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仿佛梦魂归帝所。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

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谩有①惊人句。九万里风鹏②正举。风休住，蓬舟③吹取三山④去！

①谩有：空有。

②鹏：古代神话传说中的大鸟。

③蓬舟：像蓬蒿一样被风吹转的船。

④三山：指传说中的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山。

【导读】

此词写梦中的海天景象及与天帝的问答，隐寓对理想境界的追求和向往。具有明显的豪放派风格，是李词中少见的浪漫主义名篇。

人生是一段长梦；梦，也许是人生的归处。

梦的潮水涌来时，苍茫天宇一片云雾迷蒙。白云轻盈的翅膀轻轻扇动，卷起了漫天的晨雾，霎时间，没有长风，云涛雾海却一起翻滚涌动。

银河，已不是人间所见的模样。数不尽的星辰化作晶亮的河水，千百只洁白的帆影在河面上来往穿梭，悄无人声，却无比闲适安宁。

转念之间，我忽然置身于天帝的宫宇。那金碧辉煌的盘龙玉柱，那玉砌雕栏的金殿台阶，让我惊叹又莫名惶恐。正暗自诧异，忽听天帝振聋发聩的洪钟之声传来，他的话语庄严又慈悲，关切地询问我要去往何处？

我若有所思，想起这一生的遭际与悲喜，告诉天帝说，人生之路漫长难行，天色已晚，仿佛暮年将至，而自己空无长物，只留下诗词残卷，虽有惊人之句却毫无用处，我也不知，哪里才是我的归宿。

天帝的声音更加慈悲而洪亮，他说，你也不必妄自菲薄，能御风飞行九万里的大鹏已张开宽大的羽翼，正准备向远方飞驰。你坐上那只小船，快随它去吧！随后，天帝又吩咐风神：不要停歇你的脚步，把这只蓬蒿小舟，送到渤海中的三座仙山去！

话音刚毕，云开雾散，我从梦中遽然醒转。身下的小舟，正在颠簸的海面上，向不可知的未来，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