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李秀成非常认真、仔细、连积日写有多少字数都记得清楚。可见在囚笼中,非常镇静从容不迫,确是非常之人。
②李秀成是有计划写完供词的。他写供词是手段,目的是换取信任。此时他还有两部分最重要的还未交待,一是援解京围,二是总结失败之因和善后之策,所以要赶写,以听定夺。
③此当是新的一天(第七天)开始。
④自本段起,因涉及湘军渐多,也是供词需多作伪编,一是歪曲、编造史事,解脱本人责任(如定为真忠军师,主持国事,再不提个人才干);二是指责天王和亲贵倾轧,嫁事于人;三是奢谈湘军功绩。
①回避其他两个因素,一是本人缺乏统一指挥,二是不谈淮军四江口大捷威胁苏州。
稣、杭之误事,洋鬼作怪,领李抚台之赏,攻我各路城池。攻克稣州等县,非算李鸿章本事,实得洋鬼之能。①其将尚(上)海正税招用其力。该鬼见艮(银)亡命,言(然)后鬼兵及李抚台见我未在省城,是以而顺势攻之。若我不来京者,不过北者,其万不能攻我城池也,因此来京过北之由,此之大势,启奏主闻。主不从我奏,一味蛮为,云称:“有天所定,不必尔算,遵朕旨过北,接陈得[才]之军,收平北岸,启奏朕闻。”启奏不入,实佞臣之所由,惑主而行,忌我之势,密中暗折我兵,然后失去稣州各县。浙省金华、龙由(游)等处,具(俱)被中堂派左京堂全军制战李世贤之军。宁波郡前是鬼子诱引而得宁城,然[后]清将用艮(银)惹动洋鬼心,而攻我宁城。洋鬼炮火利害,百发百中,攻倒城墙,我官军不能立脚,是以退守,余姚、乘(嵊)县陆续亦退。然后鬼子攻破宁郡,得赏艮(银)之后,又领赏艮(银)来打绍兴,所攻此两处,鬼子得艮(银)四十余万。宁波税重艮(银)多,是清瞒饷艮(银),而请洋鬼,作为已功,打绍兴亦是如是,不然,亦不能攻我城池也。自此之起,金华、龙游、严郡、温、台等处陆续退守,兵屯富阳。左京堂全军发下,逼到富阳,与我军连敌数月,亦攻未下,然后仍请鬼兵由水路而来,用炮攻崩富阳成(城)池,连战数十仗,鬼败,然后再调鬼兵多来,复再与战,左京堂亦队伍甲(交)争,是以富阳之失,绍兴之失,萧山之失,兵退到余杭,屯营落寨,[左]京堂之兵亦到,两并交争,日日连战,我力据余杭,以坚杭州之稳。那时鬼兵攻了富阳,得艮(银)之后,仍回宁郡。那时左京堂之兵分水旱而下杭州,一扎余杭,一扎九龙山,到凤山门、雷峰塔、西湖为止,连至余杭八十余里。此地山多水多,扎一营,而十营之坚稳也,自连八十余里,其[营]百余座。我天朝之军,自西湖至余杭止,有营十余座,具(俱)是以水为坚,两军并扎,困战而已,两不更开兵。浙江斯城,是听王陈炳文为帅,余杭是汪海洋为将。浙江之稳数月者,则水利之坚。然后洋鬼子攻打乍浦、平湖、加(嘉)善,三处失守,稣州、太仓、昆山、吴江等处具(俱)被李抚台请鬼子打破。②那时九帅破雨花台,京城惊乱,主不准我下稣、杭,奏三求四,亦是不从。自此之后,印子山营又失,其格不准我行,稣、杭各将告急,日日飞文前来,不得已,又以启奏。我主及朝臣要我助饷艮(银)十万,方准我行,后不得已,将合家首饰以及艮(银)两交十万。我主限我下稣、杭四十日回头,艮(银)不足交,过期不回者,衣(依)国法而行。[我]见下路势急,亦愿从由,总得出京门,再行别计。自去未久,高桥门又被九帅攻破。那时省城洋鬼逼近。自高桥门之败,辅王杨辅清逃回东坝,侍王李世贤亦转溧扬(阳)。那时我在稣州与洋鬼开仗。连战数日,胜负未分,两不能进。水道甚多,洋鬼利在火舟之害,我水军不能与其见阵,旱道能争,稣州水道太多,旱道甚少,是而败失地者,皆洋鬼之害也。自此两攻不下,然后亲引军由阊门到马塘桥,欲由外制,暂保省城,将军屯扎马塘桥,意欲回京奏练(谏),请主他行,不守京都。[独]自议思之后,上(尚)未举行。稣州守将慕王谭绍光,是我手上爱将,留守稣州,内有纳王郜永宽、康王汪安钧、宁王周文嘉、天将张大洲、汪花班。这班返(反)臣不义。郜永宽等这班亦是我手下之将,自小从戎,教练长大至今,做到王位,与谭绍光两人是我左右之手,何悉其有此由。郜永宽等这班之人,久悉其有投大清之意,虽悉其[所]为,我亦不罪。闲时与其谈及,云郜永宽、汪花班、周文嘉、汪安钧、张大洲、汪有为、范起发云:“现今我主上檬(蒙)尘,其势不久,尔是两湖之人,皆由尔便,尔我不必想(相)害。”谈及云云:“现今之势,我亦不能留尔。若有他心,我乃国中有名之将,有何人敢包我投乎!①我一家难舍,母子六十余旬(岁),大齐流凄(涕),而各及他行。”各回言曰:“忠王宽心,我等万不能负义,自幼(幼)蒙带至今,而谁有此他心!如有他心,不与忠王共苦数年。”我为其长,其为我下,不敢明言。我观其行动,悉其有他心,故而明说。我见势如斯,不严其法,久知生死之期近以(矣)。因我粤人,无门他入,留其全生。该等在我部下,久有战功,我成名者,皆其各等之力,实是心腹之闲谈及也。②不意该等与慕王谭绍光二人少年结怒(怨)至今,后其各果是变心,将慕王杀死,投与李抚台,献城未及三日,被李抚台杀害,是以至今为头子不敢投者,因此之举。
