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后
当下的文坛寂寞地喧嚣着。
说它寂寞,是因为真正的文学艺术似乎再也不能如以往殿堂中那神圣的雕像吸引人们的眼球,如今文学成了一种事业,而不是大众的食粮。所以它几乎落得个“圈儿里人”自娱自乐的地步。由于现代传媒突飞猛进的发展和工业文明的极大繁荣,现代人看似五光十色的生活实际上正在被压缩到一个单向度的平面,在野兽般凶猛的物质洪流的冲刷下,人类精神的家园多少变得有些贫瘠,充斥人们日常生活的是铺天盖地的广告轰炸、千篇一律的美国大片、成千上万的垃圾新闻、遮遮掩掩的色情服务、如烟如雾的网上聊天,还有数不清的赚老实人泪水与欢笑的泡沫剧……在这样嘈杂的大市场里,文学很难卖上好价钱,所以就连那些知名的作家也不得不把自己的作品贴上女人**的标签,说起来,这实在有些悲凉的味道。
说它喧嚣,是因为无论何时都有这样一群人,他们始终如一地在文学这块田园里默默地耕耘着,不论春秋冬夏还是狂风暴雨。文学是他们身体内奔腾的血液,是他们精神的支柱。没有夸张的宣传,也没有功利的炒作,只是不停地写着,现在如此,将来也如此,为了艺术,为了人生,也为了自己。我想,刘兆林老师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作为编辑,当然也是一名读者,读了这本《和鱼去散步》,就仿佛喝下了二两醇和的烧酒,于是话不知不觉就多起来。
美国当代著名文学批评家哈罗德·布鲁姆在他的著作中不止一次地说到“阅读总是一种误读”,这话虽然有些绝对,但毕竟还是有些道理。人们阅读作品,总是期望从中完全地捕捉到作者寄寓其中的思想和情感,其实这完全是一种没有必要的奢望,不说读者自身的文化积淀和阅读中的先入之见,就是作者本身也未必能确切地将自己作品中的思想情感完整地剥离出来,因为艺术创造乃是一种物我浑融的心灵泼墨,是水与乳的交融,而不是水与油的混合。说这些,其实不过是事先给自己铺个台阶,既然阅读总是一种误读,那么就算说得再离谱儿,总可以讨个心安理得吧。
《读你》是一篇构思奇特,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文章。在这里,作者把人比做书,所以与不同的人交往就仿佛是在读不同的书。“每个人都是一本书。不过有的书浅显有的书深奥,有的书高雅有的书低俗,还有的书莫名其妙,甚至有许多书是糟糕的或平庸不值一读的。”读人如读书,反过来读书也如读人。虽然作者不等于作品,但从作品的精神脉络中总可以读出作者的轮廓来,尤其是由真情构筑的散文。读书与读人竟是这样难以截然分开,那就不妨一起读吧。
读刘兆林老师的文章,首先能感受到的就是那股扑面而来的如火的热情,对生活的热情,对文学的热情。这是一切文学创作的力量之源,没有热情,生活就是灰色的,作品就是冰冷的。“无爱的写作,便只能产生无花的庸品,无大爱也便无灿烂的繁花。”(《完整的碎片》)这是作者的体悟,也是他自身的精神写照。在这本书中,我们处处可见作者的**与爱,有激昂的爱,有同情的爱,也有酸楚的爱,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哪怕它再微小,作者也不肯轻易放弃,一次远行,一个见闻,一幅画面,都刺激着作者爱的神经,并因而生出许多爱的作品来。
“走向远方”这一辑中的《丝绸路上的少女》和《唱歌时遇见的孩子》这两篇我最喜欢,读来不仅让人感动,更让人深思,现代物质文明社会中的人们,总是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欲望,这是注定了的一种历史的选择,当我们的精神世界变得一片污浊,当我们面对那和沙漠中的泉水一样洁净的心灵时,总是高傲的自我感觉良好的现代人是否应该低下头来认真地给自己做一次心灵的清洗呢?而且,从这两篇文章中我们也不难体会出作者的同情之心,一种毫无功利的对弱势群体的关爱与同情。
对某些作家来说,说真话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他们总是善于隐藏自己而不被读者所捕捉,他们害怕面对自己,害怕剖析自己,因为这需要一种超越自我的极大勇气和力量。读刘兆林老师的文章,我们恰恰就能感受到这种勇气和力量,尤其是他另外一本散文集《高窗听雪》中收录的长散文《父亲祭》,更为突出地体现了这一点。一位著名作家读了他的《父亲祭》后,为《当代作家评论》写的一篇评论文章中就坦白地说:“这样的文章我永远写不了。我做不到如此坦率地来写我的亲人。”不光是写亲人,就是写自己,刘,兆林也是无比的坦率,甚至比较私人化的事情他也不避讳,这种真诚和坦率绝不是别有用心的哗众取宠,而是人格的真实写照。在《走进窑地》《美妙的〈嘶天〉》《难得〈楚河汉界〉》等评论性散文中,我们同样可以看出他对朋友的真诚与直率。对缺点与不足直言不讳,没有半点令人讨厌的吹捧或者是说和没说一个样的“面子嗑”。
至于语言,没有更多的雕琢和装饰,十分朴素自然,有的就像拉家常一样娓娓道来,节奏舒缓自如,却常常能于平淡中见出并不平淡的精神与构思来。平淡不是平庸,后者是无能的表白,而前者是功力的体现。
啰里啰嗦竟然说了这许多没用的废话,就此打住吧,别糟蹋了读者宝贵的时间。是好是坏,读者自会有自己的评定,而我也相信,刘兆林老师会拿出更精彩的作品以飨读者,同时也给这寂寞的文坛注入一点新鲜的空气。
韩伟
2003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