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酷暑,素有“火炉”之称的古城长沙,骄阳似火,暑气逼人。这一天,我站在毛泽东文学院门口,迎接着应邀前来写字的书法名家与闻讯赶来购字的社会各界人士。悬挂在一间会议室上方的横幅上,贴着一行醒目的大字:筹建“爱心碑廊”名家作品义卖会,道出了我们此次活动的主题。
73岁高龄的著名书法家、湖南省书协名誉主席颜家龙来了,作家、长沙市市长谭仲池来了,书法家、作家、湖南省新闻出版局局长刘鸣泰来了,湖南省书协副主席、湖南省广播电视学校校长何满宗来了……一批热心社会公益事业的企业界、教育界、新闻界的人士也来了。
我站在他们中间,激动地说着一个故事,一个世间爱的故事……
春天。
湘西的崇山峻岭间,弯弯的山道下,留下了一行行跋涉者的脚印。那是我们——几个省城里来的作家,闯进了一个个困境紧锁的山村,推开了一扇扇家徒四壁、八面进风的贫苦家庭的门。这一次,历时三个月,行程两万里,走访了二十一个贫困县,一百余个特困村。在一个小山村里,见到几个青年在围看一本没有了封皮的旧杂志。接过一看,那是三年前的一本省群众艺术馆编辑出版的刊物。
“这么破了,还在看?”
“我们山里没有哇!这还是狗娃在城里打工带回来的呢!”
这一幕,沉沉地留在我的心里……
又是春天。
我放飞了一批爱的小鸽——那是我写给全国文坛师友的一封求援信。信中说“我想借助天下朋友温暖的手,汇集广大作家的爱心在贫困山区建一个作家爱心书屋,给贫困山区的人民尤其是青少年朋友们,送上一批精神食粮。这不是学校,但又是一所学校无法替代的、富于个性特色的、是千百名文艺家用爱心搭盖的学校!”信中呼吁我相识和不相识的文坛前辈、同辈和青年文友们,签名送上一本、多本自己的著作和其他的书籍,用爱心在希望的田野上,共同构筑一座爱的书屋。
一个星期后,南南北北的电话、电报和信函,来到我的面前。一摞摞的图书,寄到了我的工作单位。**的时候,一个星期就要开车到邮局拖一车书刊邮件回来。巴金、冰心、臧克家、刘白羽、欧阳山、贺敬之……等等,等等,以往我一听到名字心就为之一震的文学大家们,也纷纷把大作、题词寄来了。书上、信中,师友们写的一句句滚烫的话语,像一股温泉,浸泡着我的心。我在呼唤爱,爱在净化我。
短短几个月,登上这列爱心列车的,就达三千多人。四万多册图书,从一双双老、中、青作家的手里,汇集到了一起……
还是春天。
湖南涟源田心坪。这个小小的山村里,绽开了一丛春风孕育的花朵——弯弯山道旁,清清小溪畔,出现了一处亮丽的风景:一栋白色的小屋收藏了几千位作家的爱心,集纳了四万多册图书。洁白的瓷砖墙面上,镶嵌着巴金老人书写的六个大字。作家爱心书屋。
看,山村少女们,借到了自己心爱的书,脸上笑得多灿烂!
看,怀抱娃儿的年轻妈妈,刚刚下课的中、小学生,来到书屋阅览室读书看报,猎取自己需要的知识……
新世纪的春天。
建在县城的作家爱心书屋中心馆开馆了。由近四千名作家本人签名的近万册签名图书,被珍藏在这里。中心馆专门建立了“作家签名著作珍藏库”。从此,涟源——这个一百多万人口的大县没有图书馆的令人痛心的缺陷,与上一个世纪一道,走进了历史。
这两、三年间,在筹建作家爱心书屋的过程中,不少名震天下的文艺大家,在寄来他们著作的同时,挥毫给山乡青少年写来了鼓励的话语。字里行间,透露出他们关怀山乡青少年成长的火一般的一片情哪!
能不能把巴金、臧克家、周巍峙、贺敬之、张光年、刘白羽、魏巍、李毕、管桦、乔羽等名家以及毛致用、熊清泉等党政领导人寄语山乡青少年的墨宝,刻成碑,嵌在爱心书屋院子内呢?能不能在作家爱心书屋里,建一个“爱心碑廊”呢?
我的心怦然而动!
刻碑,要钱;建碑廊,要钱。这钱从哪里来呢?
多年来,我在作协、文联这些既无权又无钱的文艺团体里主事。严峻的现实逼着我辟山开路,终于使我悟出了:“向有权的人借权,向有钱的人借钱,向有名的人借名,来办我们作协、文联的事情”的工作思路来。这,渐渐成为一条工作规律,牢牢地刻在我的心中。
我用这条规律,运作毛泽东文学院。
我也用这条规律,建起了作家爱心书屋乡村馆与中心馆。
这一次,我还想用这条规律,建起爱心碑廊!
一个个电话打出去了。
电话那头,都热情地应允了。政务十分繁忙的长沙市市长谭仲池,推开了许多缠身的事,准时来到了毛泽东文学院:这天,天气奇热。创作间虽有空调,因为围观的人太多,不一会,他就满头大汗了。他全然不顾,一写就是十多幅字。老书法家颜家龙,年过古稀,在写字台前,一站就是三个小时,没有歇气潮南省新闻出版局局长刘鸣泰,书法颇有造诣:前不久,他捐出的一幅字,在湖南电视台“爱心三十分”的栏目中拍卖时,价高一万。这次,只被我定价一千元一幅,因此,求购者蜂涌,加上一些朋友索字,他写了二十多幅,才勉强脱身……
这半天,我们筹到资金五万一千元。
“爱心碑廊”工程从此正式启动。
从毛泽东文学院回来,我根据一位友人的建议,试探者给中国书协主席、我国的大书法家沈鹏先生去了一信,求他为“爱心碑廊”赐幅字,给予支持。
几天后,我正在办公室审看一份稿子,电话铃响了。抓起话筒,听到里面一位女同志在问:“谭谈先生在吗?”
我忙说:“我就是。”
“啊,你好。你等等,沈鹏先生要与你讲话。”
我心头一喜,想,一定是我给他的信收到了。果然,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和蔼、厚重的声音:“你给我的信收到了,随信寄的《爱心书屋》一书也收到了。不知道这字耍什么样的规格?”
我答:“这碑是六十公分宽,一米长。”
“是一米高吧!”沈老忙在电话里纠正我。
“对,对!”我不好意思地答道。
“好,我写。写好后就寄来。同时,我还给你送一本我的诗词集。”
“谢谢!不过,我还想要你签名送一本给作家爱心书屋。”
“好的。”
撂下话筒的时候,我同时想起了一位哲人和一位乡亲的话。一位哲人说: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一位乡亲说:爱是世界最美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