①骂了李鸿章,使湘军争光,却使曾国藩为朝廷深忌。这是李秀成没有能想到的。
②都是借洋鬼子之力,曾国藩湘军难以向同僚交代。他是不知湘淮军的内部矛盾,如此解押至北京,必会揭露湘军,大为不利。李秀成说得越多,曾国藩更是深忌,他也离死亡越近。
①此话笔者怀疑是李秀成在囚笼里编造的,是有意说给曾国藩的。可认为是他写供词时心情,不能认为是在苏州的谈话。
②李秀成表示不忍处理郜永宽等,是自扬己有仁义之心,其意在想让曾国藩知道。
失去稣省,那时正在马塘桥,闻失省之后,我即上常州,到丹阳屯扎,后无锡在后又失。那时兵乱民慌,寻思无计,暂扎丹阳。那时我家弟李世贤兵屯溧扬(阳),劝我前去,别作他谋,不准我回京。我不肯从。其欲出兵前来,逼我前去,不欲我回京。后见势不得已,见我母亲在京,难离难舍,骨血之亲,故而轻奇(骑)连夜赶回京。到京次日,上殿启奏。《此是十三年十一月矣将大势情由启主云:“京城不能保守,曾帅兵困甚严,濠深垒固,内无粮草,外救不来,让城别走。”①那时天王义怒,严责难当,不得已,跪上复行再奏:“若不衣(依)从,合城性命定不能保了。九帅兵得尔雨花台,绝尔南门之道,门口不能尔行。得尔江东桥,绝尔西门,不能为用出入。得尔七公(瓮)桥,今在东门外安寨,深作常(长)濠。下关严屯重兵,粮道绝门。京中人心不固,老小者多,战兵无有,具(俱)是朝官,文者多,老者多,小者多,妇女者多,食饭者多,费粮费饷者多,若不衣(依)臣所奏,没(灭)绝定也!”奏完,天王又再严责,云:“【我】朕奉上帝圣旨,天兄耶稣圣旨下凡,作天下万国独一真主,何具(惧)之有!不用尔奏,政事不用尔理,尔欲出外去,欲在京,任由于尔。朕铁桶江山,尔不扶,有人扶。尔说无兵,朕之天兵,多过与(于)水,何具(惧)曾妖者乎!尔怕死,便是会死。政事不与尔[相]干,王次兄勇王执掌,幼(幼)西王出令。有不遵幼(幼)西王令者,合朝诛之!”②严责如此。那时我在殿前,求天王:“尔将一刀杀我,免我日后受刑。为主臣子,未闲半刻,今[将]国之事启奏,主责如斯,愿死在殿前,尽心酹(酬)尔!”如此奏启奏,主万不从。含泪而出朝门,阖朝众臣前来善劝。次日,天王其知自过,赐下龙袍,以安我心。此番死实,因我母之念,实非为主之为。自此之后,住京一月之余。十四年新正,欲出京去,那时,主怕我出京,城内人心不稳,朝臣苦留。阖朝弟妹闻我出京,合城男女流凄(涕)呼留。我心自院(愿),故未启行。我今之祸,因母及阖城男女之留,不然久而他去矣。稣省独有丹阳、常州、金坛、溧阳、宜兴而已。今年常州亦被李抚台请洋鬼子来打此城,杀死合城官兵。自常[州]破后,丹阳亦退。浙江嘉兴前后失守,独有湖州、四安、广德未退。浙江、丹阳、金坛、宜兴、溧阳各军无处可逃,我又被困京内,各将各王无法何(可)施,是以上江西而去。江西领兵之将,家弟李世贤唱(倡)首而图。此等之兵,具(俱)是我浙江部下之众,势逼而行。计开上江西各将名目:李世贤、刘朝钧、汪海洋、陈炳文、陆顺德、朱兴隆、李恺顺、谭应芝、陈承奇、李容发领兵前去,已在江西①。此事不说,再将京中坏政败亡之陈。
①提出让城别走,还是要写湘军威力,不得不放弃天京。但要执行也难,以天王为首的非战斗队伍庞大,行走在外线,前后无给养,很快就会自溃。李秀成本人也难舍苏州、天京荣华之处。笔者怀疑此说也是他编出来的。
②天王固执,写他祸国殃民,更由此写己受到全军全民爱戴,而却受到排挤,以此心态向曾国藩交代。此处李秀成回避已是天京城防最高司令官,也是天王信得过的。
