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节俭是一个褒义词。词典对节俭的解释是:用钱用物有节制,俭省。
古往今来,人们总是把节俭视为美德,并深信不疑。春秋时左丘明在《左传·庄公二十四年》中说:“俭,德之共也;侈,恶之大也。”汉代桓宽在《盐铁论·散不足》中说:“用费不节,府库之蠹也。漏积不禁,田野之蠹也。”五代时谭山有在《化书》中说:“一人知俭一家富。”唐代《晋书》中说:“奢侈之费,甚于天灾。”宋代陆游在《放翁家训》中说:“天下之事,常成于困约,而败于奢靡。”明代洪应明在《菜根潭》中说:“奢者富而不足,何如俭者贫而有余。”在外国,法国的大仲马直言:节约是穷人的财富,富人的智慧。俄国苏霍姆林斯基说:“俭朴的教育是道德教育体系中最重要的任务之一。”
看来,古今中外的哲人先贤对节俭给予了高度评价,褒扬有加。假如我等小民对上述说法提出质疑,那么恐怕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
哲人有言:任何真理都有商量质疑的余地。由此,我也就斗胆直言了。
我想说的是,节俭应该有个限度,任何事物都有一个度的概念,超过了这个度字,就走向了事物的反面,节俭是美德,但如果节俭过分过头,就会走向极端,那必然滑向其反面,那就是吝啬、小抠。
前不久,我帮表姐搬家,从其柜子中发现了一大包已经发霉变质的海鲜。我说这包东西坏了,扔了吧,表姐很不情愿,说这东西是我送给她的。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自己何时送她海鲜。她说是五年前送的,这时,我似乎有了那段记忆,原来是我五年前在出差时给表姐买的,海鲜过去一千八百多天了,她仍然把海鲜放在那舍不得吃。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这种节俭大概是变味的节俭。
节俭变了味,就不是节俭了。
就像海鲜变了味就不是海鲜了。
事实上,节俭并不是产生物质财富的源头,物质财富的源头是生产,是创造,是赚钱。当你赚来一元钱时,你无论如何节俭也不会使一元钱变成二元钱,这就是节俭的局限。我想,节俭只是人们有计划、有步骤消费财富的方式,节俭的限度应根据自己财富多少来确定,如果把节俭本身当做生活的目的,那么节俭就是一种有害的东西。
应该说,合理消费才是促进生产的有效方法,这是经济学常识,毋庸绕舌。如果变成了葛朗台式的守财奴,不仅可悲,而且可怕。《儒林外史》中的那个严监生,家里有十万多两银子,他病得饮食不进,卧床不起,还念念不忘田里要收早稻,打发了管庄的仆人下乡,又不放心,心里只是急躁。他悭吝成性,家中米烂粮仓,牛马成行,可在平时连猪肉也舍不得买一斤,临死时还因为灯盏里多点了一根灯草,迟迟不肯断气。我想,人活到这个份上,真是悲惨极了。
依我看,国人中把节俭搞变味的大有人在,其数量不可低估。其“节俭”程度不及严监生,但也不可等闲视之。比如,一名乞丐风雨无阻在大街乞讨度日,每日三餐吃些残渣剩饭,有一天他死了,人们却发现他竟然有十万元存款,我觉得,这个故事与严监生的故事同样能发人深思。
现在报刊上常出现刺激消费一词,为什么要刺激消费,这与大家过于节俭而习惯于攒钱有关。消费水平过低往往造成大批产品卖不动,直接影响了生产,问题严重,已经到了非解决不可的时候了,于是国家不得不采取了大幅度降低存款利率和收利息税等办法,让人们把存在银行中的钱拿出去消费。
依我看,我们应把千百年来一味提倡节俭观念改为合理消费观念。这样,我们的行为才能真正与经济规律运行同步,对大家都有好处。
(原载2001年3月15日《团结报·百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