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北印度封建制度的形成

南亚次大陆包括今印度、巴基斯坦、孟加拉、不丹、尼泊尔、斯里兰卡和马尔代夫等国。4世纪初，在恒河（殑伽河）下游的摩揭陀，兴起笈多王朝（约320—540年）。旃陀罗笈多一世（月护王，约320—340年在位）与统治着比哈尔邦北部和尼泊尔的梨契察毗族公主鸠摩罗提毗通婚，取得了包括华氏城在内的比哈尔、孟加拉和北方邦广大地区，自称“摩诃罗阇”（大王）。其子沙摩陀罗笈多（约340—380年在位）时期，征服恒河上游及中印度诸国，并攻入南印度东海岸的奥里萨和马德拉斯。沙摩陀罗笈多爱好音乐、诗歌，被称为“诗人国王”。著名的佛教学者世亲，据说曾是他的大臣。他信奉婆罗门教，但对其他宗教采取宽容态度。旃陀罗笈多二世（超日王，约380—413年在位）将公主嫁给南印度的伐卡塔卡君主，并以该地为跳板征服古吉拉特，把领土扩张到阿拉伯海，使笈多王朝臻于极盛。

从5世纪中叶起，活跃在阿姆河流域的嚈哒人（与大月氏人混血的匈奴人，亦称白匈奴）开始侵入次大陆，6世纪初占领旁遮普、拉贾斯坦和古吉拉特，定都奢羯罗（今锡亚尔科特）。528年，嚈哒虽被北印度王公的联军击败，但笈多王朝解体，北印度重新陷于分裂混战局面。

6世纪末，德里北方小邦坦尼沙逐渐强大。在普什亚布蒂王朝的曷利沙·伐弹那（意译“喜增”，号Siladitya，意译“戒日”，606—647年在位）统治时期，国力强盛。据玄奘讲，他有象军5000、马军2万、步军5万，不断向外扩张，大致统一北印度，迁都于恒河西岸繁华的曲女城（今卡瑙季）。戒日王笃信印度教，但也尊重和支持佛教，广建佛塔（窣堵波）佛寺，禁止杀生，慷慨施舍。戒日王十分礼遇玄奘，下令在曲女城举行大会，让玄奘宣讲大乘佛教的观点。听讲者有佛教和婆罗门教学者僧人数千以及18位国王。他还亲自陪同玄奘出席每五年一次在钵罗耶伽（今印度安拉阿巴德）举行的无遮大会（不分贵贱信仰均可参加讲法和施舍财物的会议），约有50万人到会。他着旧衣，散尽多年府库节余和私人财物，膜拜十方佛陀。戒日王死后，各地纷纷独立，印度长期陷入分裂之中。

关于印度封建社会的产生，仍是一个学术界争论的问题。一般认为，4—7世纪，即从笈多王朝到戒日王时期，是封建社会的形成和确立时期。那时，牛耕和轻型铁犁普遍使用，冶炼、造船和纺织生产有了新的提高。东晋高僧法显和唐代高僧玄奘法师先后畅游印度，分别著有《佛国记》和《大唐西域记》，正好给我们提供了极其珍贵的资料。

法显在《佛国记》里写道：“人民殷乐，无户籍官法，唯耕王地者乃输地利，欲去便去，欲往便往。”“诸国王、长者、居士，为众僧起精舍供养，供给田宅、园圃、民户、牛犊、铁券书录，后王王相传，无敢废者，至今不绝。”记载说明，“耕王地者”的自由农民有向国王缴纳地租的义务，而被封赐给贵族和寺院的“民户”，按永久性的文书记载不能随便离开，成为依附农民。到戒日王时期，据《大唐西域记》记载：“王田之内，大分为四：一充国用，祭祀粢盛；二以封建辅佐、宰臣；三赏聪睿、硕学、高才；四树福田，给诸异道……宰牧、辅臣、庶官、僚佐，各有分地，自食封邑。”这些材料说明，土地虽然名义上归国王所有（“王田”），但又实行分封，连同土地上的农民一起封给官吏、学者、军人、世俗封建主和寺院。比哈尔邦著名的佛教中心和佛教最高学府那烂陀寺就得到大量捐赠：“国王钦重，舍百余邑，充其供养。邑二百户，日进粳米酥乳数百石。”这些分封，有些可能是职田（官吏），有些须履行一定的义务（如军人服役），有些可能是真正的赠予，不附带条件。例如，631年，戒日王将一个叫苏马昆达卡村的村庄赠给婆罗门僧侣，他有权“获得村民的土地税”和“一切收入”，“作为脱离县管辖的部分而免除一切义务，并附有传给子孙的权利，直至天长地久”。[57]从玄奘的记载“假种王田，六税其一”看，种王田者须纳1/6的实物税，不过也有超过这个比例的。农民还须负担劳役，如修路、建堡垒。农村公社仍然存在，但渐渐失去独立性。玄奘讲的“各安世业，俱佃口分”，是用唐朝均田制下的农民来形容他们的情况，指生活在分社里的农民须按照种姓制度世袭务农，享有一定的人身自由，还不是农奴。