自此之下,国业将亡,天王万不由人说。我自在天王殿下,与主面办(辩)一切国情之后,天王深为疑忌,②京中政事,具(俱)交其兄洪仁达提理,各处要紧城门要隘之处,概是洪姓发人巡查管掌。我在京并未任阖城之事③。主任我专,政不能坏。我在京实因我母之念。见国中之势如斯,外城池概失,日变多端,主不问国中军民之事,深居宫内,永不出宫门,欲启奏国中情节保邦之意,凡具奏言,天王言天说地,并不以国为由(事)。朝中政事,并未实托一人,人人各理一事。我久日在外带兵,我部将多有在外,在京者,谨(仅)有出师外去其各家眷在京,各在家每有十人,或七八人,见我在京,各而聚至,合作一队,计有千余。十三年十一月,我由外入京,亦有随身之将十余员。那时专作守城之事,某处要紧,即命我行。京城穷家男妇俱向我求,我亦无法,主又不问此事。奏闻主云:“合城无食,男妇死者甚多,恳求降旨,应何筹谋,以安众心。”我主降照云:“合城具(俱)食咐(甜)[露],可以养生。”唶(甜)露何能养世间之人乎!地生之物,任而食之,此物天王叫做咐(甜)露也。我等朝臣奏云:“此物不能食得。”天王云曰:“取来做好,朕先食之。”所言如此,众又无法,不取其食,我天王在其宫中阔地自寻。将百草之类,制作一团,送出宫来,要阖朝衣(依)行毋违,降照饬众遵行,各而备食。④天王亦早知有今日无粮之难,京城不固,久悉在心,【心】因自好高,不揣前后。入南京之时,称号皇都,自己不肯失志,靠实于天,不肯信人,万事具(俱)是有天。先二三年之间,早经出令,各多被(备)甜露,每家要呈缴十担,收入苍(仓)中。亦有遵旨送缴者,亦有不从[者]。天王久日宫中具(俱)食此物。我主如此,我真无法。城中穷家男女数万余人,缠我救其命,度日图生,我今无法。十三年七八月之间,那时我有艮(银)米,可以暂将城内穷家民户以及各穷苦官兵之家,开册给付艮(银)米,以救其生,开造册者有七万余,穷苦人家各发洋钱廿元,要米二担,具(俱)到保偃(宝堰)领取。有力之人,即去保偃(宝堰)领米,无力之家,自各领艮(银)作些小买[卖]。救至去年十二月,又不能了。我亦苦穷,无艮(银)无米,稣、杭又失,京城困紧,力不能持,奏主不肯退城,实而无法,不得不由而为此也。我有艮(银)米,那时而救军民,自丹[阳]而至三岔河、龙都、胡(湖)熟、洒溪等处之民,被陈坤书、洪春元害死之后,我即发艮(银)米命员前来抚之,以救民家。斯时王次兄以及洪姓见我滋(慈)爱军民,忌(惧)我自图害国之心,声言明到我耳,那时忠而变奸,负我辛勤之一世苦楚,不念我等勤劳,反言说我奸。我本铁胆忠心对主,因何信佞臣而言我奸!是以辞心而藏京内,又逼气而培(陪)其亡。不是此意,我将兵数十万在外,任我风流,而何受此难者乎!早亦悉其气将满,奈我粤人无处他逃,故而死对主忠。我等一班为人,为主厚待者,具(俱)是一心,无奈佞臣之害,入京者不能出京也。我到京阖城欢乐,知我出京,具(俱)各流凄(涕)。我在京,洪姓不敢逼人,不敢十分强欺城中百姓,不敢欺逼官兵。我不在城者,其满城逢屋查过,有米艮(银)物合其用,任其取用,不敢与争,日日按户查寻,男女不得安然。
①李秀成并未回避主力赴江西就食的战略意图。其实,此事不须隐匿,曾国藩等早已判定。
②所说佐证天王自来亲自问政,聆听诸人意见。
③竭力解说,与主持天京城守无关,如此假话,岂能瞒得住曾国藩等。盖若无李秀成主持,天京不须多日围困,即被攻陷。
④李秀成透露天王以甜露为食细节,画龙点睛,极写天王以《圣经》为典的昏聩理念。
去年天王改政①,要阖[朝]内外大小军营将相,民家亦然,凡出示以及印内,具(俱)要刻天父、天兄、天王字样安入,印内不遵者五马分尸。军称天军,民称天民,国称天国,营[称]天营,兵称御林兵。那时人人遵称,独我与李世贤不服声称②,李世贤现今亦未肯称此也。言(然)后天王见李世贤不写此等字样,即而革职,现今李世贤之职上(尚)未复回。天王号为天父、天兄、天王之国,此是天王之计,将此来情,云天上有此之事,瞒及世人。天王之事,具(俱)是那天话责人,我等为其臣,不敢与其驳,任其称也。称天朝、天军、天民、天官、天将、天兵、御林兵者,皆算其一人之兵,免我等称为我队之兵。我(称)为我队我兵者,其责之云:“尔有奸心之意,天军、天官、天兵、天国,那有尔兵!”不称天兵、天国、天官者,恐人霸占其国,此之实言也。何人敢称自兵者,五马分尸。又改各王之号,此是天王失算。前封东、西、南、北王、翼王止,除此以外,自行降照言,杀东、北王之后,永不封王。今封王者,因其弟洪仁玕九年之间而来,见其弟至,格外欢天,一时好乐,重爱其弟,到京未满半月,封为军师,号为干王,降照天下,要人悉归其制。封过后,未见一谋。天王再而复思,又见各旧功臣久扶其国,心不分(忿)意。天王见势不同,自翼王他向,保国者首陈玉成与我而为首,那时英王名现(显),我名未成,日日勤劳,邦(帮)为运算,凡事不离。天王见封其弟,初来封长,又有才情,封有两月之久,一事无谋,已知愧过,难对功臣。后而先封陈玉成为英王。