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立国,沿袭的是五代时期的“武人政治”模式。赵匡胤曾是后周的殿前都虞侯,后迁任都点检,“掌军政凡六年,士卒服其恩威,数从世宗征伐,荐立大功,人望固已归之”[1]。他作为周世宗柴荣的亲随,多次跟随柴荣出征,很快掌握了后周的军权,因此才得以在柴荣死后,通过军变而黄袍加身。但立国之后,当年的立国功臣很快也成为他警惕的对象。他首先通过“杯酒释兵权”的手段虢夺了武将的权力,进而在汴梁设置禁军,将各地精兵收归京城禁军管辖,以“更戍法”分离兵将,又以文官为地方州郡长官,知州之外设立通判,使之互相牵制;又设置转运使管理地方财政,规定各州的赋税留其正常开支外,一律送交京师。这一系列措施,使节度使成为虚职,地方官员互相节制,“利归公上而外权削”[2],中唐以来为患一方的割据情况至宋朝终于得到了终结,一个稳定的中央集权皇朝得以建立和巩固。
削弱武将实力,让官员彼此之间相互制衡,这些政策确实保障了宋朝君主的权威性。宋人对君权的强化超越前朝,这种强化不仅出自皇帝自身的意愿,亦是士大夫参与建设和维护的结果。宋朝士大夫具有强烈的忧患意识,所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成为这一时代的座右铭。而自宋初而设的优待文臣的政策一直延续至南宋灭亡,对文臣的优待以至于“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虽然自仁宗朝开始党争之祸即愈演愈烈,诸多士人因直言进谏而被远放他乡,受尽颠沛流离之苦,但整个宋朝因言获罪而致身死的士人并不多见。宽松的政治环境让士大夫在政治活动方面有了更多的发展空间,也促使士大夫对自身“同治天下”的要求越发突出。宋朝的士大夫对“治国”有着更为主动和积极的态度,希望以一种君主和士大夫互相掣肘又互为依赖的模式,限制君权的膨胀和君主的独断。
然而,君主集权制度的强化,以及“重文轻武”的政策倾向,一方面促进了政权的稳定和国家实力的发展,另一方面也造成了一系列严重的社会问题:繁冗的官员设置不仅给财政增加了巨大的压力,还极大地降低了行政效率;军队的膨胀在带来沉重经济负担的同时,却并不有助于国防的建设,死板的作战模式与低效的训练一旦经历实战往往就不堪一击,无论是宋初与辽的征战还是其后与西夏的对峙,宋军都并无突出表现;宋朝“不抑兼并”的土地管理模式和苛刻的税收制度,也使得城乡民生凋蔽,怨声载道。
公元1038年,党项人李元昊称帝,国号夏,史称西夏,定都兴庆府(今宁夏银川),本来就岌岌可危的西北边疆至此更是千钧悬于一发。宋朝对李元昊的称帝本来并不重视,但次年三川口一战,李元昊大败宋兵。此后,宋朝又在好水川、定川寨连败;李元昊不断挥师南下,朝野震动。宋夏关系的紧张直接影响到了宋辽的关系,澶渊之盟后一直与宋朝相安无事的契丹也于庆历二年(1042)“聚兵幽蓟,声言南下”[3],宋朝增加了10万匹两的岁银,此事才算终了。激烈的民族矛盾激化了国内矛盾,士大夫纷纷上书,要求改革。欧阳修上书仁宗,直指朝政弊端“一乞选捕盗官,二乞定赏罚新法,三乞按察老病贪赃之官”[4],尹洙在上书中也指出“因循不革,弊坏日甚”[5]。宋仁宗在改革呼声的推动下,终于下定决心,“遂欲更天下弊事”[6]。北宋政权的第一次自上而下的改革就此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