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為舜司徒而封於商,傳十四世而湯有天下。其後三宗迭興,及紂無道為武王所滅,封其庶兄微子啟於宋,脩其禮樂以奉商後。其地在《禹貢》徐州泗濱,西及豫州盟猪之野[1]。其後政衰,商之禮樂日以放失。七世至戴公時,大夫正考甫得《商頌》十二篇於周大師,歸以祀其先王。至孔子編《詩》而又亡其七篇。然其存者亦多闕文疑義,今不敢強通也。商都亳,宋都商丘,皆在今應天府亳州界。
【附錄】伯豐問:「《商頌》恐是宋作?」曰:「宋襄一伐楚而已,其事可考,安有『莫敢不來王』等事[2]?」又問:「恐是宋人作之,追述往事,以祀其先代。若是商時所作,商尚質,不應《商頌》反多於《周頌》。」曰:「《商頌》雖多如《周頌》,覺得文勢自别。《周頌》雖简,文自平易。《商頌》之辭自是奥古,非宋人所可作。」。
【纂疏】曹氏曰:「契封商,今上雒商是也。漢屬弘農郡。至湯凡八遷,始居商丘,後徙居亳,從先王居,帝嚳嘗都也。湯十九世至盤庚,其間又五遷,始居河北,後遷河南,復居亳殷地,即湯故都。後世或稱商,或稱殷,或兼稱殷商。先儒謂商有三亳,二在梁國,一在河洛之間。故穀熟為南亳,湯所都也。蒙為北亳,亦曰景亳,湯所受命也。偃師為西亳,所謂河洛之間,盤庚所遷也。」按:《九域志》「南京有亳城」,古景亳也。本帝嚳之墟,湯徙都之。有高辛城,有帝嚳高辛氏廟,有湯廟,有伊尹塚,南京去亳三十里,則北亳其是歟?
猗於宜反與音余那與!置我鞉音桃鼓。奏鼓簡簡,衎我烈祖。
賦也。猗,歎詞。那,多。置,陳也。簡簡,和大也。衎,樂也。烈祖,湯也。《記》曰:「商人尚聲,臭味未成,滌蕩其聲。樂三闋,然後出迎牲」即此是也。舊說以此為祀成湯之樂也。
【纂疏】歐陽氏曰:「《書》曰:『下管鞉鼓。』蓋自虞夏以來,舊物嘗用者。」
湯孫奏假音格,綏我思成。鞉鼓淵淵叶於巾反[3],嘒嘒管聲。既和且平,依我磬聲。於音烏赫湯孫叶思倫反,穆穆厥聲。
湯孫,主祀之時王也。假,與格同,言奏樂以格於祖考也。綏,安也。思成,未詳。鄭氏曰:「安我以所思而成之人,謂神明來格也。」《禮記》曰:「齊之日,思其居處,思其笑語,思其志意,思其所樂,思其所嗜。齊三日,乃見其所為齊者。祭之日,入室,僾然必有見乎其位。周旋出户,肅然必有聞乎其容聲。出户而聽,愾然必有聞乎其歎息之聲。此之謂思成。」蘇氏曰:「其所見聞,本非有也,生於思耳。」此二說近是。蓋齊而思之,祭而如有見聞,則成此人矣。鄭注頗有脱誤,今正之。淵淵,深遠也。嘒嘒,清亮也。磬,玉磬也。堂上升歌之樂,非石磬也。穆穆,美也。
【纂疏】歐陽氏曰:「自太甲至紂,皆可為『湯孫』,不知所斥者何王耳。『於赫湯孫』者,謂於赫湯之孫也。不應自稱盛美之孫以誇其先祖。」孔氏曰:「《益稷》曰『戛擊鳴球』[4],謂玉磬也。」張氏曰:「玉磬,聲之最和平者,可以養心,其聲一定,始終如一,無隆殺也。」鄭氏曰:「堂下諸縣與諸管聲,皆和平不相奪倫,又與玉磬聲相依,亦謂和平也。」王氏曰:「『依我磬聲』,言與堂上之樂諧也。」曹氏曰:「或大或細,皆和而相應,平而不踰。」