图6-1 中古初期的南亚次大陆

二、种姓制度和印度教

随着封建社会的形成，种姓制度发生新的变化，出现了印度教。

印度的种姓制度由来已久。原来，婆罗门和刹帝利是宗教与军事行政贵族，吠舍是一般公社成员，而首陀罗与以上三个种姓不同，是由于各种原因而失去公社成员身份的人，只能从事当时被认为是低贱的职业，其地位接近奴隶，少数就是奴隶。进入封建社会以后，根据玄奘的记载和其他资料，种姓制度已经发生变化。戒日王以后，印度西北部逐渐出现一批被称为“拉奇普特”（意为“王子”）的军事封建主，他们有的源于婆罗门和刹帝利种姓，一部分则来自外族，如嚈哒人。他们作战勇敢，酷爱自由，但不事生产，坐食租税，成为新的军事贵族。原来的吠舍，只指“贸迁有无，逐利远近”的商人和高利贷者。而首陀罗则是“肆力畴陇，勤身稼穑”的农民了。看来，许多公社成员逐渐沦落，与原来的首陀罗没有多少区别。四个种姓的名称未变，但阶级内容已经改变。社会地位最低，从事被认为是低贱职业的人，形成不可接触者种姓，称“旃陀罗”。他们“若入城市，则击木以自异，人则识而避之，不相唐突”。种姓制度有利于封建统治阶级的统治，不利于人民内部的团结和抵御外敌的入侵。马克思称“种姓制度则是印度进步和强盛的基本障碍”[58]。

进入封建社会以后，印度教兴起，佛教反而在它的故乡衰落下去。印度教不是某位教主创立的思想体系，而是在长期社会发展过程中形成的，它是广泛吸收婆罗门教、佛教和耆那教教义以及民间信仰、风俗习惯、哲学思想等的综合产物。它的主要经典是《吠陀》《奥义书》《往世书》[59]，及《摩诃婆罗多》和《罗摩衍那》两大史诗等，内容庞杂而互相矛盾。

印度教也宣扬“业报”和“轮回”思想。“业”指一切思想和行动，它必有“报”，即报应，前者是因，后者是果。“轮回”又译“生死轮回”，即生死像车轮似地回旋不停。印度教认为解脱之道有三，即知识之道（对物质和精神进行哲学探讨）、行为之道（按照规定活动）和虔诚之道（对神虔诚信仰），而虔诚之道是最容易办到的，于是人们便营建寺院、塑造神像、广泛施舍等。

印度教崇拜梵天、毗湿奴和湿婆3位主神。梵天又名大梵天，主管创造世界万物，包括天地、魔鬼和灾难。他有4个头，面向四方；4只手，分别拿吠陀、莲花、匙子、念珠；坐骑为天鹅。梵天的崇拜者很少，只在拉贾斯坦有一个供奉他的庙。对毗湿奴和湿婆的崇拜比较流行。

毗湿奴又名偏入天，是人类的保护神，有4只手，坐骑为金翅鸟，妻为吉祥天女。他有许多化身，如释迦牟尼、黑天、罗摩和札格纳特。黑天是一位活泼可爱、手持横笛的牧童，常与女童嬉戏，乐于助人，曾杀死暴君派来的妖魔，其形象在文学、音乐和绘画中经常出现，家喻户晓。罗摩是《罗摩衍那》中的主人公，他在猴王哈奴曼的帮助下，最终战胜魔王，救出妻子。猴王红面黄毛，尾巴很长，但力大无比，本领高强，能倒山拔树、抓住行云，吼声如雷，一跳能从印度到达斯里兰卡。札格纳特为毗湿奴教中最狂热的一派，强调自我折磨；为表示虔诚，信徒宁愿让载有札格纳特像的车压死，以身殉教。

