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背景?我查了《现代汉语词典》,里面背景一词共有三种解释:其一,舞台上或电影里的布景,放在后面,衬托前景。其二,图画、摄影里衬托主体事物的景物。其三,对人物、事件起作用的历史情况或现实环境。
中国的一些文字内涵常常发生变化,词典往往来不及对比补充完善,大家心领神会就是了。其实时下背景一词的内涵远比词典中解释的要多、要丰富。比如说,某某有背景,大概是说某某有靠山、有后台,那么背景实质上就是某人所能够仰仗的实权人物或部门。
《西游记》一书对背景有过深入刻画。在孙悟空保护唐僧去西天取经的过程中,从中遇到的最多、最难对付的妖怪都是有背景的。在平顶山莲花洞,撞上了李老君炼丹童儿变成的妖精;在乌鸡国,遇到了文殊菩萨的青毛狮子兴妖作怪;在黑水河,西海龙王的外甥差点将唐僧蒸来吃掉;到了通天河,观音莲花池内逃出来的金鱼也暗算唐僧;在小雷音寺,遇到了弥勒佛司磬的黄眉童儿在作怪;在朱紫国,孙悟空与观音走失的金毛兽打得难解难分;在狮驼岭,撞上了三个法力广大的魔王,悟空抵挡不住,去西天求救,原来竟是如来舅父的大鹏金翅雕、文殊的青狮和普贤的白象作怪;来到比丘国,悟空遇到寿星白鹿变成的妖怪;在玉华县,悟空、八戒、沙僧三人的兵器被豹头山虎口洞的妖怪盗走,太乙救苦天尊赶来,说妖怪是他走失的九头狮子所变。
背景的力量是决不可低估的。那些有背景的妖怪均有两个鲜明的特点:一则横,纵然是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他们也不放在眼里,而唐僧、沙僧、猪八戒就甭提了。妖怪们做起恶来有恃无恐、肆无忌惮、气焰嚣张、无法无天。它们如此“胆肥”,皆因其有后盾。二则这些妖怪一旦遇到险情,比如被孙悟空追杀到穷途末路之时,总会有“背景”现身,加以袒护,于是作恶多端的妖怪总能化险为夷,孙悟空也无可奈何。
《西游记》虽然写的是神怪故事,却反映了一种深刻的社会现实。譬如历史上有名的大贪官和珅,身居高官二十多年,贪婪成性,巧取豪夺,腐败透顶,可就是这样一个腐败的家伙竟然长期位居高位,别人扳不倒他,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和珅拥有自己的背景,这个背景就是乾隆皇帝。由于和珅生性乖巧,善于曲意奉迎、溜须拍马,颇得乾隆欢心。他边腐败边升迁,十九岁即袭三等轻车都尉,随后任户部尚书,四库全书馆总载、兵部尚书、军机大臣、文华殿大学士等职,封一等公。乾隆死后,和珅依赖的背景不存在了,他也就完蛋了。再比如流氓西门庆,见到别人的老婆漂亮就想勾搭霸占,西门庆敢胡作非为也是因为有背景,他是东京80万禁军提督杨戬的亲戚,而杨戬与当朝太师蔡京的关系甚密,他色胆包天,与潘金莲合谋,害死了武大郎。从这一意义上讲,背景是十分可怕的东西,表面上看不见,摸不着,但时时在起着作用,成为践踏正义和公平的邪恶力量。
在某些方面,文艺作品中的道理就是现实中的道理,过去的道理也是现在的道理。现在某些贪官、某些地痞流氓招摇过市,有的甚至把法律玩弄于股掌之上,何故?原因并不复杂,就是他们有背景,用老百姓的话说,叫做上面有人。其实老百姓的一些传闻并非无中生有,他们见得多了,自然总结出经验了。
某某贪官、某某地痞、某某流氓、某某恶霸胡作非为,视当地执法机关如泥丸,踏来踏去,直到有一天,上级领导批示惩处他们,结果他们才被绳之以法。每每在报上读到这类大快人心的消息,我的心就发堵。心里想,我们法律成了什么?我们的执法机关成什么了?
背景的存在是人治的一种体现。背景实质上是一些人所依赖的特权人物和特权阶层,在真正法制社会里,一切依法办事,人人平等,背景是起不了作用的,背景其实也就消亡了。而背景的时髦以及背景作用的不断加大,说明我们要实现依法治国的目标任重而道远。
(原载2001年5月31日《海南特区法制报·海角夜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