庸鼓有斁,萬舞有奕。我有嘉客,亦不夷懌。
庸、鏞通。斁,斁然盛也。奕,奕然有次序也。蓋上文言鞉鼓管籥作於堂下,其聲依堂上之玉磬,無相奪倫者。至於此,則九獻之後,鍾鼓交作,萬舞陳於庭,而祀事畢矣。嘉客,先代之後,來助祭者也。夷,悅也。亦不夷懌乎,言皆悦懌也。
【纂疏】毛氏曰:「大鍾曰庸。」濮氏曰:「周公制禮作樂于致太平之日。執籥秉翟者,文舞也;朱干玉戚者,武舞也。『萬舞』乃二舞之總名。故《邶風》有『公庭萬舞』,《魯頌》有『萬舞洋洋』,《春秋》楚子原有『振萬』。蓋時王樂也。諸侯、卿大夫、士所得同用之,特自八以下,佾數有差等耳。今言『萬舞有奕』,正謂文武迭用而有序,豈天下未為周,而是舞之名已見於前代乎?」東萊呂氏曰[5]:「有奕,萬舞之綴兆[6],衆大也。」
自古在昔,先民有作。温恭朝夕,執事有恪。
恪,敬也。言恭敬之道,古人所行,不可忘也。閔馬父曰:「先聖王之傳恭,猶不敢專,稱曰『自古』。古曰『在昔』,昔曰『先民』。」
顧予烝嘗,湯孫之將!
將,奉也。言湯其尚顧我烝嘗哉!此湯孫之所奉者,致其丁寧之意,庶幾其顧之也。
【纂疏】孔氏曰:「烝嘗,時祭。《王制》:『秋嘗冬烝。』」
《那》一章,二十二句。
閔馬父曰:「正考甫校商之名頌,以《那》為首。其輯之亂曰」云云,即此詩也。
嗟嗟烈祖,有秩斯祜候五反。申錫無疆,及爾斯所。
賦也。烈祖,湯也。秩,常。申,重也。爾,主祭之君,蓋自歌者指之也。斯所,猶言此處也。○此亦祀成湯之樂。言嗟嗟烈祖,有秩秩無窮之福,可以申錫於無疆,是以及於爾今王之所,而脩其祭祀,如下所云也。
【纂疏】嚴氏曰:「《補傳》云:『言烈祖而云「嗟嗟」,簡樸故也。若《周頌》則言「於穆」、「於皇」,近于文矣。』」○愚按:此篇朱子於《序》謂「詳此詩,未見其為祀中宗,而末言『湯孫』,則亦祭成湯之詩爾」。故釋「爾」,所本歐陽氏,以為主祭之時君自歌者指之。而《鄭箋》以為「爾」指中宗,言承湯之業能興之。不之從也。然以愚觀之,既以「爾」為歌者之所指,則下文「賚我思成」、「綏我眉壽」、「我受命溥將」,三「我」字不應亦歌者之自稱為我也,豈此詩不但祭中宗,乃自祭湯而及中宗,則「爾」仍是指中宗,而下文之「我」乃主祭之時王所自稱之我,而末云「湯孫之將」,亦不害其為舉湯以蔽之也。
既載清酤叶候五反,賚我思成叶音常。亦有和羹叶音郎,既戒既平叶音旁。鬷《中庸》作「奏」,今從之假音格無言叶音昂,時靡有爭叶音章。綏我眉夀,黄耇無疆。
酤,酒。賚,與也。思成,義見上篇。和羹,味之調節也。戒,夙戒也。平,猶和也。《儀禮》於祭祀燕享之始,每言「羹定」,蓋以羹熟為節,然後行禮。定,即戒平之謂也。鬷,《中庸》作奏,正與上篇義同。蓋古聲奏、族相近,族聲轉平而為鬷耳。無言、無争,肅敬而齊一也。言其載清酤而既與我以思成矣,及進和羹,而肅敬之至,則又綏我以眉夀黄耇之福也[7]。
