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结论(1 / 1)

在谢廷杰与徐栻两人都认为过去从祀标准之一的“崇德报功”之“功”应是“政学合一”的内涵后,扩大了传统的祀典含义。相较之下,强调阳明“事功”的表现,成为与另外两位(陈献章与胡居仁)被提名从祀者非常不同的条件。本文通过嘉靖本与全书本《年谱》内容差异的对勘,发现钱德洪等人为了阳明从祀孔庙的目的,在全书本《年谱》中,将阳明事功、思想与行履的叙述往符合当时从祀标准的方向修改与塑造。总的来说,有关阳明事功的描述,一方面是尽量不犯当时的政治禁忌,也不牵涉太多政治上相关的人物,对于功绩也是尽量低调,不予人有夸耀阳明建立“不世之功”的感觉;另一方面对于外界的批评与质疑,则用种种理由来回应与平反。但最终导致对阳明事功建立过程的描述是语焉不详的,并且加入太多辩解之词。另外,阳明的《大学》思想本应是两版本《年谱》中的主要内容,但由于在王门内部牵涉何谓“正统”解释的问题,使得其学术思想的形成与演变反而无法有一逻辑且明确的叙述;只能通过钱德洪的按语来表明阳明的“大学观”是圣人之学,其“致良知说”是简易明白的,而这个说法实与谢廷杰的奏疏内容若合符节。最后,将长久以来社会舆论对阳明有所质疑的观点,通过种种巧妙的文字改写与说法隐讳起来,使得看《年谱》之人所接受到的阳明形象,不但是“文武合一”,且是行履端正、不愧屋漏的,亦是达到程敏政所要求的“无疵于公议”从祀标准。因此,在往后有关阳明的传记中,不论是官方撰述抑或是私家著述,对阳明的生平事迹与形象都只能有一种想象。全书本《年谱》中的王阳明是一个“合格”于当时从祀标准的“真儒”,而不是阳明自己所认为的“自反不缩”“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豪杰”。

为了从祀孔庙的目的,钱德洪不惜委曲隐讳地修改其师《年谱》内容的做法,让笔者想起他曾给其弟子信中的一段话。他说:

昔人言:“鸳鸯绣出从君看,莫把金针度与人。”吾党金针是前人所传,实未绣得鸳鸯,即哓哓然空持金针欲以度人。人不见鸳鸯而见金针,非徒使之不信,并愿绣鸳鸯之心亦阻之矣![108]

钱氏的原意是王门弟子与后学们想通过阳明的“金针”(良知说)来度人,但自身却从未绣出过鸳鸯(事功)。用同样的逻辑来看,钱德洪原来所写的《年谱》原是要让人知道阳明的金针怎么来的,又是如何绣出鸳鸯的,但为了“从祀孔庙”的目的,删改了很多的内容。如今,后世之人从全书本《年谱》中,对阳明的“金针”丝毫不知其源流与精神,而“鸳鸯”又是按照当时人的标准绣出的,更不能知道阳明当时是怎么样编绣出鸳鸯的。套用钱氏的说法,不仅鸳鸯不知为何,连金针也不知为何了!如此做法,真不知后世看《年谱》之人,如何能得阳明之学呢?更遑论想要再建阳明之政。明末高攀龙(字存之,又字云从,号景逸,1562—1626)曾为重刊的阳明《年谱》作序,但他曾经有一真心话不敢在序中言明,而在别的地方说到。他说:

余观文成之学,盖有所从得。其初从铁柱宫道士得养生之说,又闻地藏洞异人言周濓溪程明道是儒家两个好秀才,及娄一斋与言格物之学,求之不得其说。乃因一草一木之言,格及官舍之竹而致病,旋即弃去,则其格致之旨未尝求之,而于先儒之言亦未尝得其言之意也。后归阳明洞习静道引,自谓有前知之异,其心已静而明。及谪龙场,万里孤游,深山夷境,静专澄黙,功倍寻常,故胸中益洒洒,而一旦恍然有悟,是其旧学之益精,非于致知之有悟也。特以文成不甘自处于二氏,必欲簒位于儒宗,故据其所得,拍合致知,又装上格物,极费工力,所以左笼右罩,颠倒重复。定眼一觑,破绽百出也。后人不得文成之金针,而欲强绣其鸳鸯,其亦误矣!余于《序》中,亦未敢无状便说破,姑记于此。[109]

