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2009年庆祝建团30周年的老乐团,一个是2009年才满10岁的年轻舞团,当台北市立国乐团遇上云门舞集2,的确是一个非常“跳Tone!”的组合,因为特殊所以让外界期待值更高,不仅想看看这对“老少配”能够玩出什么新花样,更想瞧瞧钟耀光(台北市立国乐团团长)、林怀民(云门舞集创办人)、简文彬(德国杜塞朵夫莱茵歌剧院驻院指挥)这三颗“金头脑”能够连手开拓出何种前无古人的新思路。
“跨界”合作是台湾近年来很流行的演出模式,交响乐团与京剧团、国乐团与歌仔戏、打击乐团与人声团体,凡举两种上以不同属性团体的合作便是“跨”,然而在创新摸索的过程中,大部分的制作充其量为跨领域的同台,而非真正跨跃彼此的界线。
台北市立国乐团和云门舞集2的合作,免不了面对这样的问题,虽然现代舞加国乐足以构成宣传上的趣味,但是音乐与舞蹈的结合,并非什么惊天动地的新鲜事,尤其舞和乐在历史的洪流中长相左右,随乐起舞是人的本性,柴科夫斯基的《天鹅湖》为舞所作,云门舞集《水月》跳出巴哈大提琴无伴奏组曲的律动,也因此这档取名为“跳Tone!”的演出,概念虽然新颖,但实际上却要突破层层窠臼,才能到达“跨”的彼岸。
云门舞集2致力于发掘新生代编舞家,郑宗龙和黄翊是林怀民提拔的新锐,也是“跳Tone!”的两位舵手。33岁的郑宗龙曾是云门舞者,他大胆率领舞者和乐手跨出疆界,破除舞者该舞、乐者该乐的既定形式,开辟出全新的舞台效果。
在准备的过程当中,10名中选的国乐团员接受舞蹈的魔鬼训练,云门舞集2的15位舞者学习从未触碰的国乐器,两者角色的互换,为作品《乐》(yue)开启乐(le)的氛围。舞作的前奏,先来一段混淆视听,派出手持二胡的舞者从容拉起《茉莉花》,接着进入友谊配队赛,踩着云步的乐手搭配演奏乐器的舞者一同上台,只见那平时端坐演出的国乐团员认真比划起来,有样学样的让人差一点信以为真,吹笙的舞者也不遑多让,边吹边劈腿,获得台下一片叫好,两者放下“身段”顿时跨出了感动。
《乐》的第二部分中,国乐团恢复本色奏起大陆作曲家王建民《第一二胡狂想曲》(二胡在台上主奏,乐团在乐池演出),既然为狂想曲,舞者自然不会太安分,二胡拉奏出快速连音,舞者以骨牌效应般的肢体动作响应,音乐速度和缓时来个定格慢动作,舞者以椅子为道具,抓紧节奏在拍点上制造出“关椅”、“开椅”等声响效果。《乐》的终曲为一绝,身兼作曲家的台北市立国乐团团长钟耀光,将蒙古古老民谣《满都拉汗赞》,改编成以锅碗瓢盆演奏的击乐曲,乐池里的指挥简文彬拿着锅子、捞面杓左右开弓充当指挥棒,台上舞者拿着锅碗边敲边舞,最后由十位乐手扮演的舞者也端出瓢盆共襄盛举,成就一段抹去界线的演出。
郑宗龙以一句“既然要跨界,就必须有所作为,不能说说而已”,大刀阔斧斩除形式上的牵绊,以有趣但不可笑、有效果但不哗众取宠的设计,《乐》得恰到好处。相较之下,26岁的黄翊显得较为沉稳保守,着重于意念上的再造。
俄国作曲家哈察都量的《小提琴协奏曲》具有浓厚的亚美尼亚传统色彩,改编成国乐编制更具民俗风情,小提琴家李宜锦以媲美俄国小提琴大师柯岗(Leonid Kogan)录音的超速度,在舞台上拉奏第三乐章。音乐背景不是黄翊选择这首曲子的主因,他看上乐曲不断加速往前的冲劲,联想起每日与时间赛跑的上班族,伴随着音乐舞者在TA-TA for Now的舞作中打起领带,穿起窄裙,以肢体演出白领们的办公室之战。
黄翊另一支作品《红》,以大陆作曲家郭文景的《戏》为发想,这首曲子为钹而作,呈现开击、刮击等多种演奏手法,舞台上九位乐手分为三组而坐就像是三个小戏台,舞者在戏台前展肢,期间黄翊小玩一下光影游戏,用灯光洒下印章般大小的光点,舞者在光点空间中穿梭舞动,成为个人私密的戏台。
“跳Tone”舞作登场的前后次序,分别是黄翊《红》、TA-TA for Now及郑宗龙《乐》,乐与舞两者的关系,如同历经一个完整的蜕变过程,从以乐带舞、以舞带乐到最后融合为一体,台北市立国乐团和云门舞集2的放手一搏,搏出了台湾“跨界”的新能量和生命力,台北市立国乐团褪去传统的桎梏放下身段往前踏出一步,云门2大胆跃进拥抱传统,谁说老东西没办法有新把戏、新东西缺乏文化基底,林怀民、钟耀光、简文彬以自由开放的胸怀作为演出者的后盾,一同开创出2009年台北艺术节令人大开眼界的制作。下次,观众最期待的应该是钟耀光、简文彬跳舞,林怀民奏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