封陈玉成之后,见我日有战功,勤劳其事,对我不能。那时正在甫(浦)口镇守,李昭寿与我有旧日深情,其见天王封陈玉成为王,其在清朝,在傍看见,其心不分(忿),行文劝我投其。来文到案,此时正逢天王侍卫六七人来甫(浦)口踏看军营,谁知李昭寿之文未到,先有遥(谣)言,传到京中,天王差侍卫一探军营,二探我有何动静①,那知李昭寿胆大,特命其亲使送文前来。此使旧日在我身边为护旗,然后李昭寿投入大清,其即随去,今使其带文前来,被把卡捉来,解送到案前【到】。其使云曰“尔不必捉我,我专到李老大人处”等云,然后把卡士卒送至衙前。拿得敌人而至,合营人众视之,见在其身尚(上)拾得文一件。拿来之情,此事问马玉堂亦知此由。那侍卫同在其场。后侍卫回京,合京人人知到(道),恐我有变,云我同李昭寿旧好,封王不到我,□定有他变。那时我母亦在甫(浦)口,家室亦然,防我定有变意。后将中关舟只尽封,不准我官兵来往。那时有人奏到天王耳日(中),一二十日,未见动静,天王降照封我为万古忠义,亲自用黄缎子,自亲书大字四个,称“万古忠义”四字,并赐绸缎前来,封我为忠王。我为忠王者,实李昭寿来文之诱①,而乐我心封之,恐防我有他心。自此之后,日封日多,封这有功之人,又思那个前劳之不服,故而尽乱封之,不问何人,有人保者具(俱)准。司任保官之部,得私肥已,故而保之。有些有艮(银)钱者,欲为作乐者,用钱到部,而又保之。无功偷闲之人,各又封王,外带兵之将,日夜勤劳之人,观之不分(忿),力少从戎,人心之不服,战守各不争雄,有才能而主不用,庸愚而作国之栋梁。主见失算,封出许多之王,言如箭发难收,又无法解,言(然)后封王具(俱)为列王者,因此之来由也。然后列王封多,又无可改,王加头上三点,以为尘字之封,人心格而不服,各心多有他图,人心由此两举而散无涯也。天王失国丧邦,实其自惹而亡。前日明清之候,保将封官,择有才而用。陈玉成、李秀成我二人是主之所爱,而改加我等之名。陈玉成在家书名是陈丕成,天王见其忠勇,改做玉成。我在家书名号为以文,天王用我,自封忠王之时,其改我号为李秀成。②天王用人,从前择士。业檬(蒙)尘失国,应丧家邦之由,业今写明,老中堂一鉴便知。
①去年,指辛酉十一年(1861),本年乃天王完成洪氏家族控制太平天国的关键时期。天王制定《朝天朝主图》,以宗族仪式指定他的两兄和子侄的政治地位。李秀成亦得遵从。他在供词中流露出心情不快。
②并非如此,此处只是李秀成在向曾国藩表示他与天王的离心离德。
①李秀成超前地制造天王对他猜疑,似乎是在洪仁玕等封王时就有了,以此说明他是一直在天王似信非信中生活的。这与史不合,其目的是要蒙蔽曾国藩。
天国得失兴亡祸害之事,因此自乱于己,内外慌张,为将为臣,无法挽就(救)。国内无粮,九帅之兵严困,内外不通,无粮养众,京内繁繁,每日穷家男妇叠在门前求为救命。国库无存艮(银)米,国事未经我为,后见许多流凄(涕)苦叫,我实无由,不得已,将自己家存之米谷发救于城内穷人,将自[己]谷米发救穷家之食,自辖部官兵又不资云(匀),再不得已,将家内母亲以及妇女手(首)饰金艮(银)概变给为军资,家内无存金艮(银)者,因此之来由也。自发此谷米,救过此穷人,亦不资(济)于事,后将此穷苦不能全生情节启奏天王,求放穷人之生命。主不从衣(依),仍言(然)严责:“不体国体,敢放朕之弟妹外游,各遵朕旨,多备咐(甜)露,可食饱长生,不由尔奏!”无计与办(辩),言(然)后出朝。主有怒色,我亦[有]不乐之心。阖城男女饥饿,日日哭求我救,不得已,即已强行密令,城中寒家男妇,准出城外逃生。我在城内,得悉九帅在外设有救难民局,所悉此之由,正合我意,可久(救)民生,密令放行。去年至今,各门分出足有十三四万之敷(数)。不意巡各城门要隘,是洪姓用广[东]之人,将男妇出城之人,将各所带金艮(银)取净,而害此穷人。闻悉我心甚怒,亲往视之,果有此等,当而杀数人,害穷人贼子,然[后]各出城门,而可暂安。自此之后,国出孽樟(障),多有奇奇怪怪。主信闲言,不修正(政)事。城内贼盗峰(蜂)张,逢夜城内,炮声不绝,抢劫杀人,全家杀尽,抢去家内钱财,国败出此不祥。去年十一月之间,九帅放倒南门城墙,此时城内官兵多,尚可足食,而各力全,又有城河之隔,九帅之兵不能踊进者,此之来由也。
①李秀成封忠王,与李昭寿无关。他为编写封王事,作得相当离奇,由此以为可以蒙蔽曾国藩。岂知曾对此了无兴趣。
②封王前,已赐名“秀成”。