【纂疏】曹氏曰:「『載』,則載之於尊。『清』,清酒也。祭祀之酒,冬釀夏成,是其久者。『酤』,一宿酒也。《伐木》所謂『無酒酤我』是也。既薦久酒,又薦新酒,備物行禮也。」鄭氏曰:「『和羹』者,五味調,腥熟得節。」
約軧祈支反錯衡叶户郎反,八鸞鶬鶬七羊反,以假音格以享叶虚良反,我受命溥將。自天降康,豐年穰穰。來假音格來饗叶虚良反,降福無疆。
約軧、錯衡、八鸞,見《采芑》篇。鶬,見《載見》篇。言助祭之諸侯,乘是車以假以享于祖宗之廟也。溥,廣。將,大也。穰穰,多也。言我受命既廣大,而天降以豐年黍稷之多,使得以祭也。假之而祖考來假,享之而祖考來饗,則降福無疆矣。
【纂疏】東萊呂氏曰:「『豐年穰穰』,言時和歲豐,祭祀得成,所謂『可以備物』者,得其一說也。」歐陽氏曰:「上云『以享』者,謂諸侯來助致享於神也;下云『來饗』者,謂神來至而歆饗也。」○愚謂「以假」、「來假」,其義亦如此。
顧予烝嘗,湯孫之將。
說見前篇。
《烈祖》一章,二十二句。
天命玄鳥,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古帝命武湯,正域彼四方。
賦也。玄鳥,鳦也。春分玄鳥降。高辛氏之妃,有娀氏女簡狄,祈於郊禖,鳦遺卵,簡狄吞之而生契,其後世遂為有商氏,以有天下。事見《史記》。宅,居也。殷,地名。芒芒,大貌。古,猶昔也。帝,上帝也。武湯,以其有武德號之也。正,治也。域,封境也。○此亦祭祀宗廟之樂,而追叙商人之所由生,以及其有天下之初也。
【纂疏】曹氏曰:「『惟我商王布昭聖武』,《長發》曰『武王載旆,有虔秉鉞』,『湯曰吾甚武,自號曰武王』,故此稱為『武湯』也。」歐陽氏曰:「『正域彼四方』,謂湯始受命,以正四方之疆域。」嚴氏曰:「蓋以四方為界域[8],天下一統也。」
方命厥后,奄有九有叶羽已反。商之先后,受命不殆叶養里反,在武丁孫子叶奬履反[9]。
方命厥后,四方諸侯無不受命也。九有,九州也。武丁,高宗也。言商之先后,受天命不危殆,故今武丁孫子,猶賴其福。
【纂疏】嚴氏曰:「湯承帝命,乃隨其方以施命令於諸侯,遂覆有九州,即所謂『域彼四方』也。以四方為界域,則九州在其中矣。」歐陽氏曰:「『武丁孫子』,謂武丁之孫子也。」
武丁孫子,武王靡不勝音升。龍旂十乘繩證反,大糦尺志反是承。
武王,湯號,而其後世亦以自稱也。龍旂,諸侯所建交龍之旂也。大糦,黍稷也。承,奉也。○言武丁孫子,今襲湯號者,其武無所不勝,於是諸侯無不奉黍稷以來助祭也。
【纂疏】毛氏曰[10]:「十乘者,二王後、八州大國。謂八州牧也。」○一說:曹氏曰:「所謂『武王』者,成湯耳。再言『武丁孫子』,當念其祖也。『武王靡不勝』,言湯無敵于天下也。鄭氏謂『高宗之子孫有武功、有王德於天下』者,此非所以稱繼體守文之君,況『肇域彼四海』、『殷受命咸宜』,豈所以稱武丁孫子哉?」
邦畿千里,維民所止,肇域彼四海叶虎洧反。
止,居。肇,開也。言王畿之内,民之所止,不過千里,而其封域則極乎四海之廣也。
四海來假音格,下同,來假祁祁。景員維河,殷受命咸宜叶牛河反,百禄是何音荷,叶如字。