高攀龙看完《年谱》的感觉,认为阳明之学是从旧学而来的,而他指出致知与格物的问题亦与罗洪先有相似的说法,后世之人根本得不到阳明的“金针”,更遑论要绣出“鸳鸯”了。高攀龙之所以这么评价阳明,钱德洪所修改后的《年谱》是最大的关键,也要负很大的责任。

[1] 此文原发表于《汉学研究》29卷1期(2011.3),页153—187。不过,发表时限于篇幅,有相当的注脚及结论部分不得不割爱,今仍复其旧,但内容无大差异,特此说明。本文曾经王汎森师寓目,后又以《造神》为题,宣读于“明清理学与家族”读书会。会中承钟彩钧老师、吕妙芬、钱明教授的斧正,并蒙孙中曾、史甄陶、林胜彩、朱湘钰、何淑宜、张艺曦、蔡淑闵、锅岛亚朱华、吴孟谦、白百伶、沈明谦、徐维里众学友指教,谨此致谢。

[2] 关于孔庙祭祀制度参见与儒家道统的关系之研究,见黄进兴:《优入圣域:权力、信仰与正当性》(台北,允晨文化,1994)、《圣贤与圣徒》(台北,允晨文化,2001)。

[3] 文后有记时云:“乾隆甲戌(1754)嘉平吉旦”,见(清)李祖惠:《润斋徐公像赞讳世霖字璘如》,见徐华润编纂:《姚江徐氏宗谱·续谱》(中国家谱·2B—21)(北京,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硏究所图书馆,1986),《北宅像赞》,页数不清。

[4] (明)管州,《三江徐公赞》:“公同兄三溪公(徐珊)从学阳明夫子。”见徐华润编纂:《姚江徐氏宗谱》,卷5,《乡贤像赞》,页15b。

[5] (明)钱德洪,《笑亭徐公赞》:“君讳汉,肃夫公子也。学绍箕裘,良知冥契。所与友善者,独阳明夫子一人。”见徐华润编纂:《姚江徐氏宗谱》,卷5,页26b。

[6] 现今能找到最早的版本是明代弘治年间的《阙里志》,见(明)陈镐:《阙里志》,收藏在傅斯年图书馆。此时阳明还未入祀,故无其传,不过崇祯之后的版本都有了。

[7] (日)福田殖:《解说》,见安冈正笃监修:《王阳明全集》(东京都,明德出版社,1986),页9—11;(日)吉田公平:《附论:王阳明研究史》,见氏著:《日本における阳明学》(东京都,ぺりかん社,1999),页212—214;(日)永富青地:《王守仁著作の文献学的硏究》(东京都,汲古书院,2007),第五章“王守仁の伝记に関する基础的研究”,页438—453。前两条经钱明先生与学友锅岛亚朱华提醒,谨此致谢。

[8] 原发表于杨联升、全汉升、刘广京主编:《国史释论:陶希圣先生九秩荣庆祝寿论文集》(台北,食货出版社,1988),下册,页567—581。后见朱鸿林:《中国近世儒学实质的思辨与习学》(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页312—333。

[9] 除了此文外,关于王阳明的从祀过程与争议,朱氏还有两文,“The Debate Over Recognition of Wang Yang-ming,” (王阳明从祀孔庙事件的争议) Harvard Journal of Asiatic Studies 48.1 (1988),pp.47-70;《王阳明从祀孔庙的史料问题》,载《史学集刊》6(2008.12):35—44。

[10] (清)张怡:《玉光剑气集》(北京,中华书局,2006),《杂记》,卷30,页1057。

[11] 就笔者收集到的有《峤南琐记》《新知录摘抄》《解颐诗话》《宾退录》《甘露园短书》《神相水镜集》《坚瓠集》《耳谈类增》等书,皆记载详略不一阳明的前身事。

[12] “中央硏究院”历史语言硏究所校勘:《明实录》(台北,“中央硏究院”历史语言硏究所,1966),《世宗实录》,卷98,“嘉靖八年二月”条,页2299—2300。

[13] (清)谈迁:《国榷》(北京,中华书局,1958),卷65,页4060。朱鸿林认为耿定向上疏请祀阳明是在其受诏赠伯爵之前,见《阳明从祀典礼的争议和挫折》,载《中国文化研究所学报》新5(1996),页168。