自此之后,京之事日变一不同。城外九帅之兵,日日逼紧,城内格外惊慌,守营守城,无人可用①。凡是城外有文通者,何人扑(拾)到,不报到天王处,私开敌人之文者,抄斩全家。自九帅兵近城边时,天王即早降严诏,阖城不敢违逆。[若]不遵天王旨命,私开敌人之文,通奸引诱,有人报信者,官封王位,之(知)情不报,与奸同罪,命王次兄拿获桩砂、剔(剥)皮法治,而何人不畏死乎!后松王陈得(德)风通于东[门]外萧军门处,慰王朱逃(兆)英二人通来九帅这边。斯时之事,朱兆英、陈德风并未与我言明,后其事泄漏,被王长兄洪仁发锁拿松王陈得(德)风。该与我想(相)好,其有母七十余旬(岁),前来求我,当即出计保之,代用去艮(银)一千八百余,然后保陈德风之命。②陈德风通清朝这边,言(然)后事作不成,其命尚不能保③。此有心献门投降者,此之来由也。此事此(已)过未久,有我妻舅宋永祺来在九帅营下,云同九帅部下司(师)爷谈及,劝我来降等[语]。其有兄弟,我不知其何姓名,在中堂辖下戴蓝顶子,可保于我。宋永祺所云此人我未见过,未悉其人,未见过其面,[是]以未敢定言。此人闻在泰州,未知真段(假)。至宋永祺由九帅之营回转京内,[来]往十日有余,同郭老四同事。郭老四南京人。宋永祺与我谈及,④云有此事,未见有九帅之文,其云不故(过)与九帅司(师)爷谈及,未有实情等语,此人好还(玩)饮酒,是夜[与]我谈及多言,次日与朋友饮酒太多,与人多语,即与陈德风谈及,云与忠王所言如此如此。陈德风半信半疑,行文前来问我,能有此事否。此日在我府会议粮务,补王莫仕葵(睽)、章王林绍璋、顺王李春发、王长兄长子洪和元、次子利元、干王长子洪葵元在我府内会议,正逢松王陈德风递到此文,本城文到,何人而有防内有私乎!莫仕葵(睽)【莫仕葵】顺手将此文扯开一看,见此情由,各人在此,并踊来视,内言:“问忠王真有此心否?”此时莫仕葵(睽)在此,问我曰“尔调宋永祺到场,我问来情,我为天王刑部,今有此事,尔即调尔妻舅宋永祺到场与我讯问,不然,我亦要先行启奏,尔做忠王,恐有不便”等情。后不得已,宋永祺又不能逃,莫仕葵(睽)发动人马在我府等候。此日夜宋永祺正到我府,与我家弟叙及此事,莫仕葵(睽)将其拿获,后又将郭老四并获,此时惹出大事,合城惊乱。我平日幸得军民之心,不然,误我全家久矣。朝臣其有忌(惧)意,不敢强为究我之罪也。后将宋永祺押入囚内,欲正其法。我与其亲戚之情,不能舍绝,然后将艮(银)用与莫仕葵(睽),而后宽刑,不治其罪,奏旨轻办。此事连及我身,幸合朝人人与我情厚,不然,合家性命不到今日之亡。
①李秀成还是否认自己是主持天京防务的总帅。
②李秀成保陈得风、宋永祺,表示他同情天京叛乱活动。
③命不能保。湘军攻陷天京,降人、叛徒和俘虏再都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不如杀掉,尚能掠得财物、女人。李秀成是应该知道的。
④宋永祺事件也甚离奇,我疑是李秀成编作。
自此之后,四时有人防备,恐我变心。此时大概三月将尾,四月将初之候。斯时我在东门城上。天王斯时已病甚重,四月廿一日而故。此人之病,不食药方,任病任好,不好亦不服药也。是以四月廿一日而亡。①那时天王又死,九帅军逼甚严,实而无法,后天王长子洪有福登基,以安合朝人心。天王之病,因食咐(甜)露病起,又不肯食药方,故而死也,亦是其无福处,害死庶民。自幼(幼)主登基之后,军又无粮,兵又自乱。九帅[沿]城开垅甚多,自东门而至北门,一路开垅甚多,不能处处防敌也。②神策门连被放倒两回,实难防备。主又幼(幼)小,提政无决断之才人。外曾帅之兵,日夕逼近城边,合城文武,无计可施。
至六月初六日早,见势真不得已,知曾帅立破我城在即,抽点先锋,连夜出城,欲攻九帅寨,攻打未成,知城不能保固了。此官兵日夜未得饭食,天明各已寻去了,被曾帅在紫金山高处吊望,见城内之人,纷纷散队。是午时之候,九帅用火药攻倒京城,由紫金山龙颈而破,全军入城,我军不能为敌。此是大清皇上鸿福,中堂运算良才,九帅精功智才韬(韬)略,将相勤劳,此亦天朝数满,天王乱世民之数满仍(盈),大清再复升平。①那时九帅官兵四门扒城亦入。中关以外,各处军营见京已失,降亦有之,逃亦有之,死亦有之。我来在天朝,天王用我,不故(过)三四年之间。我用命散财,肯救贫人,是以人人而悉我者,此之由也。破城之时,个个向我流凄(涕)。我由太平门败转,直到朝门,幼(幼)主已先走到朝门,及天王两个小子并到,向前问计。斯时我亦无法处,独带幼(幼)主一人,其余不能提理。