假,與格同。祁祁,衆多貌。景員維河之義未詳,或曰:景,山名,商所都也,見《殷武》卒章,《春秋傳》亦曰「商湯有景亳之命」是也。員,與下篇「幅隕」義同,蓋言周也。河,大河也。言景山四周,皆大河也。何,任也,《春秋傳》作「荷」。
【纂疏】○一說:項氏曰:「『景員維河』,諸家多不通。按毛氏諸詩注文,『景』訓大也,『景山』、『景福』之類是也。『員』訓益也,『員於爾幅』是也。又按陸氏《釋文》,『河』字本作『何』,若依本訓,本文則止是『大益維何』,如『其殽維何』、『其贈維何』之類而已,不必多說也。殷之『大益維何』,問辭也。『殷受命咸宜,百祿是何』,答辭也。言天之大益殷者如此。」○愚按:此篇嚴氏釋「商之先后」以下,本注疏謂「先后,成湯也」。成湯所受天命,其後中微,所以不至危殆者,在武丁善為人孫子,有威武之王德,無不勝任,故諸侯服從,二王後、八州牧皆來助祭。「邦畿千里,維民所止」,民志定矣。「肇域彼四海」者,殷道衰,四夷來侵,至高宗然後始復以四海為境域也。如嚴說,則武湯與先后皆指成湯,武丁與武王皆指高宗。「正域彼四方」、「方命厥後」者,成湯受命之初事也。「肇域彼四海」、「四海來假」者,高宗中興,成湯所受之命不至危殆也。然後結以景亳所都,推其「受命咸宜」 ,宜而曰咸,以成湯、高宗並言矣。嚴氏又曰:「或以『武丁孫子』謂武丁之孫子,然子孫祀其先祖而誇言己之武德,義為未安,況武丁之後無顯王乎?」愚因是又思。曹氏以武王為湯,再言武丁之孫子當念其祖,恐亦未□[11]。蓋此詩乃頌成湯高宗之樂歌,非勉主祭時王之詩也。但「武王」只合稱湯而以稱高宗,然「高宗」既稱武丁,亦可以稱武王矣。故詳記之以備一說云。
《玄鳥》一章,二十二句。
濬哲維商,長發其祥。洪水芒芒,禹敷下土方絶句,《楚辭·天問》「禹降省下土方」,蓋用此語。外大國是疆,幅隕音員既長。有娀息容反方將,帝立子生商。
賦也。濬,深。哲,知。長,久也。方,四方也。外大國,遠諸侯也。幅,猶言邊幅也。隕,讀作員,謂周也。有娀,契之母家也。將,大也。○言商世世有濬哲之君,其受命之祥,發見也久矣。方禹治洪水,以外大國為中國之竟,而幅員廣大之時[12],有娀氏始大,故帝立其女之子而造商室也。蓋契於是時始為舜司徒,掌布五教於四方。而商之受命,實基於此。
【纂疏】李氏曰:「濬哲,猶《書》『濬哲文明』。」嚴氏曰:「直方言之曰幅,自其周圍言之曰隕[13]。徐。商者,一代之號。生商謂生契也。契封商,而商因以興,是生契所以生商也。」孔氏曰:「有娀,契母之姓,婦人以姓為字。」
玄王桓撥叶必烈反,受小國是達叶他悦反,受大國是達。率履不越,遂視既發叶方月反。相息亮反土烈烈,海外有截。
賦也。玄王,契也。玄者,深微之稱。或曰以玄鳥降而生也。王者,追尊之號。桓,武。撥,治。達,通也。受小國大國無所不達,言其無所不宜也。率,循。履,禮。越,過。發,應也。言契能循禮不過越,遂視其民,則既發以應之矣。相土,契之孫也。截,整齊也。至是而商益大,四方諸侯歸之,截然整齊矣。其後湯以七十里起,豈嘗中衰也與?
