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雪无穷乐 糗事一箩筐(1 / 1)

在北美,滑雪是冬季非常流行的室外运动,大大小小的滑雪场不计其数。我在美国住过的几个地方,一小时车程之内都能找到滑雪场。许多家庭把滑雪当作冬季度假的一个选择,租一个小木屋,住上一个星期,天天在雪场驰骋,逍遥自在,浑然忘了雪外的世界。

我第一次滑雪是20世纪90年代中期刚出国的时候,那时住在洛杉矶的姐姐家,他们两口子和周围一帮朋友酷爱滑雪。我来了后,姐姐马上更新换代了她的滑雪设备和衣服,我们俩的身材差不多,淘汰下来的正好给我用。

记得她新买的滑雪板又轻又灵,而我的又笨又重,一只手拎着重重的滑雪靴,另一只手怎么也拎不起来沉重不堪的两块板,只有扛在肩上才行。在停车场,姐夫看我扛着板颠来颠去地跟在六岁的儿子后面,严肃地叮嘱我:扛滑雪板的原则是不能转身,要转身之前一定把板放下来,否则很容易打到人。我应了一声,没来得及细想,就又去追已经撒了欢的儿子。

快走到售票处的时候,儿子像个泥鳅一样转身往回跑,我一把没抓住,急转身就去追,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我肩上的滑雪板重重地打在什么东西上,左右一巡视,空****啥都没有,再往地下一看,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家捂着头龇牙咧嘴躺在那儿,显然是被我的滑雪板打倒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我赶紧把手上、肩上的东西扔到一旁,上去扶起他,眼见他的前额鼓起来鸡蛋大的包,青白中透着紫。这时从后面一下子围上来五六个人,看样子是老人的儿女们,将我推开,七手八脚扶老人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叽里呱啦讲着什么(后来知道他们说的是越南话),看了那个包,个个对我怒目而视。

唉!谁的老爸被别人来了这么一下,都不会有好脸子的,他们大概打我两下的心都有了。这时姐夫也过来了,用英语问老人要不要紧,需不需要去医院,老人皱着眉忍着疼,摇摇头摆摆手,让我们走。他的儿女们又关心地问着、说着,老人还是摆手。我懦懦地吐出来几声对不起,又惭愧又不安,真是恨不能钻到地缝里去。

从那以后,我拿滑雪板都是在身前抱着、搂着、实在不行就拖着走,再也不敢扛着了。

雪道分四个级别,依照难度分别标为绿圆圈、蓝方块、黑钻石和双黑钻石。我后来曾问过女儿的滑雪教练,他滑过的最难的雪道是什么样,他说站在那儿,手是扶在雪道上的,那几乎就是九十度了。

一般初学者都参加学习班,或者请教练单独给上课。雪场有供初学者练习用的很平缓的场地,由传送带送到坡顶,等练得差不多了,教练会领着坐缆车,到绿圆圈也就是第一级的雪道上滑,至少要教会怎么上下缆车、控制速度。

买好了票,为儿子租了雪具,我问老公是不是让我们娘俩参加滑雪班学一学,老公振振有词地说,他早就总结出规律:上学习班,三天才会滑,不上学习班自己练,一天就会。由他亲自上阵教,保证我们娘俩在回家之前能学会滑雪。

然后老公领着我直接就上了缆车,那时我就好比是一只被赶上架的鸭子!在高空中看着下面千姿百态滑雪的人,心里七上八下,手脚冰凉,快到山顶的时候,已经紧张得一颗心收得紧紧的,进气少出气多了……被老公连拉带拽总算安全下来了。

初学者下缆车时因为紧张很容易摔倒,会挡住后面的人下来的路,控制室里的人马上就会让缆车停下来,那时坐在缆车上的人都被吊在空中晃悠,大家就会戏称:又有人憋死缆车了。记得后来我把缆车憋死过两次。

老公把我领到雪道的起点,讲了讲技术要领,让我自己慢慢体验,然后说了一句要下去教儿子去,就潇洒无比地刷、刷、刷滑走了。

我一个人在那儿慢慢地挪来挪去,看着那从下面看很平坦,从上面看突然变得陡峭的雪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可别无退路啊!缆车只能上不能下,想下去只有滑下去才行。

自己就一个劲给自己打气:能怎么样,顶多摔几跤就是了!最后咬着牙、硬着头皮往下冲,没滑出去几米,就摔倒了。老公教了我怎么滑怎么停,可他忘了讲摔倒了怎么爬起来,两块雪板一交叉,想重新站起来太费劲了。其实所有这些都有规范动作,滑雪班都会教:像摔倒时怎样保护自己,要站起来时两条腿应该放在什么位置上。不知道的话那就摔跤吧。我挣扎着起来又倒下,再起来再倒下,连滚带爬一路摔了下去,摔到最后,倒也摸索出一点窍门了。

既然知道最坏结果就是这样了,自己一个人就又上了缆车……

到中午休息时,我一瘸一拐地回到餐厅和大家会合,看见老公领着儿子回来,我皮笑肉不笑地对他说:“我一直知道你对我有意见,没想到的是意见这么大!”

