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主持天京防务(1 / 1)

天王否决“让城别走”建议后,天京依旧安之若素,李秀成被留在天京,天王不再允许他离开了,天京军民也盼望他能留在天京。

李秀成为人办事很得军心、民心。

天王命李秀成主持防务。因为环视全国全城,只有李秀成能统率全军,有威信,天京极大多数将士都拥护他。幼西王萧有和和洪仁发洪仁达不行,洪氏子侄不行。因为打仗是硬功夫,靠血缘和准血缘、裙带风上阵是必然打败仗的,稍有溃败,众叛亲离,反而会误了卿卿性命。

天京下关图

有一个对王洪春元,算是洪氏子侄里会上阵作战的。天王要扶植本家人,给他带爵放在前线带兵,调拨在浙江李世贤麾下,是李世贤三支主力部队之一的堂卫军主将,另两支主力军是黄呈忠殿左军和范汝增讨逆军,他俩联手曾攻占宁波,在慈溪击毙“常胜军”领队华尔。但是洪春元不好好打仗,还仗着是天王家族,就和同在李世贤麾下的天王大女婿、金王钟英,与主帅闹别扭,与同僚争地盘,不服从指挥,且常扰民,是李秀成供词里几次指责的三支害民队伍之一,另二支是殿右军刘官芳和加入太平天国的天地会花旗。

洪春元与李世贤闹了一阵子,就擅自撤回天京。天王正要从诸军师王处挖墙角,见洪春元到来,大为欢喜,命他率本部人马与陈坤书等合军,渡江赴安徽解救被围在庐州的陈玉成,但兵力不强,进入安徽和州境,就被赶回来了。天王深信他,调至天京,带领一彪人马把守城南要塞雨花台。湘军重炮猛攻,洪春元镇守不力,一夜之间,全军覆没,成为光杆司令,孤身一人逃回天京城。洪秀全大发雷霆之怒,为肃军纪,把他处死。

除洪春元之外,天王精心培养洪仁发的长子,二十多岁的巨王洪和元。他拔苗助长,命大侄子带兵守天京上游运漕等地,更不得力,一战即败,一败就溜回天京。

将才、帅才,都是要靠战场的多年洗礼,自己又要好学深思,和麾下打成一片磨出来的,洪和元之流纨绔子弟,不是这块料,他们在阵上虽然辜负了天王老叔的苦心栽培,但在天京城里仍获得最大利益,那就是天王委托他们向全城军民开讲道理,宣传天父天兄天王主宰天地。天王是上帝之子,他的肉身子侄当然也必是人间最最亲近的,所以用来讲解天父天兄,也自然是颇有权威的了。

洪秀全坐朝堂,深信两位老兄。《太平天国野史》作者,还加上干王洪仁玕、恤王洪仁政,说是洪氏“四王”专权,不确。洪仁玕是德才兼备之人,况且在安庆失陷后,已被解除总理军国职务,此后只是做些事务,洪仁政在花县家乡乃是个牧牛的农人,不识字。被安排赴武昌帮助韦志俊守城。晚期亦只是在天王府做老弟洪秀全的衣帽保管员,成不了事。作者掌握史事甚缺,想当然。其实洪秀全晚年封王成灾,而得意佳作,就是把本家子弟都分封为王,如洪天贵福供词提及的保王洪仁山、卫王洪仁闻,都是天国晚期从花县赴来跑官的本家兄弟。

且说天王长兄洪仁发,不识字,晚年躲在信王府养尊处优,享受“爵同西”的八千岁政治、物质待遇,五六十岁了,按天王定格的所谓合法王娘就有十一个,接连替他生育儿女。他有七个儿子,除了自广西家乡带来的洪和元和崇王洪利元,其余五个都是到天京后出生的。家族枝繁叶茂,天王陛下大为高兴。自1860年始,即在朝臣和英王忠王部主要将帅还未封王前,就一律封了王,小七子洪珂元1861年出生,也就立即封为同王。

天王二兄洪仁达早年在家乡做过小行商,于街头叫卖,见过些世面。此人爱抓权,天王就命他掌兵权,还给他印信上加了一个“御林兵马哥”这样一个不伦不类的官衔,意思是掌管天京和天王府军队的最高司令官哥哥。洪秀全有旨,天上天下只有耶稣可称“二哥”,其余众人,包括称天王本人也不能称“哥”,此时可见他对洪仁达的定位是多么的高崇。因为有这样的名义,李秀成要主持天京防务,受到相当大的牵制和排挤。洪仁达自作聪明,常喜欢找李秀成抬杠、唱对台戏,稍有意见就向天王老弟告李秀成黑状。有时还明目张胆夺李秀成的军队,如企图引诱保王童容海率部脱离李秀成,隶属于他麾下;陈坤书与李秀成失和,也有他从中煽动、挑拨的份。