【纂疏】孔氏曰:「《國語》:『玄王勤商,十四世而興』,玄王為契明矣。又云『昔我先王后稷』、『我先王不窟』,韋昭注:『《商頌》亦以契為玄王,是其為王之祖,故呼王,非號王也。』」王氏曰:「達,隨所受大小,能達其道也。」孔氏曰:「契子昭明,昭明子相土。」鄭氏曰:「相土夏世[14],入為王官之伯,出長諸侯,其威武之盛烈烈然,四海之外率服截而整齊。」孔氏曰:「王肅云:『相土在夏為司馬之職,掌征伐也。』與鄭異。」
帝命不違,至于湯齊。湯降不遲,聖敬日躋。昭假音格遲遲,上帝是祗。帝命式于九圍。
賦也。湯齊之義未詳。蘇氏曰:「至湯而王業成,與天命會也。」降,猶生也。遲遲,久也。祗,敬。式,法也。九圍,九州也。○商之先祖既有明德,天命未嘗去之,以至於湯。湯之生也,應期而降,適當其時。其聖敬又日躋升,以至昭假於天,久而不息,惟上帝是敬。故帝命之,使為法於九州也。
【纂疏】嚴氏曰:「商自契以來,天命所向[15],至湯而後與天齊,謂王業至此成,天命至此集,天人適相符合也。」○一說:李氏曰:「湯之降己則嚴而不遲,至於假天則遲遲,以此見湯惟汲汲於在我,未嘗汲汲於求天也。」
受小球音求大球,為下國綴張衛反旒音流,何音賀天之休。不競不絿音求,不剛不柔。敷政優優,百禄是遒子由反。
賦也。小球大球之義未詳。或曰:小國大國所贄之玉也。鄭氏曰:「小球,鎮圭,尺有二寸。大球,大圭,三尺也。皆天子之所執也。」下國,諸侯也。綴,猶結也。旒,旗之垂者也。言為天子而為諸侯所係屬,如旗之縿為旒所綴著也[16]。何,荷。競,強。絿,緩也。優優,寬裕之意。遒,聚也。
【纂疏】曹氏曰:「《玉藻》曰:『笏,天子以球玉』,美玉也。《典瑞》曰:『王搢大圭,執鎮圭。』注:『鎮圭尺二寸,以四鎮之山為琢飾,所以鎮安四方。大圭三尺,杼上,終葵首,明無所屈也。』」
受小共音恭,叶居勇反大共,為下國駿音峻厖莫邦反,叶莫孔反。何天之龍叶丑勇反。敷奏其勇,不震不動叶德總反,不戁奴版反不竦小勇反,百禄是總子孔反。
賦也。小共大共、駿厖之義未詳。或曰:小國大國所共之貢也。鄭氏曰:「共,執也,猶小球大球也。」蘇氏曰:「共、珙通,合珙之玉也。」《傳》曰:「駿,大也。厖,厚也。」董氏曰:「《齊詩》作駿駹,謂馬也。」龍,寵也。敷奏其勇,猶言大進其武功也。戁、竦,懼也。
【纂疏】嚴氏曰:「陳進其勇,不震驚,不搖動,不戁恐,不竦懼,毅然以天下自任,此百祿所以總而歸之也。」○愚按:如《齊詩》作「駿駹」,是諭其有力量,能負重致遠之意。下國皆於我乎負載也。
武王載斾,有虔秉鉞音越。如火烈烈,則莫我敢曷《漢書》作「遏」,阿葛反,叶阿竭反。苞有三蘖五葛反,叶五竭反,莫遂莫達叶陀悦反[17],九有有截。韋顧既伐叶房越反,昆吾夏桀。