[14] 《明实录》,见《穆宗实录》,卷9,“隆庆元年六月”条,页262。

[15] (清)谈迁:《国榷》,卷65,页4054。

[16] 见吴光等校:《王阳明全集》,卷36,《年谱附录一》,页1353。

[17] (清)谈迁:《国榷》卷65,页4070。

[18] (明)何乔远编撰:《闽书》(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94),卷77,《英旧志》,页2335。

[19] 他在其自撰《年谱》中说道:“余闻徐(阶)专讲阳明之学,每十日约同志者作讲会,凡从之者多与做好官,当时此风颇炽。”见(明)郑世威:《环浦自撰年谱》(台北,故宫博物院,1997),“隆庆元年七月条”,无页数,万历间(1573—1619)蓝格清稿本。而其《传》也提及:“会有从祀议。时宗王新建学者什七八,公谓:‘守仁学术杂霸王道,不当与薛瑄、陈宪章同祀。’相徐文贞公雅重公,虑公有所枘凿,以吏部右侍郎徙南,已徙北刑部右侍郎。”见(明)翁□春:《司寇郑环浦公传》,见(明)郑应晓辑:《郑恭介公恩荣录》(台北,故宫博物院,1997),页39b,万历二十四年(1596)刊本。郑世威任南京吏部右侍郎是在隆庆元年十一月,因此他的反对应在此之前。见(清)谈迁撰:《国榷》卷65,页4074。又“隆庆二年三月……改南京吏部右侍郎郑世威为刑部右侍郎。”见《明实录》,《穆宗实录》,卷18,页493。

[20] 《尚书·武成》:“列爵唯五,分土唯三,建官唯贤,位事惟能,重民五敎,唯食丧祭,惇信明义,崇德报功,垂拱而天下治。”见(汉)孔安国传、(唐)孔颖达等:《尚书正义》(《十三经注疏》第2册)(台北,新文丰,2001),卷11,页435。

[21] (明)程敏政:《考正孔庙从祀疏》,见(明)林尧俞等纂修、俞汝楫等编撰:《礼部志稿》(《文渊阁四库全书》第598册)(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3),卷85下,页530d—531a。

[22] (明)王世贞:《弇州四部稿》(《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280册)(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3),卷115,《文部·第四首》,页795a。

[23] 此序末有云:“时隆庆己巳十月朔(三年)。”见(明)宋仪望:《华阳馆文集十八卷续集二卷》(《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116册)(台南,庄严文化,1997),续刻卷1,页469c。

[24] (明)沈德符《万历野获编》记云:“比新郑(高拱)当国,遂嗾给事中笪东光劾原任给事魏时亮附阶(徐阶)私守仁(王守仁),借从祀以滥与伯爵,欲坐徐、魏以专擅封拜论斩。盖魏佐徐攻高最力,故恨之尤深。会东光病狂,衣红衣跣足,唱曲入朝,被参逐去,自是无敢议守仁从祀者矣!”(北京,中华书局,1959),卷14,《四贤从祀》,页362。

[25] “礼科都给事中宗弘暹请会议王守仁从祀孔庙,从之。”(清)谈迁:《国榷》卷65,页4213。

[26] (明)谢敏行辑、(清)谢钟和续编,孙熺元重刻:《东山志》,卷6,《人物》,页4b,道光六年(1826)谢熺元重刻养中堂刊本。大学士谢迁也是这个家族的,只不过一个分支在浙江余姚,一个在江西新建。谢廷杰的传记即位在谢骐之后。

[27] “隆庆壬申,侍御新建谢君奉命按浙,首修公祠,置田以供岁祀。”见(明)徐阶:《王文成公全书序》,见吴光等校:《王阳明全集》,卷41,《序说·序跋》,页1565。

[28] 吴震编校整理:《王畿集》(南京,凤凰出版社,2007),卷11,页288。

[29] 关于钱德洪编撰《年谱》的过程参见钟彩钧:《钱绪山及其整理阳明文献的贡献》,载《中国文哲研究通讯》8.3(1998.9):69—89;钱明:《关于钱德洪的文献学调查与研究》,载《中国文哲研究通讯》18.1(2008.3):133—174。

[30] 见朱鸿林:《〈王文成公全书〉刊行与王阳明从祀争议的意义》,页317—321。

[31] 见吴光等校:《王阳明全集》,卷41,《序说·序跋》,页1565。

[32] (明)钱德洪在《三征公移逸稿》前有题识云:“沈子启原冲年即有志师学,搜猎遗文若干篇,录公移所遗者类为四卷,名曰《三征公移逸稿》,将增刻《文录续编》,用以补其所未备也。出以示余……隆庆庚午八月朔日,德洪百拜识。”见吴光等校:《王阳明全集》,卷30,《续编五》,页1074。