幼(幼)主又无马坐,将我战奇(马)交与其坐,我奇(骑)不力之奇(马),直到我家,辞我母亲我胞弟与侄,合室流凄(涕)辞别,带主而上青凉[山]避势。②斯时亦有数千余人,文武将官具(俱)而护往。我为天王之用臣,虽言(然)我[主]不修得(德)政,立国不以军民为念,既我于主封为忠王之爵,非是重用我一人,主封为王,朝之大臣,长过我者,【过】次过我者,亦复不少。不故(过)我肯舍死从人,深情有义者,肯报占过情者不亡(忘)。既为其臣,虽天王气满檬(蒙)尘,误国失邦,我受过其恩,不得不忠,尽心而救天王这点骨血,是尽我愚忠而为,是日将夜,寻思无计,欲冲北门而出,九帅之军重屯,又无法处,随行之文武将兵,自乱如麻,合众流凄(涕)而无法处。不得已,初更之候,舍死领头冲锋,自向带幼(幼)主在后而来,冲由九帅放倒城墙[缺口]而出,君臣舍命冲出关来。我此者,实为一点愚忠而救危主。冲出城之后,过九帅营寨,叠叠层层,濠深垒固。幼(幼)主出到城外,被九帅营中,营营炮发,处处喊声不绝。我与幼(幼)主两下分离,九帅之兵,马步追赶。现今虽出,生死未知。十六岁幼(幼)童,自幼(幼)至长,并未奇(骑)过马,又未受过惊慌,九帅四方兵追,定言(然)被杀矣。若九帅马步在路中杀死,亦未悉其是幼(幼)主,一个小童,何人知也。③
①天王死时,李秀成不在身旁,但所说是实,天王不爱吃药,自寻死,等于慢性自杀。
②李秀成指挥破坏地道,非常可采,多次击败湘军。但此处他只得如此写,不敢直言。
自出城与幼(幼)主分别,我奇(骑)马不能行走。此奇(马)在城交战一日,此又不是战奇(马),力又不足,又未得食,人马未得饱食,走到天明,人人具(俱)散,马不能行。那时无法,自己无马,又不能行,是以逃上荒山暂避,又未得食,肚中又饿,万不能行。
我战马幼(幼)主奇(骑)去。现今生死未知,我若仍奇(骑)战马,我亦他逃矣。逃在荒山顶破庙内避,后被荒山脚之民,悉京城失破,必有人在此山而避,贫民各欲发财之故,我命该绝,故未能逃。身上带有宝物,用绉纱带捆带在身,那不知此日心如此之迷,到此破庙亭(停)息,将此珍珠宝物吊在树下,我欲宽身呈(乘)凉。不意民家寻到,见其人众到来,我二三人而(疑)心惊乱而逃,忘记执拾此物。此百姓追我,问:“尔身有钱,交过与我,我不欲(要)尔性命。”我那时忙逃,亦不得(能)走,亦不能行,百姓追近身边见我,悉我是忠王,各大齐落跪,具(俱)各流凄(涕),追我下山脚。斯时百姓又众,那时百姓将我改依(衣),随步而行,仍回荒山顶上。[我]见百姓如此,有救我之心,自愿回破庙处所,将此珍珠宝物以酹(酬)其情①。不意此民追我上前而去,在后又有民家而来,将此庙[中]我之宝物拾去。我同此民回来,不见此物,此也不提。众百姓劝我涕(剃)头,我心不愿。其云:“不肯涕(剃)头,不能送尔。”百姓又是苦求。我回其曰:“我为大臣,我国破主亡,若不能出,被获解送大清帅臣,我亦不能复语(活)。若果有命,能逃出去,亦难对我官军。”不肯涕(剃)也。民逼涕(剃)多言,后衣(依)其言,涕(剃)去些须者,因此之来由也。然后这邦(帮)百姓密藏于我。那邦(帮)百姓得我宝物,民家见利而争,带我这邦(帮)百姓,去问那邦(帮)百姓,两欲分用。被邦(那帮)百姓云:“尔问我分此物,此物是天朝大头目方有,如(除)外别无。尔必拾获此头目。”云言该百姓带我,心有私忌,两家并争,因此我而藏不往(住),是以被两国(个)奸民获拿,解送前来。②
①还讲天数,这个理念支配着李秀成供词的写作。
②李秀成守住忠君道德底线,是人杰,知恩图报。不在危难时出卖主子。天京突围就是在他总体策划、统一领导下进行的。这些他没有说,也不会说。
③此句最为曾国藩欣赏。曾就是要向北京交代洪天贵福已死。
承禁囚笼,蒙九帅恩给饭茶足食,老中堂玉驾由皖而来,当承讯问,我见老中堂大义恩深,实大鸿才,心悔未及,中承(丞)大人情厚难酹(酬),是以我心自愿将国中一切供呈。③罪将是本不才,自幼(幼)在家为穷民,而图日食,并不知天王图国之为,来者数万之众愿随,独非我一人愚檬(蒙)。我出名作事,三四年之间,方知我李秀成微名也。今天国已亡,实大清皇上之福德,万幸之至。今我在天朝亦忠其为,其国军亡,我为洪姓之将,外众将兵具(俱)是我辖。今见老中堂恩惠甚深,中承(丞)大人智才爱众,惜士恩良,我愿将部下两岸陆续收荃,而酹(酬)高厚。我为此者,实见老中堂人(仁)爱,我虽不才,早至数年,而在部下,亦尽力图酹(酬),虽不才智,死力可为。忠扶天朝末国不代(待)复言。愿收齐人众,尽义对大清皇上,以酹(赎)旧日有罪愚民。