賦也。武王,湯也。虔,敬也。言恭行天討也。曷、遏通。或曰:曷,誰何也。苞,本也。蘖,旁生萌蘖也。言一本生三蘖也。本則夏桀,蘖則韋也、顧也、昆吾也,皆桀之黨也。鄭氏曰[18]:「韋,彭姓。顧、昆吾,己姓。」○言湯既受命載斾秉鉞,以征不義。桀與三蘖,皆不能遂其惡,而天下截然歸商矣。初伐韋,次伐顧,次伐昆吾,乃伐夏桀。當時用師之序如此。
【纂疏】曹氏曰:「湯以武定亂,故自號武王。」毛氏曰:「旆,旗。」鄭氏曰:「先克韋顧,昆吾、夏桀,同時誅。」孔氏曰:「《鄭語》云:『祝融復八姓,己姓昆吾、顧、溫,彭姓豕韋,商滅之。』昭十八年《左傳》:『二月乙卯,周毛得殺毛伯過。萇弘曰:「是昆吾稔之日也。」』言昆吾以乙卯日亡,與桀同日誅也。故《檀弓》注云:『桀以乙卯日亡。』」
昔在中葉,有震且業。允也天子叶奬履反[19],降于卿士鉏里反。實維阿衡叶户郎反[20],實左音佐右音又商王。
賦也。葉,世。震,懼。業,危也。承上文而言。昔在,則前乎此矣,豈謂湯之前世中衰時與?允也天子,指湯也。降,言天賜之也。卿士,則伊尹也。言至於湯得伊尹而有天下也。阿衡,伊尹官號也。
【纂疏】孔氏曰:「言卿士者,三公兼卿士也。阿,依。衡,平。伊尹,湯所依倚而取平,故以為官名。」劉氏曰:「禘于太廟則功臣與祭,故言伊尹。」
《長發》七章,一章八句,四章章七句,一章九句,一章六句。
《序》以此為大禘之詩。蓋祭其祖之所出,而以其祖配也。蘇氏曰:「大禘之祭,所及者遠,故其詩歷言商之先後,又及其卿士伊尹,蓋與祭於禘者也。《商書》曰:『兹予大享于先王,爾祖其從與享之。』是禮也,豈其起於商之世歟?」今按:大禘不及羣廟之主,此宜為祫祭之詩。然經無明文,不可考也。
【纂疏】濮氏曰:「《序》以為大禘,則禘不及群廟之主,無國而言相土,若以為袷祭,則群廟之主在焉。而但言湯事特詳,末乃及伊尹相湯,嘗意其為祀湯廟,而以阿衡配食之樂歟?」
撻他達反彼殷武,奮伐荆楚。罙面規反入其阻,裒蒲侯反荆之旅。有截其所,湯孫之緒象呂反。
賦也。撻,疾貌。殷武,殷王之武也。罙,冒。裒,聚。湯孫,謂高宗。○舊說以此為祀高宗之樂。蓋自盤庚沒而殷道衰,楚人叛之。高宗撻然用武以伐其國,入其險阻,以致其衆,盡平其地,使截然齊一,皆高宗之功也。《易》曰「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蓋謂此歟?
【纂疏】曹氏曰:「楚,蓋荆州之楚地。故或謂之荆楚,猶商稱殷商也。」孔氏曰:「周有天下,始封熊繹為楚子。于武丁之世,不知楚君何人。」李氏曰:「楚在商周時為夷狄之國,世亂則先叛,世治則後服。商室中微,往往為患,高宗所以討之。」濮氏曰:「荆楚,即荆蠻,謂荆州之夷曰楚。春秋初,但書荆,至僖公元年,始改書楚。」毛氏曰:「罙,深。」曹氏曰:「王師所在,截然無敢犯之者,猶《常武》所謂『截彼淮浦,王師之所』也。」
維女音汝荆楚,居國南鄉。昔有成湯,自彼氐都啼反羌,莫敢不來享叶虚良反,莫敢不來王,曰商是常!