李秀成对此人深恨痛绝。此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李秀成主持天京防务,洪仁达为代表的天王家族就是要跻上一足,干涉李秀成职事。李秀成在供词里多次提及:

我自在天王殿下,与主面辩一切国情之后,天王深为疑忌,京中政事,俱交其兄洪仁达提理,各处要紧城门要隘之处,概是洪姓发人巡查管掌。……

去年至今,各门分出足有十三四万之数。不意巡各城门要隘,是洪姓用广东之人,将男妇出城之人,将各所带金银取净,而害此穷人。

李秀成得悉后,亲往视察,发现真个是有那么件事,当场诛杀这类仰仗洪仁达等做后台的害人贼子。

洪仁达等新权贵非常拿手于掠夺、屯积天京紧俏物资和粮食。李秀成曾几次建议天京城要储备粮食。他把合朝诸亲贵请到忠王府商谈:

在京时,当与合朝文武在我府会集,声言:众位王兄王弟,凡有金银,概行要买多米粮,切勿存留银两,买粮为首切等叙云云。……我奏主亦然如是。主责我曰:“尔怕死,朕天生真命主,不用兵而定太平一统!”我尚有何言也!无言退步自叹言曰:“教蒙得恩、林绍璋、李春发首坚江东门、雨花台营寨为首,各要买粮,我这出京,四百余日,方见我信。”合城文武遵我之言,果买米粮。那时洪姓出令:“某欲买粮者,非我洪之票不能。”要票出京者,亦要银买方得票行,无钱不能发票也;得票买粮回者重税,是以各不肯买粮入京。故积今日之患,国破实洪姓之自害此也。

洪姓,应该就是洪仁达等人。

洪仁达等人为了敛财发国难财,竟然也能开动脑筋,创造了买粮发票。他们多次破坏天京广储粮食,在天王默认和公开支持下,和李秀成唱对台戏,争权夺利。李秀成要主持天京防务,又要应付他们,又不能过硬过凶,使他分心不少,这使他时生怨恨,可身在其位又是无可奈何。李秀成在供词里提出的“天朝十误”,其中直接指责天王的就有五条,第五条就是:“误主不信外臣,用其长兄次兄为辅,此人未有才情,不能保国而误。”

洪秀全晚年就是在这几位哥儿圈里玩弄政治,弄得太平天国昏头转向。

天京城里不生产粮食。开始外来粮食还可从城南句容一线有少量运入,军民还可自宝堰一路领取,后来湘军全城大包围,还动用了地方民团截粮,就断线了。天京城里闹起了粮荒。军民找李秀成解决。

李秀成拿出自己贮藏米粮,杯水车薪,毕竟有限。无粮社会不安。

李秀成向天王报告。天王说:你慌什么,凡事都有上帝老爸作主。早在二三年前,我不是已经下诏,要全京军民多多预备甜露了吗?每家要呈缴十担,收入仓库。天王还介绍,我们天王府就是吃甜露过日子的,而且还吃了多时呢。天王正是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李秀成后来在供词里记叙了这段“折子”:

京城穷家男妇俱向我求,我亦无法,主又不问此事。奏闻主云:“合城无食,男妇死者甚多,恳求降旨,应何筹谋,以安众心。”我主降照云:“合城俱食甜露,可以养生。”甜露何能养世间之人乎!地生之物,任而食之,此物天王叫做甜露也。我等朝臣奏云:“此物不能食得。”天王云曰:“取来做好,朕先食之。”所言如此,众又无法,不取其食,我天王在其宫中阔地自寻。将百草之类,制作一团,送出宫来,要阖朝依行毋违,降照饬众遵行,各而备食。

天王陛下身教言行,奢谈“甜露”功能,真叫包括李秀成的大多数朝臣啼笑皆非。

洪秀全读书走邪了,所谓“甜露”是他从《圣经旧约·出埃及记》找来的。据称,逃出埃及的古以色列人来到荒野,无从就食,饥饿交迫。但当清晨,营地四周忽而普降朝露,露水干后,荒野上覆盖着有一层薄薄的似鱼鳞的东西。他们请教摩西:这是什么?

摩西回答:“这就是上帝赐给你们的食物。”

它就是野草,而洪秀全美其名为“甜露”。

《圣经》说的是西方古传说。洪秀全引火入魔,把它视为上帝真言。晚年的天王十分荒谬,处处说天,说天父天兄。他是愚弄自己,也要通过对自己愚弄来愚弄李秀成等人。他的脑壳早已生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