湿婆又名大自在天，是毁灭之神，也是苦行与舞蹈之神。他有5个头、3只眼（额上一只眼的神火能烧毁一切）、4只手，浑身涂灰，穿兽皮衣，头上饰有弯月，坐骑是大白牛。湿婆把发辫盘头，终年在喜马拉雅山上苦修，但有幸爱上温柔美丽的喜马拉雅山之女，即雪山神女，终于结成夫妇。他们的长子是象头神，人身象头，有一根长牙，背上有只老鼠，是智慧之神，能将人与象的智慧结合在一起。次子塞建陀，有6头、12臂，骑孔雀，手执弓箭，是与恶魔作战的战神。湿婆还善舞，创造刚、柔两种舞蹈。马克思说：“一个**乐世界和一个悲苦世界——的这种奇怪的结合，早就在印度斯坦宗教的古老传统里已经显示出来了。这个宗教既是纵欲享乐的宗教，又是自我折磨的禁欲主义的宗教；既是崇拜林伽的宗教，又是崇拜札格纳特的宗教；既是僧侣的宗教，又是舞女的宗教。”[60]林伽是湿婆的化身。崇拜林伽的教派视牛为神物，反对斋戒、朝圣和种姓制度。性力派主要崇拜湿婆之妻难近母等女神，主张用动植物甚至人身献祭，反对寡妇殉葬和种姓制度。

三、德里苏丹的盛衰

印度的长期分崩离析，给外族的入侵以可乘之机。8世纪初，阿拉伯帝国一度扩张到印度河流域，但不久退出。10世纪中叶，在今阿富汗兴起信奉伊斯兰教的突厥人国家伽色尼王朝（962—1186年）。伽色尼苏丹马穆德从1001年起15次率军侵入印度，攻陷曲女城，大肆抢掠，掳走数万居民并将其变为奴隶。马穆德死后，伽色尼国家衰落。12世纪，在阿富汗的赫拉特兴起突厥人的古尔王朝（1152—1206年），不仅灭了伽色尼，而且开始向印度扩张，占领锡亚尔科特、拉合尔。1192年，在德里北方的塔拉因击败拉奇普特王公，接着占领德里、曲女城以及比哈尔、孟加拉一带。1206年，古尔苏丹部将、镇守德里的库特布·乌德·丁·艾巴克称苏丹，宣布独立。由于他出身奴隶，其王朝被称为“奴隶王朝”（1206—1290年）。艾巴克的女婿伊杜米思（3211—1236年在位）苏丹统治时期，东征西讨，成为北印度最强大的伊斯兰教国家，并且受到巴格达哈里发的册封。从奴隶王朝的建立起到16世纪初，北印度先后出现5个信仰伊斯兰教的王朝，都以德里为首都，统治者皆称苏丹，故称“德里苏丹”。

1290年，突厥贵族贾拉尔·乌德·丁·卡尔基推翻奴隶王朝末代苏丹，自称苏丹，开始卡尔基王朝（1290—1321年）。他的外甥和女婿阿拉·乌德·丁（1296—1316年在位）执政时期，德里苏丹达到强盛的顶点。阿拉·乌德·丁即位之初，连续发生几起贵族叛乱。他认为造成叛乱的原因是贵族之间的联姻和结党营私，缺乏必要的监督，酗酒和财富充足，酒足饭饱之后就生阴谋。于是，他下令收回苏丹赠予的土地和补助，未经苏丹允许贵族之间不得联姻和聚会，设密探监视他们的言行并随时报告，以致人们不敢大声说话，只打手势。他下令禁止饮酒，本人摔碎酒具带头不喝，把宫里的酒缸搬到街上倒光，弄得满街泥泞；后因阻力大，改为可在家里独饮，在公开场合仍禁止饮酒和卖酒。对叛乱贵族格杀勿论，甚至株连亲属。采取这些严厉措施之后，许多贵族慑服。

阿拉·乌德·丁认识到，要巩固国家机器和进行对外扩张，没有强大的军队是不行的。维持庞大的军队，需要增加开支。于是，他下令增加税收，土地税高达收成的1/2，又新增住房捐和牲畜税。劳动人民无以为生，或者逃亡，或者举行起义。1301年，德里爆发霍遮·毛拉领导的人民起义。起义者打开监狱，杀死官吏，把武器和金钱分给群众。阿拉·乌德·丁在大臣的建议下，又采取降低生活必需品价格的方法，使士兵能靠薪饷过活。他严格核定大麦、小麦、稻谷、饲料、豆类、糖、油、盐的价格，由市场监督执行。[61]囤积居奇，高价出售，或缺斤短两者，严惩不贷。缺多少，就从商人身上割多少肉下来。商人还必须去市场监督那里登记，在指定地点出卖，并交纳保证金。密探随时向苏丹报告市场情况。国家在亚穆纳河（阎牟那河）和恒河流域的土地税不收现金，专征实物。德里的国家仓库里有充足的粮食，在饥荒时供应。[62]通过上述高压政策，德里一带粮价平稳，供应比较充足。阿拉·乌德·丁用这种办法维持一支几十万人的常备军。