賦也。氐、羌,夷狄國,在西方。享,獻也。世見曰王。蘇氏曰:「既克之,則告之曰:爾雖遠,亦居吾國之南耳。昔成湯之世,雖氐、羌之遠,猶莫敢不來朝,曰此商之常禮也,况汝荆楚,曷敢不至哉!」
【纂疏】曹氏曰:「商居河、洛之間,則荆楚在國南嚮。」孔氏曰:「氐羌遠夷一世而一見於王,《秋官·大行人》云:『九州外,謂之蕃國,世一見。』謂其父死子繼,及嗣王即位乃來朝,謂之世見也。首章言伐楚之功,三章言責楚之義。」
天命多辟音璧,設都于禹之績。歲事來辟,勿予禍適直革反,稼穡匪解音懈,叶訖力反。
賦也。多辟,諸侯也。來辟,來王也。適、謫通。○言天命諸侯各建都邑于禹所治之地,而皆以歲事來至于商,以祈王之不譴。曰:我之稼穡不敢解也,庶可以免咎矣。言荆楚既平,而諸侯畏服也。
【附錄】頌中有全篇句句是韻,如《殷武》之類,無兩句不是韻,到『稼穡匪懈』,自欠了一句。前輩分章全曉不得,某細讀,方知是欠了一句。賀孫。
【纂疏】○一說:項氏曰:「《蕩》詩曰『疾威上帝,其命多辟』,《殷武》曰『天命多辟』,說者以《蕩》為王政之僻,以《殷武》為衆國君,似非本義。辟,音僻,背也,違也。『天命多辟』,猶『天命靡諶』,皆古之常語也。《蕩》言天有禍疾,威怒之可畏,其命多背而難信,故下文云『天生烝民,其命靡諶』也。《殷武》上章既言『曰商是常』以美其祖宗之功德,次章復言天命之多背,今商之孫子,雖有禹之土地,亦不敢以常保,故以歲事來享於先君,而衆神祐之,以免於禍謫,則長得奉其稼穡,以為粢盛,而不敢解也。歲事則祝祠之,祗薦歲事也,『稼穡匪解』,即《魯頌》之『春秋匪解』也。下文『天命』、『有嚴』、『不敢怠遑』意亦同。此《板》詩言『民之多辟』,亦言民之嚮背無常,人君不可自以私意作法,當以天道牖之,則如壎箎之應,如珪璋之信,如攜取之易,而不暇於附益也。左氏洩冶之說,斷章取義,與此不同。」
天命降監下與「濫」叶,下民有嚴叶五剛反。不僭不濫,不敢怠遑。命于下國叶越逼反,封建厥福叶筆力反。
賦也。監,視。嚴,威也。僭,賞之差也。濫,刑之過也。遑,暇。封,大也。○言天命降監不在乎他,皆在民之視聽,則下民亦有嚴也。惟賞不僭,刑不濫,而不敢怠遑,則天命之以天下,而大建其福。此高宗所以受命而中興也。
【纂疏】○一說:蘇氏曰:「天使之制命于下國,而封建其所當福者。」
商邑翼翼,四方之極。赫赫厥聲,濯濯厥靈。夀考且寧,以保我後生叶桑經反。
賦也。商邑,王都也。翼翼,整勑貌。極,表也。赫赫,顯盛也。濯濯,光明也。言高宗中興之盛如此。「夀考且寧」云者,蓋高宗之享國五十有九年。我後生,謂後嗣子孫也。
【纂疏】孔氏曰:「靈,威靈。」李氏曰:「《書》:『嘉靖殷邦,至於小大,無時或怨。肆高宗之享國,五十有九年』,非『壽考且寧』而何?」
陟彼景山叶所旃反,松柏丸丸叶胡員反。是斷音短是遷,方斲陟角反是虔。松桷音角有梴丑連反,旅楹有閑叶胡田反,寢成孔安叶於連反。
