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自由车(1 / 1)

高窗听雪 刘兆林 871 字 6天前

人活着,没有比自由更珍贵的了,工作、学习、创造、交往,吃、喝、玩、乐,都渴望有个自由的环境才好。而我要写“自由车”,就是想到了交通方面的自由。

“自由车”是我给自行车起的爱称。喜欢它的原因没有别的,就是骑乘它非常自由。想去探亲访友,何时有了念头何时立刻就可动身。不像乘轿车还要顾及司机的时间和情绪,不管是不是他的本职工作,总觉像求着他似的,尤其在人家非上班的时间里。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嘛,招呼司机去送,心中隐隐不安,觉得像被他背着或像古时被轿夫抬着似的。即使不用公家的车,自己掏钱打个“的士”被司机不诚实地算计一把之后,心也不舒服。那种车一般都脏兮兮的仿佛染了铜臭味。乘公共汽车既挤又不准时,里面冬夏又没个好味道可闻,而且只能载你走到大致的路段,余下的还得你去用脚量。所以不管上下班或去开会,我都喜欢骑自行车。在那流水一般奋力向前的车流里,你会实实在在地感觉到你是活着的,并且是自己操着命运之舵奔跑着“活着”的。

办重要的事怕晚的话就早一点儿出发,勤奋点儿蹬,看看蹬得快了会到得早不方便,就放松些,优哉游哉地蹬,在路上多逗留一会儿,用这点闲心左顾右盼,看看花儿,看看树,看看高楼大厦和灯红酒绿,看看擦肩而过的红男绿女和他们穿的衣装。那形形色色的衣衫可真有趣。今早我就是在一个小伙的后背看到一条信息的:沈阳电话号码今年改七位。若是不急赶,一路上可真是赏心悦目,各种车辆,各种人,还有种种热闹。

对于我这等舞文弄墨、没有多少机会做体力活动的弱者,骑自行车可以锻炼肢体,蹬紧了可增加肺活量,慢慢蹬可舒适心境。我的家住高楼层也是想拣顺便锻炼身体这个便宜。再说高楼层多敞亮啊,可以放开眼看这憋憋屈屈的城市。骑自行车就是这道理,既讨了锻炼身体的便宜,又多吸了许多清爽的空气。家里和办公室的空气我总觉得有些沉闷,所以即使雨天雪天我也愿骑自行车在路上潇洒地走,那是在沐浴诗意。人被现代文明异化得快不是人了,再发展下去,路也不会走,山也不能爬,什么苦也吃不得,再将来饭会不会吃都是个问题。

所以我养成了骑自行车散步的习惯。吃了晚饭到郊野去,骑自行车漫步在青纱帐里或茫茫雪原上都不错。星期天,带上全家人或约了朋友到浑河对岸的杨柳林和草地去野餐,都靠了自行车的方便。自行车就在树林的深草中走,顺手采摘一颗颗野果或山菇,然后弄了河水来煮酸汤,吃烤玉米,在草地挖出一个火坑,烤玉米地瓜什么的,烤熟了,将几辆自行车一并当了桌子。吃罢再骑上自行车,一路兜着野风回家,一周的疲劳都散尽了,第二天又骑着自行车到班上开始新的工作。

我还创造了一个方法,外省市的朋友来了,我也给他们弄辆自行车,主客都骑自行车看沈阳的风光去。有几回广州、上海还有其他南方朋友来了,我就这样带他们骑到公园的森林深处,在自行车圈成的圈儿里举行森林酒会,南方的朋友也受了熏染变得豪爽了,趁着酒兴骑上自行车在林间小路上疯跑,直呼北陵公园真大真好!

我的骑自行车的趣事有很多很多,无法忘记。那些趣事和一辆辆丢失了的自行车如我故去的亲人一样常常回到我梦中。记得到沈阳工作后买的第一辆自行车是白山牌的。那时自行车缺得很,一直都是凭票供应。忽然有一天说轻工商场可以不凭票买自行车了,我便起大早赶在太阳出来之前到了商场门口。商场前人很多,店门又没开,大家都怕队伍挤乱了,便用粉笔在每人背上标了号。我的第一台白山车就是黎明时脊背上写了大大一个“七”号而买到的。那时因为刚骑自行车还没养成习惯。有回骑着上街,买完东西竟忘了它,又坐公共汽车回家了。第二天用时想了半天才想起把它忘在商店门口了。找回来后便加倍爱护它,骑它像骑了朋友似地不肯硬蹬。记得是骑了两年后丢的,当时难过得像死了亲人似地要流泪。

最值得炫耀的是我的第二台白山牌自行车,是黑色加重的。我骑着它从黑龙江在中国境内的源头起,一直骑到黑龙江尾——乌苏里江口。一两千公里起起伏伏弯弯曲曲的大小兴安岭山路,就是它驮着我走过的。因此和它结下了几乎不亚于战友般的情谊。前年五一节它丢了五天,我难过得连祭文都写好了,刚要寄往杂志社发表,它竟然又被送了回来。后来呢,我家已丢了四五台自行车,但这台加重的白山自行车至今还陪伴着我。

(原载《当代工人》1993年10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