老公“嘿嘿”两声:“你这是小人之心吧?你看那些参加班的人,一上午也就学了怎么穿鞋上板,坐下、起来,怎么在雪上走几步,看看你,已经可以自己滑了。我这是因材施教,知道你有这个能力。”大家一边吃饭一边聊天,他们一致认为老公把我一人扔到山上的行为是故意整我,打击报复,起哄叫我别饶了他。

可我心里明白老公当时是穷学生,别看他说得天花乱坠,实际上他自己教我们的主要原因还是考虑经济因素。

姐姐给我讲了我和儿子还没来美国之前,我老公自己滑雪的典故。

他们几人一起学滑雪,大家都去参加班,只有老公坚决不去,要自己练。等到他们参加完班终于可以正式上缆车了,老公已经到蓝方框雪道去滑了。后来觉得还不够刺激,就想到黑钻石去试试,同行的几个人当时都还不大会滑,好奇滑黑钻石雪道会是什么样子,一窝蜂跟着去看热闹。

他们正说笑间,忽见山上急冲下来一不明物,两旁溅起的雪帘有一米高,蔚为壮观。停下来后,发现是一人呈鱼状、脸朝下躺在那儿,头前方堆起一小山包雪——此不明物正是我老公也!摔倒后因为根本没机会站起来,一路头朝下铲着雪下来了。大家笑成一团,“铲雪机”的绰号不胫而走。

但他从此就一直滑黑钻石了,还总结了自己的滑雪经验:一开始就到高级别雪道上滑,那么简单的就不在话下了。

曾有一个女孩听信了他的高论,和他一起来到了黑钻石雪道上。

技术没练到那种程度时,雪坡稍微陡一点,看着就触目惊心。从六七十度角的雪道往下看,那真的是脚发软、腿发抖。

女孩子站在那儿,张着嘴伸着舌头,像狗一样“哈——哈——”地喘气,脸色惨白,死活不肯滑下来。大家都上去劝,无论怎么好说歹说,她就是摇头、大喘气。最后实在没办法了,老公去找山上的管理人员,人家不能看着活人在山上变成冰棒,把救护队叫了上来,四个救生员用担架把她抬了下去!

所以从这儿看,老公对我还算是顾念了一点夫妻情分,没有直接把我领到黑钻石雪道上。

我在那天下午,虽然还是控制不好速度和拐弯,但已很少摔跤了。学什么东西都是在要会不会时瘾头最大,等到大家互相招呼着要回去的时候,只有我没滑够不想走。

滑雪相对来说是比较容易受伤的运动,我每次去滑雪都会看到救生员用担架抬人的景象。亲自经历过的周围的人受伤有两次。

一次是在加拿大时,朋友一家想和我们一起去滑雪。女的特意去买了滑雪服,是极鲜艳的亮黄色,在雪场上一眼就可以看到她。他们夫妇俩都是请的私人教练一对一地教。

我当时坐在缆车上,看到她在半山腰小心翼翼地向下滑,教练和她面对面,一边指导她,一边向后退着滑。突然,她向后仰面摔倒了,从教练的**溜了过去,情急之下,她两手乱抓,把教练也拽趴下了。然后她仰面朝天急速斜着滑溜下去,一直从雪场的围栏底下穿了出去才停下来。我在缆车上面看到马上有救生员跑了过去——

等到我滑下山在救护室里找到她,就见本来眉清目秀的美人几分钟内变得面目全非。原来那栅栏下面有铁丝露出来,将她的嘴和鼻子竖着划了长长的很深的口子,嘴唇和鼻子立即肿了起来。她当时之所以能停下来全靠那铁丝衔住了鼻子之力。

幸运的是她的肤质好,最后并没有留下疤痕。

还有一次是在西雅图的雪场。好不容易把儿子、女儿的设备都安装起来了,我先在练习区教女儿在雪上走,儿子和老公分别到不同的雪道玩去了。从我站的地方能看见儿子滑雪的雪道,可是很久都没有看见他的身影。后来老公到上面查看,发现儿子摔伤了腿。如果他是躺在那儿,可能很快就有人叫救生员了,但儿子自己站了起来,想下来又下不来。那天又阴又冷,风把浮雪吹起来,能见度很低,没有人注意到他受伤了。老公叫来救生员把儿子抬到救护室,医生检查后初步断定骨头没断,但建议最好到医院去拍个片子,这时已经下午了。我们全家匆匆忙忙还了雪具赶往医院,折腾到半夜才回家,所幸儿子只是皮肉伤,韧带和骨头都没事。

听老公说,过完圣诞节和元旦假期,经常会在单位走廊里遇见架着胳膊的、拄拐的人,一问肯定是节日期间去滑雪受的伤。

越是好玩、刺激的事连节的副作用越大,可是谁让它这么好玩呢!

那种在雪上风驰电掣飞翔的速度感,是其他运动所不具备的。当风从耳边呼啸而过,隐约的要失控的恐惧会激发出本能的潜力和斗志,当安然降下,所有的犹疑和胆怯都一扫而光,涌上心头的是战胜了自然和自我的豪气和自信,让人精神焕然一新,让人陶醉其中不能自拔。

这就是人们明知有风险仍然乐此不疲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