[33] 见吴光等校:《王阳明全集》,卷26,《续编一》,页967。

[34] 见吴光等校:《王阳明全集》,卷37,《年谱附录二》,页1356。

[35] 由于钱德洪与谢廷杰的文集皆不存,而徐阶与王畿的文集也并未提到,连《王文成公全书序》都未能收入徐阶《世经堂集》中。

[36] (明)屠应埈:《奉旨议薛瑄从祀孔子庙疏》,《屠渐山兰晖堂集》(《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132册)(台南,庄严文化,1997),卷7,《奏疏》,页53d—54c。

[37] 《明实录》记其之所以从祀的理由中云:“(薛瑄)虽不专以述作为事,而只简片言皆可师法,微词奧义悉合圣谟,至今学者莫不尊信而诵习之,此其著述之大旨也。至于立朝行已之际,不折节于权门,不谢恩于私室,不屈法于贵近,不慑志于临刑,荣辱不以关其心,死生无以易其操,此其树立之大节也。故一时信从者,有河东夫子之称,一代真儒之许,至今无异议焉!”见《穆宗实录》,卷61,页1485。

[38] (明)谢廷杰:《崇祀大儒以明正学以育真才以隆圣泽疏》,见(明)吴亮辑:《万历疏钞》(《续修四库全书》史部469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卷35,《崇儒类》,页358c—359d。

[39] 疏中有云:“会顷者御史谢廷杰疏举先臣王守仁拟议从祀之列。”(明)李颐:《恳乞圣明集公议崇祀真儒以培道脉以隆万世文治疏》,见(明)吴亮辑:《万历疏钞》,卷35,《崇儒类》,页360c—361c。

[40] 谢氏往后也以此标准来看待被百姓奉祀之人,例如他在《诸侯生祠记》中说:“余尝督学南畿与君(诸大伦,号白川)周旋,而知君学得于阳明先生者有素,乃今睹东乡政绩,益验君之不负所学也。夫“学”与“政”岂异道乎?有实学则有实政。”见(清)李士棻等修、胡业恒等纂:《东乡县志》(台北,成文出版社,1989),卷15下,《艺文志》,页1151。

[41] (明)王世贞《徐尚书传》中有云:“(徐栻)虽不尽为新建学,至所推贤,惟新建。尝上书请从事孔庙,廷议有抗沮者,辨之,颊尽赤。”见《弇州四部稿续稿》(《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283册),卷77,《文部》,页131a。

[42] (明)徐栻:《早定崇祀大议以隆真儒以光圣治疏》,《督抚江西奏议》(台北,故宫博物院,1997),卷3,页29a—31b,万历元年(1574)邵梦麟刊本。按:《明实录》以为此疏为谢廷杰所作,又记云五月时上疏,皆误。见《神宗实录》,卷13,页425—426。

[43] (明)沈德符《万历野获编》记云:“至今上(神宗)初元,都御史徐栻、给事中赵参鲁、御史梁许、萧廩、谢廷杰、余干贞等,各独疏荐守仁,宜与瑄同祀。”卷14,《四贤从祀》,页362—363。余氏在《请祀醇儒王守仁疏》中云:“臣愚以为礼应从祀,无可疑者。何者?道有正脉,学有宗传,守仁申明良知之旨,盖圣门易简之学也。……或者谓其禅耶!夫禅外人伦遗物理,不可以治天下。守仁经文纬武,动有成绩。其疏犯中当则直矣!绥化遐方则仁矣!首倡勤王则义矣!芟群凶平、大难则勇矣!处权奸、寝逆谋,不动声色,则智矣!圆融变化,不倚一偏,禅之学能乎哉?谓其与朱子相抵牿耶!……则守仁之于朱学,盖殊途同归者矣!……伏愿采佥同之见,明道统之传,绍有宋之休,嗣先皇之断,敕下礼部,俾守仁与薛瑄并祀孔庭,则士习益端,人心益劝,而唐虞之治再见于宇宙间矣!”见罗柏麓等修、姚桓等纂:《遂安县志》(台北,成文出版社,1975),卷10,《艺文·疏》,页739。