阿拉·乌德·丁以亚历山大第二自居，进行了一系列的扩张战争。他先后征服兰桑普尔、巴格赫拉、齐图、马尔瓦（在今拉贾斯坦、古吉拉特和中央邦一带）等印度教王公，多次击败蒙古军队的侵袭，基本上统一了北印度。从1306年起，他派奴隶出身的大将马利克·卡富尔四次带兵远征富裕的德干高原，灭掉德瓦吉里（温迪亚山与戈达瓦里河之间）、喀喀迪耶（戈达瓦里河与克里希纳河之间）、曷萨拉（克里希纳河与科弗里河之间）和潘地亚（德干最南端）四个印度教国家，于1331年攻陷潘地亚首都马杜赖，一直推进到拉密斯瓦拉姆，毁掉那里的印度教寺庙，将之改建成清真寺。1311年10月，卡富尔带着大量战利品，其中有612头象、2万匹马和大量黄金、珠宝回到德里。阿拉·乌德·丁统治时期德里苏丹的版图达到极限：西起印度河流域，东到孟加拉，北抵喜马拉雅山麓，南达德干高原的最南端。

1321年，卡尔基王朝的旁遮普总督吉亚斯·乌德·丁·图格鲁克带兵攻入德里，杀死篡位的胡斯鲁汗后称苏丹，建立图格鲁克王朝（1321—1414年）。其子穆罕默德·伊本·图格鲁克（1325—1351年在位）统治时期，是德里苏丹由盛而衰的转折点。他在亚穆纳河和恒河之间地区10倍、20倍地增加税收，逼得人民家破人亡，逃往密林，或拿起武器反抗。他一度迁都德干高原的德瓦吉里，改名道拉塔巴德，德里人跟着搬来搬去，劳民伤财。他还组织了一支37万人的大军，梦想征服伊朗和伊拉克，后发现困难重重又予以解散。1398年，帖木儿率大军侵入印度，攻陷德里，除将少数技艺工匠掳往撒马尔罕外，杀光了所有居民。1401年，图格鲁克王朝复辟，但各地纷纷独立，政令只及德里附近。1414年，帖木儿部将基兹尔·汗·赛义德占领德里，开始赛义德王朝（1414—1451年），图格鲁克王朝灭亡。

1451年，旁遮普总督、阿富汗人巴鲁尔·罗第出兵占据德里，开始了罗第王朝（1451—1526年）。孟加拉、古吉拉特、马尔瓦和克什米尔先后独立，南印度早已形成巴曼和维查耶那加尔两个国家，德里苏丹实际上已成为与它们差不多的一个诸侯国。

德里苏丹统治时期，尽管战乱连绵不断，社会生产仍有恢复和发展。图格鲁克王朝在亚穆纳河和恒河流域修筑运河和灌溉工程，有利于农业的发展。手工业和商业有了很大的进步。首都德里是北印度最大的城市。德里苏丹的300多年统治，初步改变了从前小国林立、王朝频繁更替、没有一个稳定政治中心的混乱局面，开始形成了一个领土辽阔、统治比较稳定的国家。然而，德里苏丹的掌权者是来自中亚的突厥、阿富汗穆斯林军事贵族，又奉行打击和歧视非伊斯兰教徒的政策，阶级矛盾、民族矛盾和宗教矛盾始终比较尖锐。