若我主在邦全,我为此事,是我不忠。今主死国亡,我兵数十万众乱坏世民间,我不能卫固(国),[致]其害民,皆我之罪也。天朝之国,今蒙恩代(待),愿代收齐报德。今而扶洪姓为将,今已被拿,本应早日诛刑,承蒙迟究,敢带(感戴)靡涯。今国败尽,免我兵不可再坏凡民。老中堂以及中承(丞)大人肯容此举,实大清皇上格外之福,万民同占中堂雨露之恩。若我能此本事收复,恐防我他心,仍祈刑正国法;如办不成,正国法是定。我此者,实因欲保民为乐之意,①恐中堂不信我有此为,仍锁在禁,容我办为,付人我用,可在皖省居中,两岸好办。心虔有余,无有二意,如承因(恩)肯纳,具(俱)办齐全,决不负意。祈劳高才揣度,合否可为。计开欲办收齐之章程门(开)列于后,仍祈玉鉴。
①李秀成将被俘过程写得头头是道,实非亲身经历,不能如此。
②李秀成身为大帅,逃跑时随身携带珍珠宝物,多此一举,此乃颇见生趣,何以要写进供词,曾国藩读后何以未查问。
③李秀成毕竟是农民思维,有认识误区。他对曾国藩极不了解,还是以常规认知。他想玩弄曾国藩,反而为曾国藩玩弄,在斗智中决非曾国藩对手。作为儒家传人,曾国藩自能儒法并用、恩威并施,对李秀成的多次阿谀,能看得出是别有用心,因李的对供词不作评述,不作要求。李秀成却还自以为是得计。这正是李秀成性格的悲剧,也是历史的悲剧。
一、要准恩赦两广之人勿杀,给票其回,或散作生意。肯散两广之人,其各易办,因两广人起随起义②,至肯赦者,天下闻知,无有不服。其欲愿投入军者,不必用他。各省县之兵亦要赦去。如行此举,大幸民安,免劳大清财货,免劳将相之心。
二、欲恩行此举,要中堂发一二[人]同我差使前去。若我京城贵营拿有我之人,准我保数个代我带民(文)前往,先收我儿子为先。
三、要收我堂弟李世贤为首。李世贤之母亲及其家眷概被稣州李抚台溧扬(阳)带云(去),业宽养重代(待)。欲收我弟,速见攻(功)者,求中堂行文取其母到皖省,我行文前去,可速成功定也。其视(事)母至孝,今我被擒,办此者之易甚也。其母不到,我文前去,迟些日期,亦可成事。
①李秀成不以时空和条件变化,仍以为可以安抚部众。他的“招降十要”写得秩序有方,相当周密,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在他认为,如果执行亦是能走得通的,可见他不懂得此时形势的骤变。
“起义”,在当时泛用,并非如后来用为正面词。
四、欲将听王陈炳文收复(服)。陈炳文与我至爱,两好作为亲亲。我今被获在此,我文至,其定肯从。其各肯从成此事,欲因我在此,各有去路,定而成也。陈炳文从,汪海洋亦至,我家弟从,朱兴隆、陆顺德从之定也。若不收复(服)此人,虽中堂兵欲争,能平此等,实有费力费财,其等在外路阔,尔兵到此,其又去被(彼),何不有乱于民?被为(围)严紧,尚有计他逃,不独该在外许广野而无别计者乎?欲代收此等人者,亦差使往。
五、查幼(幼)主果能到外,再有别样善谋,又再计效(较),此人必不能有了。
六、老中堂肯行此举,非(必)马玉堂及赵金龙二人为用,其去必成。
七、要求中堂发一谕与我,押带我文并往,有文去不用印信。今用印者,到我营中,其众将格而不信,他定疑中堂自造诱他。我亲书字到,我营将个个可知,格宜稳便。我在天朝时用文盖印者,无我亲画密号,其将不从。收复(服)我弟及我子我侄我将之后,又收黄文金,总赦回乡,其事定成。我业落这边,是部辖定概从之。我部从顺,处处皆从。天朝独我部众,将我部收齐,余各记话而从。①
八、要求中堂今将南京城内不计是王是将,不计何处之人,求亭(停)刀勿杀,赦其死罪,给票给资,放其他行,留其传出于外,人人悉中堂中承(丞)宽恩赦他,其心免结,图事速成。
九、要收复(服)天朝各将,免乱天下者,务用善心抚拉(恤)。有中堂如此仁爱收复(服),又有罪将邦(帮)筹为引,不计其何将,不计有罪,以义用收复(服)天朝将兵后,稳(捻)匪作乱,举手而平,在安省居南北便易(利)。
十、要劳老中堂如行者求行,出示各省远近州县乡村,言金凌(陵)如此如此,今各众不计何[人]具(俱)赦,仍旧为民,此是首要。今具(俱)用仁爱为刀,而平定天下,不可以杀为威,杀之不尽,仁义而服世间。罪将本无才智,被获罪孤(辜),何[知]此事,实老中堂深恩量大,出我一片思及愚诚。昨夜②承老中堂调至驾前讯问,承恩惠示,真报无由。罪将一身屈错,未逢明良。今见老中堂恩广,罪将定要先行靖一方酬报。昨夜深惠厚情,死而足愿,欢乐归阴。
①李秀成言为心声。也许他认为招降李世贤等江西军有些把握,但对当时活在皖西的陈得才就难以办理了。此处就干脆不提。