[44] 《明实录》,《神宗实录》,卷11,页366—367。

[45] 《明实录》,《神宗实录》,卷15,页458—459。

[46] 见(明)钱德洪编、罗洪先考订:《阳明先生年谱》(《北京图书馆藏珍本年谱丛刊》第42册,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1998),上卷,页565—566,嘉靖四十三年刻本。

[47] 见(明)钱德洪编、罗洪先考订:《阳明先生年谱》,上卷,页566。

[48] 此坠马事却记载于(明)冯梦龙编著:《皇明大儒王阳明先生出身靖乱录》,见《三教偶拈·冯梦龙全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页22。按冯氏此书所根据的原本是嘉靖本《阳明先生年谱》。

[49] 见钱明:《王阳明散佚诗汇编及考释》,载《浙江学刊》6(2002):72。

[50] 吴光等校:《王阳明全集》,卷33,《年谱一》,页1222。

[51] (明)钱德洪编、罗洪先考订:《阳明先生年谱》,中卷,页599。

[52] (明)钱德洪编、罗洪先考订:《阳明先生年谱》,中卷,页605—606。

[53] 事实上,王家与孙家在余姚的关系是很紧张的。阳明在《与王邦相三通·其二》:“近日祖墓复被掘毁,墓上天生瑞柏亦被斫伐,割心刳骨,痛何可言!近方归此脩治圔邑,论议纷纷,皆以为孙氏所为,区区亦未敢便以为信。孙氏父子素所亲厚,三子又尝从学,此等穷凶极恶之事,我何忍遂以加于孙氏。”此为阳明佚信,见王世杰、那志良、张万里主编:《艺苑遗珍》(香港,开发股份有限公司,1967),法书第二辑,《十三·手札三通》,无页数。

[54] 阳明门人陆澄曾指出当时阳明平宸濠遭议的理由有六,其中有“守仁亦因贺宸濠生辰而来”见其《辨忠谗以定国是疏》,见吴光等校:《王阳明全集》,卷39《世德纪》,页1458。

[55] (明)钱德洪编、罗洪先考订:《阳明先生年谱》,中卷,页608。

[56] 吴光等校:《王阳明全集》,卷34《年谱二》,页1274。

[57] 见吴光等校:《王阳明全集》,卷30《续编五》,页1093。

[58] 见吴光等校:《王阳明全集》,卷30《续编五》,页1093。

[59] 见吴光等校:《王阳明全集》,卷30《续编五》,页1094。

[60] (明)李介:《天香阁随笔》(《丛书集成新编》文学类第87册)(台北,新文丰,1985),卷2,页633。

[61] (明)王守仁:《牌行福州等八府》,见(日)永富青地:《王守仁著作の文献学的硏究》(东京都,汲古书院,2007),附录三“《王阳明全集》补遗”,页578。

[62] 府志记云:“巡抚都察院,在嵩山之麓,嘉靖三十六建。其地……嘉靖间,改为提学道。倭寇闽中,朝议设抚台督军务,遂开府于此。”见(明)林燫等纂修:《福州府志》(北京,书目文献出版社,1990),卷11《官政志·公署》,页82a。

[63] 见吴光等校:《王阳明全集》,卷12《别录四》,页392。

[64] 见吴光等校:《王阳明全集》,卷12《别录四》,页394。

[65] 所以在此疏末有云:“臣谨于九月十一日亲自量带官军,将宸濠并逆贼情重人犯督解赴阙……”见吴光等校:《王阳明全集》,卷12,《别录四》,页409。

[66] 见(明)宋仪望:《华阳馆文集十八卷续集二卷》,续刻卷1,页477a。

[67] 见吴光等校:《王阳明全集》,卷34,《年谱二》,页1275。

[68] (明)欧阳德:《寄王龙溪二》,陈永革编校整理:《欧阳德集》(南京,凤凰出版社,2007),卷2,页58。

[69] (明)沈德符记云:“本朝正德末年,王新建平宁藩后,至庐山刻石记功,末云‘嘉靖我邦国’。明年,世宗龙飞,遂用二字纪年,其偶合如此。说者谓王文成本间世异人,故能先知如此,非偶合也。”见《万历野获编》(北京,中华书局,1959),卷29,《禨祥》,页731。

[70] (明)耿定向:《应明诏乞褒勋以光圣治疏》,《耿天台先生文集》(台北,文海出版社,1970),卷2,《疏》,页137。此文亦见吴光等校:《王阳明全集》,卷39,《世德纪·附录》,页1495;但题名为《请从祀疏》,薛侃所作,皆误。