四、莫卧儿帝国的兴起

德里苏丹瓦解以后，在南亚次大陆兴起强大的莫卧儿帝国（1526—1858年），其缔造者是巴布尔（1483—1530年）。巴布尔是帖木儿六世孙，母亲有蒙古人的血统，所以他自称蒙古人（波斯语读作“莫卧儿”）。他创建的帝国称莫卧儿帝国。巴布尔继承父亲统治中亚的费尔干纳，但他野心勃勃，自幼决心仿照帖木儿建立一个大帝国。他两次短暂地占领撒马尔罕，但立足未稳就被乌兹别克汗击败，甚至丢掉根据地费尔干纳，到处流浪。1504年，巴布尔占领喀布尔，不久在波斯支持下打败乌兹别克汗称王。动**不定的战争生活，培养了他的军事才能和冒险精神。很快，巴布尔把注意力转向富庶的南亚次大陆。他训练军队，生产火器并做了几次试探性进攻。1525年11月，巴布尔乘罗第王朝内讧之机，率精兵万余攻入旁遮普。次年4月21日，在德里北面的帕尼帕特大败年轻的罗第王朝苏丹易卜拉欣统率的10万（另说4万）大军，击毙苏丹本人，并乘胜占领德里和亚格拉。4月27日，巴布尔在德里大清真寺和礼拜仪式上加冕称王。接着，在亚格拉以西的坎奴村险胜强悍的拉奇普特首领拉那·桑伽的8万大军（1527年3月16日），并掉头东进，在距巴特那不远的哥格拉河畔击败罗第王朝余党（1529年5月6日），占领比哈尔。三大战役的胜利，使巴布尔成为西起阿姆河、东至哥格拉河、北起喜马拉雅山、南抵埃塔戈的广大地区的统治者。

1530年年底，巴布尔在亚格拉病死，其子胡马雍（1530—1556年在位）继位。此时，形势严峻，有王位之争，还有比哈尔统治者舍尔汗的起兵反抗。舍尔汗是在印度出生的阿富汗人，曾在莫卧儿军中服役，谙熟其战术。1539年12月，舍尔汗击败胡马雍称王（舍尔沙），建立苏尔王朝（1540—1555年）。苏尔王朝的统治一度达旁遮普、木尔坦、信德和拉贾斯坦，并将胡马雍逐出印度。舍尔沙实行一系列改革，许多措施为后来的阿克巴仿效。他丈量土地，改革税制，征收产量的1/3或1/4，可以用实物或货币缴纳，并废除苛捐杂税。他还改革币制，修筑道路，鼓励贸易。他虽是虔诚的穆斯林，但对印度教徒十分宽容，甚至委以重任。舍尔沙死后内讧不已，胡马雍得以在波斯军队支持下卷土重来，轻易地重新占领德里和亚格拉，恢复了莫卧儿帝国。

在胡马雍之子阿克巴（1556—1605年在位）统治时期，莫卧儿帝国进入繁荣时期。阿克巴13岁即位，由老臣、旁遮普总督培拉姆汗任保护人。1556年11月，他在其祖父31年前大胜罗第苏丹的帕尼帕特以少胜多，再次击败阿富汗人，史称“第二次帕尼帕特战役”，军威大振。1560年，阿克巴决定亲政，先后撤去专横的老臣培拉姆汗的职务，叫他去麦加朝圣，驱逐养母及其子的势力。阿克巴是莫卧儿帝国雄心勃勃的政治家和军事家，被尊为“大帝”。他有一句名言：“帝王应该专心于征略。”他用镇压和怀柔并施的策略征服桀骜不驯的拉奇普特首领，但免除其人头税，保护印度教庙宇。他平定拉贾斯坦，平定古吉拉特、孟加拉，16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又占领克什米尔和德干，建立一个西起坎大哈和喀布尔、东到孟加拉、北起克什米尔、南抵戈达瓦里河的庞大的帝国。

为了统治帝国，阿克巴实行了一系列改革。他仿照德里苏丹的军事封土制，把大片土地封给来自中亚的伊斯兰封建主札吉达尔（封土称“札吉尔”），条件是服军役。17世纪初，札吉尔约占全部耕地的70%。1574年，下令取消札吉尔制度，将土地收回国有（哈里斯），对原持有者给以报酬。在边远地区，臣服的王公和酋长保有自己的世袭领地，称“柴明达尔”。他实行中央集权，集政治、军队、司法和宗教大权于一身，下设若干部处理日常事务。分全国为15省，中央任命省长，并派出侦探监督各地官吏。重新丈量全国土地，按等纳税（一般为产量的1/3），并废除包税制。他还注意兴修水利灌溉工程，修筑道路，统一度量衡，鼓励对外贸易。阿克巴虽是穆斯林，但实行宗教宽容政策，废除非穆斯林的人头税，允许被迫改宗的印度教徒恢复原有信仰，召集各教派学者共同探讨宗教问题，甚至糅合伊斯兰教、印度教、基督教和拜火教义创立新的神圣宗教，自任教长，但信徒寥寥。他的几个妻子是印度教徒，宫廷里同样庆祝伊斯兰教和印度教节日。他取缔印度教的陋习，如废止殉夫，允许寡妇再嫁，禁止童婚和酗酒。阿克巴的改革，多少缓和了民族矛盾、宗教矛盾和阶级矛盾，有利于社会安定、经济发展和帝国的巩固。

