情感抒写方式让我想到了夏绿蒂·勃朗特和简·奥斯汀;《药道》的氛围让我想起了《呼啸山庄》和《蝴蝶梦》;《药道》对人的宽容和放纵又让我想起了乔治·桑。骆平怀着对这么多经典作家和作品的敬意精心打造的《药道》,想默默无闻都难。
我把《药道》看成是“七零后”作家向经典的一次致敬,把《药道》看作是骆平的创作走向成熟的一块里程碑。
2008.3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