[71] 吴光等校:《王阳明全集》,卷34,《年谱二》,页1271。

[72] (明)黄景昉记云:“贼平,各斥归。至或诬之曰:‘黩再金宝,劳之弗图?’横生忌谤,灰志士心。宜乎王文成为发愤辞爵。”《国史唯疑》(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卷5,《正德》,页140。

[73] 这个说法恐怕不是全部的实情,因为阳明的确有将宸濠财产给人的想法,举例而言,阳明对于宸濠的家产处置问题,宸濠府内必有簿籍登载其财产清单及财物流向,而在乱后,阳明必定要依循此单之所载详细清查并予以查封,上报朝廷。然而,阳明因为军事所需,可能已经部分动用宸濠的家产,例如《县志》记云:“郭升……遭濠变,居室罹兵燹,文成给以逆产,固辞不受。”见(清)杨周宪修、赵日冕等纂:《新建县志》(台北,成文出版社,1989),卷25,《理学》,页1718。这使得簿籍所载与实际所存就有差异了,也因此会予人口实。

[74] 吴光等校:《王阳明全集》,卷34,《年谱二》,页1272。

[75] (明)钱德洪编、罗洪先考订:《阳明先生年谱》,中卷,页621。

[76] 阳明在军中有四十天未睡之事,如《寒夜录》记云:“王遵岩问龙溪:‘先师阳明在军中,四十日未尝睡,有诸?’龙溪曰:“然,此原是圣学,古人有息无睡。’”见(明)陈弘绪:《寒夜录》(《豫章丛书》子部第2册)(南昌,江西教育出版社,2002),卷上,页194。

[77] (明)张岳:《与姚明山学士》,《小山类稿》(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00),卷8,页144。又(明)黄景昉记云:“王文成思田之役,微属苟且,负如许威名,雷声大,雨点何小也?或将以处池仲容法徐待之,惜遽病卒。”见《国史唯疑》,卷5,《正德》,页139。

[78] (明)田汝成:《炎徼纪闻》,卷1,见张海鹏辑:《借月山房汇钞》(台北,义士书局印行,1968),页2971—2972。

[79] (明)钱德洪编,罗洪先考订:《阳明先生年谱》,下卷,页737—738。

[80] (明)钱德洪编,罗洪先考订:《阳明先生年谱》,下卷,页761—762。

[81] 阳明云:“经略事宜有三:特设流官知府以制土官之势;仍立土官知府以顺土夷之情;分设土官巡检以散各夷之党。拟府名为‘田宁’,以应谶谣,而定人心。”见吴光等校,《王阳明全集》,卷35,《年谱三》,页1319。(明)黄绾:《阳明先生行状》记云:“又以田州既设流官,宜更其府名为田宁,盖取‘田石倾,田州兵;田石平,田州宁’之谣。”见《王阳明全集》,卷38,《世德纪》,页1426。

[82] (明)钱德洪编、罗洪先考订:《阳明先生年谱》,下卷,页761。

[83] 见(明)方瑜纂辑:《(嘉靖)南宁府志》(《日本藏中国罕见地方志丛刊》)(北京,书目文献出版社,1990),卷9,《经略志》,页482c—482d,嘉靖四十三年(1564)刻本。董传策也为此书作序,时间是“嘉靖甲子(四十三年)春三月朔旦”,见《南宁府志序》,《阳明先生年谱》,下卷,页343d。

[84] 《阳明先生年谱序》,见《王阳明全集》,卷37,《年谱附录二》,页1357—1358。

[85] 见《王阳明全集》,卷33,《年谱一》,页1226。

[86] 见《王阳明全集》,卷33,《年谱一》,页1232。

[87] 见《王阳明全集》,卷33,《年谱一》,页1254。

[88] 见(明)钱德洪编、罗洪先考订:《阳明先生年谱》,中卷,页644—645。

[89] 《刻文录叙说》,见《王阳明全集》,卷41,《序说·序跋》,页1574。

[90] 刘述先的《论王阳明的最后定见》一文,讨论黄宗羲沿袭王畿《滁阳会语》中对阳明立教过程是与钱德洪的看法不同,不过刘氏没有讨论到罗洪先的说法,更不要说是对阳明成学过程的讨论。由此亦可见当时王门弟子对阳明成学与立教过程,存有不少差异。见吴光主编:《阳明学硏究》(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页1—24。