阿克巴死后，莫卧儿帝国的各种矛盾趋于激化。贾汉吉（1605—1627年在位）继位后，宠信波斯血统的皇后努尔·贾汉，造成外戚专权。沙杰汗（1627—1659年在位）时期，奢侈腐化盛行。他在亚格拉为爱姬修建泰姬·玛哈尔陵，调集各地的能工巧匠，费时20年，用去4000万卢比。对农民的剥削不断加重，16世纪末土地税总额为16600万卢比，到17世纪末增至38700万卢比。而德干和古吉拉特闹灾，一条人命换一个面包还没人要，以至饿殍遍野，人相食。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沙杰汗晚年患病，四个儿子因争位火并。奥朗则布（1659—1707年在位）在斗争中获胜，把父亲囚禁起来自己当皇帝。奥朗则布是一个虔诚的逊尼派穆斯林，生活简朴，事必躬亲，性格刚毅，以“世界的征服者”自诩。他奉行错误的宗教政策，迫害印度教徒甚至什叶派穆斯林，向印度教徒征收人头税，不许他们骑马坐象轿和庆祝自己的节日，改印度教寺庙为清真寺，激起群众的不满。奥朗则布统治时期，各地起义不断，著名的有德里附近的贾特人起义（1669年）。起义者掘出阿克巴的尸体烧掉，抢走墓里的珠宝。今马哈拉施特拉邦的马拉特人，在领袖西瓦吉（1627—1680年）领导下长期坚持反对莫卧儿帝国的斗争，一度称王独立。15世纪末和16世纪，西方殖民者侵入次大陆，开始对那里的殖民掠夺。英国自1600年成立东印度公司起，不断在次大陆扩张，最终灭掉莫卧儿帝国，实行殖民统治。

五、南亚次大陆文化

中古时期的南亚次大陆在继承古代文化的基础上，吸收了伊斯兰文化的某些因素，创造了灿烂的文化。

笈多王朝是梵文文学繁荣的时期。在民间长期流传的故事、寓言、神话，经过反复润色，大多编定成集。其中最著名的是两大史诗《摩诃婆罗多》和《罗摩衍那》。蜚声世界的著名剧作家、文学家迦梨陀娑，被誉为超日王宫中的九宝之一。他的作品流传至今的有《沙恭达罗》《优哩婆湿》和《云使》等7部剧本和诗。《沙恭达罗》描写国王豆扇陀与平民女儿沙恭达罗一见钟情，结成眷属。后沙恭达罗携子寻夫，但丢失国王给她的指环，国王拒不相认。经过曲折动人和悲欢离合的经历，终于团圆。《沙恭达罗》取材于史诗《摩诃婆罗多》，婆罗多即沙恭达罗与豆扇陀之子。《云使》是抒情诗，描写财神的奴仆被贬往南方山中，托北去的行云捎信给日夜思念的妻子，想象新奇，描写细腻，真挚感人。有些作品深刻地揭示了当时的阶级矛盾和阶级斗争。如剧本《小泥车》描写一位牧人领导人民起义，杀死暴君，使有情人终成眷属。民间故事集《宝座故事》中有这样一首诗：“帝王国内害人民，何必纷纷忙祭神？但得国内不洒泪，便是祭祀诵经文！”表达了对统治者的愤怒之情。

笈多时期，建筑、绘画和雕刻方面达到很高的水平。阿旃陀石窟是最著名的代表。石窟在马哈拉施特拉邦的温德亚山麓，长550米，共29窟（另有一窟未完成），最早建于公元前2世纪，最晚建于公元7世纪。石窟内有佛殿、佛像、佛塔和佛教徒居住的僧房；有色彩绚丽的壁画和藻井图案，内容多为佛经故事，也有涉及放牧、狩猎和生产，具有浓厚的生活气息。埃罗拉石窟在马哈拉施特拉邦境内奥兰加巴德西北不远的山岩上，有34窟，长两千米，属于公元5—12世纪，有佛教、印度教和耆那教庙宇，其中的壁画（不少以飞天为题材）和石刻神像是稀有的艺术珍品。我国的敦煌、云冈和麦积山等地的石窟艺术，都深受印度艺术的影响。

