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即哲学。

有时，人生需要加法，追求名利、追求知识、追求成功、追求富贵这都没有错，但有时也需要用减法，远离名利、看淡成败、安于淡泊。《老子》第四十六章说：“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灾祸没有比贪得无厌更大的，过失没有比贪得无厌更严重的。老子说得很在理。宋代林逋在《省心录》中说：“饱肥甘，不知节者损福；广积聚，骄富贵不知止者杀身。”饱食最美味的食品，穿着最舒服和暖的衣裳，不知节制的一定会损害福气，挖空心思地积攒财物，以富贵为骄傲，不知道收敛的一定会招致杀身之祸。

在我看来，老子和林逋这两位智者劝导人们要知足、节制、知止，其实质上就是说人生需要减法。减法人生使人更能清醒科学地悟透人生的内涵，合理安排人生的进退取舍，有所为、有所不为，使人生不至于走向极端，从而使人生更充满活力，更健康，更有利于社会，进而使人生更有意义。

减掉过多的欲望使人生幸福。看淡名利的人往往具有较强的心理承受能力，能在人生成败面前保持平和的心态。我不反对人们树立自己的远大理想，但我以为，人生目标过于远大对人生未必是一种好事，人生是丰富多彩的，而过高的目标和要求往往使人生进入一种高压和单调的胡同中，难以自拔，弄不好会走向健康人生的反面。我的一位熟人在一家事业单位工作，他知识渊博，工作很出色，他曾被领导派出去深造，他的奋斗目标是当单位的一把手，在各个方面都做着积极努力，势在必得。可有一天，在竞争中，他没有如愿，巨大的精神压力使他变成了精神分裂症患者，俗称疯子，常常莫名其妙地哭哭笑笑，有时唱歌不止，一个优秀的人才就这样变成了废人，其实，如果换个角度看，难道人生的价值非得当官才能体现？为此，我痛惜很久。

有时我也反省自己，我也曾对人生的一些成败患得患失，我也曾为做一件事半途而废而后悔，而烦恼，甚至骂自己是笨蛋、蠢猪，陷于责骂自己的苦恼中。当经过一段时间后看自己，觉得自己本来就是个俗人，根本不能像哲人那样高瞻远瞩。其实自己也是个患得患失的人，要说替人家惋惜，真是喜鹊站在黑猪身上，看到人家黑，看不到自己黑。好在我把种种不良的情绪控制起来，按部就班地做我应该做的事，总算没浪费生命。

实践人生减法可使人生免灾，这样的例子实在不少。当年，谋士张良历尽艰辛帮刘邦夺取了天下，他功高盖世，按说最有资格接受封赏，可他却毅然辞官不做，归隐山林，享受淡泊的人生乐趣，得以安度晚年。而韩信也是战功赫赫，而他对人生的期望值很高，拼搏于官场，然而最终却丢了性命。与张良、韩信有惊人相似经历的是此前的范蠡、文种，范蠡、文种帮越王勾践复国雪耻灭了吴国，范蠡功成身退，做买卖去了，他曾劝文种离开，可文种还是迷恋于功名，不听范蠡之言，最后被勾践所杀，文种临死之时想起范蠡的话，但为时已晚。古代官场黑暗，人人自危，功成身退只是寻求自保而已，不足为训。但不贪为宝这句话却是至理名言，不贪包括不贪权、不贪财、不贪色等，纵观当今一些步入人生险滩的贪官们，大多贪权、贪财、贪色，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实践减法人生有时是利国利民之事。当人的私利和社会公益发生矛盾的时候，实践人生减法就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了。当年，美国开国总统华盛顿二届任期满了的时候，劝进之声排山倒海，应该说，他完全可以干下去，但他却以惊人的毅力和少有的高风亮节退出了总统宝座，由全民推选新总统代替自己。华盛顿的人生减法并非关系他一个人，它关系美国人民，以至至今美国人仍然为华盛顿建立的制度而自豪。

（原载2001年第5期《文学港·灯下笔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