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音乐家兴亡史(1 / 1)

这样的状况,在古典音乐会的场合很难见到,120分钟的演出,台下观众观赏礼节摆一边,笑声不时脱口而出,双手止不住的频频鼓掌,听音乐会的反应犹如在看一场“秀”(show)。没错,“古典音乐家兴亡史”不单是一场音乐会,更是一场发人深省的秀,音乐家借助娱乐化的表现手法,猛力讽刺乐坛上众多光怪陆离的现象,以“商业手法反商业”,的确是一计妙招。

小提琴家克莱曼的琴艺众所周知,他与波罗的海弦乐团并非第一次来到台湾,但是此行却多了两位“跟班”,这两位跟班来头不小,起码他们在YouTube知名度应该大幅领先于克莱曼,“伊古德斯曼&朱”(Igudesman&Joo)这对小提琴加钢琴的演出搭档,以无厘头的搞笑手法,已在YouTube创下超过一千五百万的点击量,透过无远弗界的网络平台,这对无名小卒成为大明星,再次证明数字时代的力量。

有了“伊古德斯曼&朱”的参与,音乐会票房销售反常,开演前一个月即销售一空。能够如此风靡,在于他们演出手法兼顾深浅层次,横扫一般市井小民到资深古典乐迷,了解古典乐界越少,姑且当作喜剧表演笑得欢愉,了解古典乐界越多,笑在嘴里却痛在心里。

“古典音乐家兴亡史”反映的是现今社会对于古典音乐世界的扭曲,以及古典音乐面临的困境,一路从市场层面讨论至纯粹音乐的本质。克莱曼使用的小提琴,是意大利阿玛蒂(Amati)名琴,节目中朱(Richard Hyung-Ki Joo)硬是称Amati为Armani(阿曼尼)。仔细一想,其实名琴与时尚品牌在当下有何差别,名琴的价格在拍卖会上被漫天哄抬,琴不再是单纯用于演奏的工具,而被视为象征地位的收藏品,价值甚至超过音乐家本身,如此一来就像穿上阿曼尼西装,借重外表显露社会地位。

节目上一段“录音轶事”,讽刺的是唱片工业,朱饰演唱片制作人,小提琴家伊古德斯曼(Aleksey Igudesman)拉起巴赫无伴奏组曲,才拉了一小段即被朱叫停,伊古德斯曼不服,直说还没拉完,朱解释不需拉完,因为其他部分剪接他人片段拼凑就好,如果想呈现史坦(Isaac Stern)或欧伊斯特拉赫(David Oistrakh)的音质也没有问题。从中可见现今剪辑技术的发达,一首完整的录音,可能是数次加工的成果,难保真实性,同时在数字录音独领的时代,每位音乐家的演奏因过分的修饰而越来越雷同。

音乐会上“伊古德斯曼&朱”还给了克莱曼数次震撼的教育,他们奉劝克莱曼,若要在当今古典乐坛走红,切记不是拉得好不好的问题,而是拉得快不快的问题,如果拉得不够快,最好变成女的。再来如果参加比赛,琴艺也不是关键,有没有喝酒上台,发型好看与否,都可能影响成绩。由此影射今日的古典舞台,专业素质已不是关键,参加比赛所要面对的变量,更是超越一般人想象。

小提琴家应该如何诠释乐曲,二人组也有一番新见解,台上克莱曼拉奏的是巴赫/古诺(Bach/Gounod)《圣母颂》,曲子神圣又纯洁,伊古德斯曼硬是在乐曲中“看”到美丽少女的脸庞和诱人体态,沉醉在幻想中的他跳起了热情的探戈,最终拿起琴,不顾克莱曼拉奏《圣母颂》,开始演奏皮亚佐拉《自由探戈》,最终两首曲子夹杂成“圣母跳探戈”,圣母颂被探戈化,讽刺当今音乐家夸张的演奏行径。

音乐曲目的安排,也隐藏克莱曼的用心。在舞台上他“正经”演出的曲目多为现代作品,好玩的是,在一场笑闹之后,最使人心动的曲目,为俄国现代作曲家舒尼克特(Alfred Schnittke)为贝多芬小提琴协奏曲打造的装饰奏,顺应之前节目搞笑的节奏,乍听之下,很容易使人误以为克莱曼在胡乱拉、在耍宝,不过这首曲子的确是如假包换的正规作品。

120分钟的表演下来,观众没有笑得疲乏,节目策划的功力可说是一等一,但是令人不禁想到,“伊古德斯曼&朱”在讽刺他人的同时,自己难道不是共犯,这两位英国曼纽因音乐学校的毕业生,在没有成为搭档到处搞黑色幽默之前,于乐坛默默无闻,他们的琴艺虽然不错,却非超群绝伦,如今能够与小提琴大师同台共奏,能够在众人面前成为“somebody”,他们本身难道没有得了商业化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