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这是历史上无数英雄豪杰曾经发过的感慨，一部《二十四史》，可以说是屠杀功臣的历史。人们不禁会问，历史犯了什么毛病，使功臣良将往往不得善终，正义哪去了，良心哪去了，公平何在，这似乎成了千古难题。

最近，我接连看了几篇文章，说汉高祖刘邦如何如何心胸宽广，礼贤下士，能够容人，所以能够成就帝业，而项羽如何小肚鸡肠，心胸狭窄，结果败给了刘邦。

至于项羽如何我不想多言，就刘邦而言，说他如何心胸开阔，能够容人，我想这玩笑开得大了点。

刘邦原来是流氓无赖，后来参加了义军，仰仗了张良、韩信、萧何等众英杰辅佐，得到了天下。一次在群臣毕集的庆功会上，刘邦居然当着群臣的面腆着脸向父亲问：“爸爸您看，我和哥哥相比，谁的产业更多呢？”刘邦父亲见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气得哼了一声，转身走入殿内。看来，就连刘邦的亲生父亲也瞧不起刘邦，这样的人指望其胸怀宽广似乎属于奢望。

刘邦也曾留下过颇有“水平”的漂亮话：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张良）；镇国家、抚百姓、给馈饷，不绝粮运，吾不如萧何；统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乍一听，人们觉得刘邦这个人确实虚怀若谷，挺器重体贴手下功臣。其实，这话是照相馆的药水——泡人的。结果是：刘邦不久便开始嫉贤妒能，滥杀功臣，几年后，大部分功臣都成了刀下鬼。刘邦漂亮话中提到的韩信身首异处，张良被迫隐居深山，学作神仙，萧何多次被囚，险些送命，至此，刘邦的小肚鸡肠嫉贤妒能的本性暴露无余。他与项羽比较，一个比较善于伪装，一个直来直去。

值得玩味的是，在屠戮功臣方面，斯大林丝毫不比刘邦逊色。尽管两人所处年代不同，国度不同，但在这方面倒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据史载，斯大林执掌大权之后，不久就处死了布哈林、加米涅夫、季诺维也夫、卢那察尔斯基等一大批功勋卓著的老布尔什维克。1937年到1938年，那时距离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还有一年多，斯大林却发动了对苏联红军的大清洗，首先处死了杰出的战略家图哈切夫斯基元帅，接着有计划地先后处死了三万五千名红军军官，其中八成以上是高级军官，包括五名元帅中的三名，十五名方面军司令员中的十三名，八十五名集团军司令员中的五十七名，一百九十五名师长中的一百一十名，四百多名旅长中的一多半。我想，用杀人如麻、草菅人命来形容这点也不为过，众人的生死存亡只取决于一个人的意志。

如果说刘邦是无赖，本性难移，斯大林性格粗暴造成悲剧，如此来解释这一现象，似乎有些道理，但显得苍白无力。

我想，这一切应归罪于祸首——专制。在专制的体制下，要维护专制者的统治，就必须不停地消灭异己力量，以达到大一统，只要专制存在，铲除异己的斗争就不会结束。因此，历史上滥杀功臣现象十分普遍，表面上是帝王们嫉贤妒能，或用心险恶，实质上是政治体制上矛盾的体现，在专制体制下，我们想找到圣明君主，只能是水中捞月，即使偶然出现些相对开明的君主，但仍不能成为主流。杂文作家邵燕祥写过一篇文章名叫《不可巴望好皇帝》，笔者深有同感。

由此可见，解决这一千古难题的出路在于消除专制，实施民主。其实，民主的口号早在“五四”运动时期就十分响亮地提出来了，如今看来，仍有大力提倡的必要。要实施民主，确实需要我们付出艰苦的努力才行。

（原载2001年1月10日《乌鲁木齐晚报·天山随想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