[91] (明)罗钦顺《困知记》质疑阳明为何遗下“大头脑”?文云:(大学古本原序)此其全文也。首尾数百言,并无一言及于“致知”。近见《阳明文录》有《大学古本序》,始改用“致知”立说,于“格物”更不提起。其结语云:“乃若致知,则存乎心悟,致知焉尽矣!”阳明学术以“良知”为大头脑,其初序大学古本,明斥朱子传注为支离,何故却将大头脑遗下,岂其拟议之未定欤?合二序而观之,安排布置,委曲迁就,不可谓不劳矣!然于《大学》本旨恶能掩其阴离阳合之迹乎!见《困知记等三种》(台北,广学社印书馆,1975),卷4,页35—36。

[92] 见《王阳明全集》,卷33,《年谱一》,页1223—1224。

[93] (明)江应晓:《对问编》(《四库全书存目丛书》子部第104册)(台南,庄严文化,1995),《王文成公廷对》,卷4,页37b—37c,万历刻本。笔者怀疑江应晓此记中之前辈,应是因唐寅科考案致仕回乡的程敏政,因为他当时也是主考官之一。

[94] 见(明)钱德洪编,罗洪先考订:《阳明先生年谱》,上卷,页506。

[95] 见(明)钱德洪编,罗洪先考订:《阳明先生年谱》,上卷,页515。

[96] (明)邹守益等撰:《王阳明先生图谱》(四库未收书辑刊·四辑·17)(北京,北京出版社,1997),页30—31。

[97] 见(明)钱德洪编,罗洪先考订:《阳明先生年谱》,上卷,页502及《王阳明全集》,卷33,《年谱一》,页1227。

[98] 阳明弟子季本在《跋〈阳明先生游海诗〉后》云:“正德丁卯(1507),先生以言事谪官龙场,病于杭之胜果寺。云有二青衣者至,欲擒之,沈于江,漂于海。”见《季彭山先生文集》(北京,书目文献出版社,1988),卷4,页907a—907b。

[99] 如《闽书》记此事则明白说道:“文成以言事谪龙场驿丞,行至钱塘,中官刘瑾遣人随侦,侦者微示文成,意文成托言投江自脱。”见(明)何乔远:《闽书》,《方域志·建宁府·崇安县·山·武夷山》,卷15,页345—346。

[100] (明)王世贞:《弇山堂别集》(北京,中华书局,2006),卷27,《史乘考误八》,页480。(明)沈周:《客座新闻》(《笔记小说大观》第40编第10册)(台北,新兴书局,1985),《王伯安遇仙》,页549—552。

[101] 见《王阳明全集》,卷33,《年谱一》,页1250。

[102] 见(明)钱德洪编、罗洪先考订:《阳明先生年谱》,中卷,页582。

[103] 见(明)钱德洪编、罗洪先考订:《阳明先生年谱》,中卷,页641。

[104] 当阳明得子的消息传开后,同乡致仕大学士谢迁特地写诗送给阳明父亲王华,《贺龙山太宰得孙及得从曾孙志喜各一首·其一》:“槐分世谱几千叶,兰茁庭阶第一孙。佳气充闾连故里,德星炤夜自初昏。两朝旧笏龙光远,万卷遗书手泽存。燕翼不须厪作室,于公只合再高门。”见《归田稿》(《四库全书珍本》四集第339册)(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73),卷7,页18b—19a。

[105] 见(明)钱德洪编、罗洪先考订:《阳明先生年谱》,下卷,页772。

[106] (明)夏浚《简钱绪山》:“《阳明先生事略》,录似(以)请教。辟之传神,公所述《年谱》必得其真,兹所编撰,特表其立朝与经世大节,用见真儒实学,非偶然也。惟公一览教之,幸甚!”《重刻月川类草》(《四库未收书辑刊》五辑第19册)(北京,北京出版社,1997),卷10,页381b。

[107] (明)夏浚:《归越录题引》,《重刻月川类草》,卷5,页313d。此《题引》作于嘉靖己未(三十八年1559)。

[108] 《钱德洪语录诗文辑佚》,见钱明编校整理:《徐爱、钱德洪、董澐集》,页139。

[109] (明)高攀龙:《三时记》,见《高子遗书》,卷10上,页36a—36b,光绪二年重刊本,傅斯年图书馆藏。高氏有《王文成公年谱序》,见《王阳明全集》,卷41,《序说·序跋》,页1610—16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