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的流亡

使我走遍了

祖国的海岸线！

七年的流亡

使我从这一个边疆

走到那一个边疆！

使我从这一个蛮荒，

走到那一个蛮荒！

七年的流亡

使我深受了

祖国的命运的凄凉！

七年的流亡，

在荒凉的祖国里，

现在，

已经燃烧起来了

民族解放斗争的

灿烂的火光！

故乡，

现在，

在你的大野里，

那苍莽的野草，

已经快要枯黄。

在那凝了霜的白露里，

若是在往些年呀，

农夫们已经在

欢喜地瞅望着

那已经成熟了的

谷子、豆子和高粱。

现在呀！现在呀！

已经完全是两样！

现在呀！

那里已经是一片血腥的屠场！

可是，在那里，

七年前，放出了

民族解放的新的光芒！

那里呀，

成了全民族的榜样。

那里的那一点星火，

已经成为了烈焰，

烧遍了亚细亚的东方！

七年的流亡，

使我像一个吉卜西人一样，

像一个无钱的犹太人一样，

从祖国的东北角，

流浪到西南角！

从这一个边疆

到了那一个边疆！

从这一个蛮荒

到了那一个蛮荒！

可是，在这里，

同我的故乡一样，

这里有肥美的农田，

这里有秀丽的山野，

这里像故乡一样苍莽，

这里也像故乡一样荒凉，

这里的人，

也是同故乡的人一样！

在这万里的云南，

我见到了我的第二故乡！

可是，这里

也像我的故乡一样，

一点一点的星火，

也要燃成为巨大的光芒！

故乡，

现在已经冰冷了！

在白露凝霜的早晨，

母亲也许还在倚着门望着儿子，

一边在听着大树上乌鸦的叫喊；

也许夜里听着蟋蟀的声音，

母亲一边心里流着泪，

回忆着往事。

可是，母亲也许早已不在了！

家里的窗户，

也许在几年前，

早就没有窗户纸！

房子土地，听说是，

早就被没收了，

以后，就没有故乡的消息！

该没落的，

也许早就没落了！

六七年来，

故乡背起了全民族的十字架，

故乡传出来民族解放的新的福音。

故乡战斗起来了，

故乡统一起来了，

故乡成了全民族的伟大的教训！

故乡的号角，

已经成了全民族总动员的《马赛曲》；

故乡的烽火

现在已燃遍了中华的大地！

七年的流亡，

使我从流亡者的悲哀，

转成了一个盗火者的欢喜。

如同游吟诗人一样，

我在祖国的腹心里流浪着，

我的心，

好比一个托钵僧，

在苦难中，

感到了无限的欢喜！

祖国的民族解放斗争的火光，

灿烂地在全国中怒放了！

从这一个边疆

流浪到那一个边疆，

从这一个蛮荒

流浪到那一个蛮荒，

我的欢喜，

永远一天一天地在生长！

这里，这万里的云南，

也要同我的家乡一样，

星火也要放出巨大的光芒！

后来的也许在前吧！

这里的火花，也许更要红亮！

在这里，

新的战士不断地生长起来了！

在民族解放的不断的战斗中，

他们更要不断地生长！

故乡！

七年间，

你的火燃烧遍了全国了！

七年间，

你的教训，

造成了全民族的铁的力量！

在这个边疆里，

在这个蛮荒里，

大众也武装起来了！

故乡！我祝福你！

现在，

在祖国的大地上，

到处，

已燃烧起来了

新世纪的

灿烂的火光!

一九三八年九月二日，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