②昨夜,指七月初五(8月6日),曾国藩宴请李秀成,告以处死事。自是初六(8月7日)晨起疾书“十误”,在临刑前还是想到保全家人、部属。他确是有仁义之心。
计开天朝之失误有十:
一、误国之首,东王令李开芳、林凤祥扫北败亡之大误。
二、误因李开芳、林凤祥扫北兵败后,调丞相曾立昌、陈仕保、许十八去救,到临青(清)州之败。
三、误因曾立昌等由临青(清)败回,未能救李开芳、林凤祥,封燕王秦日昌复带兵去救,兵到舒城杨家店败回。《杨家店清将,现今日久,不能记得姓名。〉
四、误不应发林绍璋去相谭(湘潭),此时林绍璋在相谭(湘潭)全军败尽。
五、误因东王、北王两家相杀,此是大误。
六、误翼王与主不和,君臣而(疑)忌,翼起狈(猜)心,将合朝好文武将兵带去,此误至大。
六、误主不信外臣,用其长兄次兄为辅,此人未有才情,不能保国而误。
七、误主不问政事。
八、误封王太多,此之大误。
九、误国不用贤才。
十、误立政无章。误国误命者,因十误之由而起,①而性命无涯。
天朝之根已去,能收复(服)此等之人众齐来,免大清心腹之患再生,中堂及中承(丞)大人名成利就,早日完功收复(服),众匪发何防。为今虑者,洋鬼定变动之为,中堂恩厚,我亦陈之。鬼子到过天京,与天王及(叙)过,要与天王平分地土,其愿助之。天王云不肯:“我争中国。欲相(想)全图,事成平定(分),天下失笑,不成之后,引鬼入邦。”此语是与朝臣谈及后[不]肯从。鬼云:“尔天王兵而虽众,不及洋兵万人,有我洋兵三、二万众,又有火舟,一手而平。”鬼云:“我万余之众打入北京,后说和,今上(尚)少我国尾[欠],尔不与合,尔天朝不久,待为(会)我另行举动。”此这鬼头与天王不肯,然后与及谈。今天朝之事此(已)定,不甚费力,要防鬼反为先②。此是真实之语。今其未动,老中堂早定计去广东先行密中多买其大炮回,先有其炮,其药其码子全(存)贮多多,防在要隘。炮位要大,要买其洋鬼炮棵(架),有其炮,元其炮棵(架)不能。买炮为备隘口者,总三四千斤即可,太大不必买他,他[有]十五、三十斤重码,而何将炮而制计保水面之坚,虽我有我国之广炮之好,实无他炮之强。取到其炮,取到车炮棵(架),寻好匠人,照其样式,一一制造。那时将我中国广炮制造多多,以一教十匠人,以十教百匠人,我国人人可悉,制用此物者人多,那时我亦利害制之。大西[瓜]炮棵(架),我在太仓抢得炮样,业经制[造],与其一样无差,今南京城内上(尚)有此样。又要买其三四百斤之大铜炮廿余条,亦是有旱路用之炮棵(架)。选集我灵变通(聪)明用炮之人,在阔地方密中教练,仍用炮子对一面高山,平处立起把子,教练炮手,练久而成百发百[中]之好手,出重工食,给与其资。欲与洋鬼争衡,务先买大炮早备为先,与其有争是定。我天朝已末,我乃大清民根,亦愿军民之好,免以惊动我大国人民,见中堂情深义厚,说直明言,并未半言虚语。现今广东人众近在海[边],知洋鬼之来情,知其鬼利情节之人,查寻数人为用,去办此物,非广东之人不能。现今仍言(然)买动洋鬼通敌数人,同作生意,可到广往来,好买其炮。买此炮上海、宁波未有,东省是鬼之旧根,此处要用者亦彼处之来,到广东乡巷(香港)所买便也。欲同步战之利,到乡巷(香港)要密买其鬼之抬抢(枪),此炮每条食炮[子]十两半斤之上下,鬼与[我]步战,其定用手抢(枪),甚(其)打远过我买洋抢(枪),故其来少用抬抢(枪),我买为之用,实有利便甚也。愚言如此,我与其战过,方悉其由。今我国末,亦是先天之定数,下民应劫难,如其此劫,何生天王而乱天下,何我不才而佐他乎?今已被拿在禁,非因天意使然,我亦不知我前世之来历,天下多少英雄才子,何不为此事而独我为,实我不知知(之)也。如知①(下缺)。
①“十误”写得有理。只有如李秀成那样的军事领袖,才能抓住根本。但他没有总结自己主政后的几处大误。
②从军事实践中提出“鬼是大患”,卓见有睿明的眼光。这在太平天国以及当时中国无人可及,包括洪仁玕。
①“招降十要”和“十误”也写了,要写的大致也全写了。再写的是“防鬼”的经验,乃是题外的话,此后被毁的部分,应该一是对八旗、绿营各路人马的评述,二是曾国藩很感兴趣的天京金窖和圣库情况,这也是避忌的,所以被撕去了。至于劝曾国藩自己做皇帝的说法,当是子虚乌有,李秀成即使最为无知、低能,也决不会写在纸上,白纸黑字,为曾国藩制造麻烦,留下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