伊斯兰文化传入以后，南亚次大陆的文化发生新的变化。梵文不再流行，方言文学逐渐兴起。德里苏丹时期最著名的方言文学家是13世纪末和14世纪初的艾密尔·胡斯鲁。据说艾密尔·胡斯鲁用波斯文创作了90多部散文、诗歌、音乐和历史著作，涉及当时的宗教、文化和社会诸多方面。《摩诃婆罗多》和《罗摩衍那》先后被译成孟加拉文和印地文等，广泛流传。用波斯文写的编年史有明哈·乌德·丁的《那西尔通史》、沙姆斯·伊·西拉其·阿费富的《菲鲁兹王史记》、雅赫雅·宾·阿马德的《穆巴拉克王史记》，这些著作保留了大量的第一手资料。

在建筑和绘画方面，出现了民族传统与波斯中亚艺术结合的状况。泰姬·玛哈尔陵是最著名的代表。其主建筑为一高58米的八角形大厅，上有一直径17米的圆顶，四角各有一座尖塔。前有花园、水池，左右有清真寺，全部由大理石筑成，晶莹夺目，装饰华丽。它是劳动人民的创造，也是统治阶级奢侈浪费的象征。

中国与南亚次大陆的友好往来源远流长。佛教早在公元前后传入我国，两国僧人和学者来往不断。印度僧人鸠摩罗什（344—413年），5世纪初到长安，译数十部佛经为中文。东晋高僧法显，399年离长安西行，历尽艰险到达印度，经海路回国，412年回到今青岛附近。他带回大量佛经，著有《佛国记》。唐僧玄奘（602—664年）经中亚至印度，遍游次大陆东、南、西、北数十国，在那烂陀寺主讲佛经，并带回佛经600多部，进行翻译，保留了大量珍贵资料。他还把唐代的《秦王破阵乐》传入南亚，并译老子《道德经》为梵文；著有《大唐西域记》12卷，记旅途见闻。15世纪初，我国著名航海家郑和率领船队七下西洋。遍访南亚次大陆的孟加拉、卡利卡特（古里）、斯里兰卡（锡兰山）、马尔代夫（溜山）等地，并在斯里兰卡立碑纪念。

复习思考题

1.简述朝鲜最早的国家。

2.简述大化改新的背景、内容并分析其历史意义。

3.简述中古日本幕府政治的形成及特点。

4.简述印度教的主要内容及特点。

[1] 古朝鲜人有濊、貊、韩三支。

[2] 《汉书》卷二十八下《地理志第八下》。

[3] 《后汉书》卷八十五《东夷列传第七十五》。

[4] 金富轼：《三国史记·高句丽本纪第一》。参见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世界古代史教研室：《世界古代及中古史资料选集》，2版，641页，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

[5] 关于新罗建国的时期，史学界有不同的认识。除本书采用的2世纪说以外，还有3世纪说和4世纪说。僧一然的《三国遗事》则采用公元前后说。参见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世界古代史教研室：《世界古代及中古史资料选集》，2版，647～649页，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

[6] 《三国志》卷三十《魏书三十·乌丸鲜卑东夷传第三十》。

[7] 《周书》卷四十九《列传第四十一·异域上》。

[8] 《三国志》卷三十《魏书三十·乌丸鲜卑东夷传第三十》。

[9] 《三国志》卷三十《魏书三十·乌丸鲜卑东夷传第三十》。

[10] 三国时代的社会性质，历来有“奴隶社会说”“封建社会说”两说。20世纪30年代，朝鲜学者首先提出奴隶社会说，得到部分学者赞同。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编《朝鲜通史》采封建社会说。此外还有人主张新罗统一封建说和李朝封建说。

[11] 《三国史记》卷第四《新罗本纪第四》、卷第四十四《列传第四》。

[12] 《三国史记》卷第十七《高句丽本记第五·美川王》。

[13] 《高丽史》卷七十八《食货一》。参见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世界古代史教研室：《世界古代及中古史资料选集》，2版，654、655页，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

[14] 徐兢：《宣和奉使高丽图经》卷十一；参见《宋史》卷四百八十七《外国三·高丽》。

[15] 徐兢：《宣和奉使高丽图经》卷二十三。

[16] 《高丽史》卷七十八《食货一》。

[17] 徐兢：《宣和奉使高丽图经》卷十九。

[18] 《高丽史》卷七十八《食货一》。

[19] 《高丽史》卷一百二十九《崔忠献》。

[20] 《高丽史》卷十九《明宗一》。

[21] 《高丽史》卷一百《朴齐俭》。

[22] 《高丽史》卷一百二十九《崔忠献》。

[23] 《高丽史》卷一百零三《金应德》。

[24] 《高丽史》卷一百三十二《辛旽》。

[25] 《高丽史》卷七十八《食货一》。参见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世界古代史教研室：《世界古代及中古史资料选集》，2版，656页，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