賦也。景,山名,商所都也。丸丸,直也。遷,徒。方,正也。虔,亦截也。梴,長貌。旅,衆也。閑,閑然而大也。寢,廟中之寢也。安,所以安高宗之神也。此蓋特為百世不遷之廟,不在三昭三穆之數,既成,始祔而祭之之詩也。然此章與《閟宮》之卒章,文意畧同,未詳何謂。
【纂疏】錢氏曰:「丸丸,直也。」疊山謝氏曰:「登彼大山,而選材取松柏之易直者,斫之遷之,以繩墨取方正而斷削之,其方之斷必敬,而不敢慢也。以松為椽,間有梴然而長者,以松柏為衆,楹有閑然而大者」。《爾雅》:「桷謂之榱[21],楹謂之棁。」
《殷武》六章,三章章六句,二章章七句,一章五句。
【纂疏】濮氏曰:「嘗謂《魯頌》之非頌,孔疏已言之。而《商頌》後五篇但稱述前王功德,殊不及告祭之意,亦自與前一篇異耳。疊章非《周頌》也,而其鋪叙事實全類《大雅》諸詩,每讀而疑焉。因志於此。」
商頌五篇,十六章,一百五十四句。
[1] 「盟猪」,《尚書·禹貢》豫州作「盟豬」。按豬、猪為異體字。
[2] 「王」原作「享」,據《朱子語類》卷八十一改。
[3] 「巾」原作「申」,據朱熹《詩集傳》卷二十改。
[4] 「《益稷》」,《毛詩正義》卷二十之三作「《皋陶謨》」。按,古文尚書分《皋陶謨》後一部分為《益稷》。
[5] 「東萊呂氏曰」云云,係呂祖謙《呂氏家塾讀詩記》卷三十二所引王氏語,非呂氏說。
[6] 「兆」原作「非」,據呂祖謙《呂氏家塾讀詩記》卷三十二改。
[7] 「綏」原作「安」,據四部叢刊三編本朱熹《詩集傳》改。按,《詩集傳》元十卷本、明正統、嘉靖本等均作「安」。
[8] 「域」原作「國」,據嚴粲《詩緝》卷三十六改。
[9] 「履」原作「里」,據朱熹《詩集傳》卷二十改。
[10] 「毛氏曰」云云,據《毛詩正義》卷二十之三,實乃《鄭箋》語。又「大」上,《毛詩正義》有「之」字。「謂八州牧也」一句,或係因孔疏「八州大國,謂州牧也」之文而誤。
[11] 「未」下「□」字,模糊難辨,似是「穩妥」之「妥」,然未敢必也。
[12] 「員」原作「隕」,據朱熹《詩集傳》卷二十改。
[13] 釋「幅隕」两句未見於嚴粲《詩緝》卷三十六,疑「嚴氏曰」三字應移至「商者」二字之上。
[14] 「相土夏世」,《毛詩正義》卷二十之四作「相土居夏后之世」,且其後有「承契之業」四字。
[15] 「向」下,嚴粲《詩緝》卷三十六有「未嘗去之,然」五字。當從。
[16] 「著」原作「者」,據朱熹《詩集傳》卷二十改。
[17] 「陀」原作「佗」,據朱熹《詩集傳》卷二十改。
[18] 按《鄭箋》原文作「韋,豕韋,彭姓也。頋、昆吾,皆己姓也」。
[19] 「履」原作「禮」,據朱熹《詩集傳》卷二十改。
[20] 「叶」字原無,據朱熹《詩集傳》卷二十補。
[21] 「桷」原作「桶」,據郝懿行《爾雅義疏·釋宫》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