[26] 《高丽史》卷七十八《食货一》。参见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世界古代史教研室：《世界古代及中古史资料选集》，2版，656页，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

[27] 《高丽史》卷七十八《食货一》。参见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世界古代史教研室：《世界古代及中古史资料选集》，2版，656页，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

[28] 《太宗实录》卷二十六《十三年九月》。

[29] 《世宗实录》卷二十三《六年三月》。

[30] 郭守田：《世界通史资料选辑·中古部分》，451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85。

[31] 郭守田：《世界通史资料选辑·中古部分》，453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85。

[32] 如考古学上的明石（兵库县）人、葛生（栃木县）人以及牛川（爱知县）人、三日（静冈县）人、浜北（静冈县）人、港川（冲绳县）人、圣岳（大分县）人等。

[33] 郭沫若有诗云：“中元以降两千年，两国相交似管弦。”纪念两国建交。

[34] 1784年在福冈市志贺岛发现了这枚金印，上书“汉委奴国王”。金印现存福冈市美术馆。

[35] 邪马台国在何处，历来有九州之山门和奈良之大和两说，因为两地的日语读音皆邪马台。邪马台国的社会性质，也有奴隶社会、封建社会不同说法。

[36] 《三国志》卷三十《魏书三十·乌丸鲜卑东夷传第三十》。

[37] 在大阪府的堺市，至今仍保存着众多的陵墓。规模最大的仁德陵，长487米，前宽305米，后圆直径245米。有人估算，若1000人劳动，每人日运土1立方米，需4年方可完成。仁德陵附近，还有应神陵、履中陵等13座陵墓。

[38] 《宋书》卷九十七《列传第五十七·夷蛮》。

[39] 王金林：《简明日本古代史》，53、54页，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84。

[40] 朝鲜史学界不同意此说。见《人民日报》1963年10月18日金锡亨等的论文。

[41] 段又称反，1段=991.8平方米。

[42] 1束10把，约合2升。

[44] 转引自王金林：《简明日本古代史》，143页，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84。

[45] 藤原氏是大化改新功臣中臣镰足的后裔。中臣镰足弥留之际被天皇赐姓藤原，其后人受到历代天皇尊重。

[46] 天皇年幼，辅政者称“摄政”，年长时称“关白”。

[47] “幕府”源出汉语，意指将军出征以营幕为府署，实际是政府。

[48] “成败”，意为审判，“式目”为法规。

[49] 1378年，幕府移至京都市室町，又称室町幕府。

[50] 1町步=9918平方米。

[51] “土仓”是高利贷者的仓库，“酒屋”亦高利贷者。

[52] 一向宗，日本佛教的一支，又称净土真宗或真宗。

[53] 室町幕府的将军曾致函织田信长，想依靠他的实力重振幕府权势。

[54] 丰臣秀吉让关白职于丰臣秀次后，自称“太阁”。

[55] 吉备真备（约694—775年），留唐20多年，通晓礼乐、历法，回国后为日本历法改革做了许多工作。他还精通围棋，传说日本围棋从他开始。空海（774—835年），留唐高僧，日本佛教密宗创始人，被天皇任命为大僧正，管理全国僧众。他长于诗文，还是一位书法大师。

[56] “草子”，即带图的小说。“假名草子”是用假名写的带图小说，著名的有《浮世物语》《御伽婢子》。“浮世”即人世。著名的“浮世草子”有《好色一代男》《好色一代女》等。“假名草子”和“浮世草子”反映了新兴市民（町人）的利益。

[57] 以上引文参见郭守田：《世界通史资料选辑·中古部分》，102～104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85。

[58] 马克思：《不列颠在印度统治的未来结果》，见《马克思恩格斯选集》，2版，第1卷，771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59] 《奥义书》即《吠檀多》，意为“吠陀的终结”，是婆罗门教的古老经典，宣扬“梵我同一”和“轮回解脱”。《往世书》又名《古事记》，是古印度神话传说的汇集。

[60] 马克思：《不列颠在印度的统治》，见《马克思恩格斯选集》，2版，第1卷，761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61] ［印度］R.C.马宗达、H.C.赖乔杜里、卡利金卡尔·达塔：《高级印度史》（上），328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86。

[62] ［印度］恩·克·辛哈、阿·克·班纳吉：《印度通史》，425、426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