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过,光辉,我真的想再坐一会儿。再坐五分钟吧。”
两个人坐着,茶已经凉了。等起身,莫亚兰握了握杜光辉的手,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杜光辉看着莫亚兰渐渐地走进了乍暖还寒的夜色中。
回到家,凡凡已早早地睡了。最近这孩子晚上总是睡得早,他自己说是老是感到疲惫。杜光辉想反正是放假,早睡就早睡吧。一上学,又得辛苦了。打开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是本省新闻。其中有一条是湖东的。他在镜头里看到简又然了。简又然正领着一群人,到贫困户家中慰问。
“这个简又然!”杜光辉看着笑了下。
刚要换台,部办公室的赵妮打来电话,通知说初八晚上,部里要搞新春联欢,请杜光辉杜主席到时参加。杜光辉说怎么这时候才通知啊?赵妮笑道:“部长才跟我说,我现在不通知,又怕你杜大书记到时回了桐山呢?那我岂不要挨领导的批?”
杜光辉说那也是。挂了电话,杜光辉心想赵妮这张嘴,真个是得理不饶人。机关上有人私下里说赵妮和简又然有一腿。杜光辉不太相信。反正他没看到过,眼不见不为实嘛。
天开始下起了小雨。这半南半北的城市,到这个季节,不下雨,天气还算暖和,可是一下雨,立即就有些清冷了。空气中丝丝缕缕的寒气,让人感到心头发紧。杜光辉陪着儿子呆了两天,爷儿俩除了看书、看电视,有时也杀上一盘。杜光辉发现儿子的棋艺竟然已经超过自己了。好几回,他不得不动用了做爸爸的特权,悔了几步棋。就是这样,他的赢面还是很小。拍着儿子的肩膀,杜光辉道:“好小子,胜过老子了。好啊,好!”
初八晚上,杜光辉先是给凡凡弄好了晚饭,自己还陪着吃了几口,然后才到部里联欢的酒店。一进门,杜光辉看到几乎所有的人都来了。连一些离退休的老干部也来了。杜光辉往里走,就听见简又然正在说话。简又然的声音很大,说:“我请大家都到湖东,等到春天的时候,我们湖东万花湖可是美极了。到时我请你们到湖上划船。不过,我得先声明,湖中可是有美人鱼的,听说……”
有人开始起哄,简又然卖了个关子。杜光辉也停下来,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简又然那边,杜光辉只好找了个位子坐下。简又然又说:“特别是我们部里,帅男如云,那可是美人鱼们最喜欢的盛宴了。哈哈!”
“我们倒不怕。我们就怕简主任被万花湖里的美人鱼缠住了啊。大家说是吧?”
“哈哈,哈哈!”一片笑声。
突然,笑声和说话声都停了,大家的目光全部投向了门口。欧阳部长和其它几个部长过来了。
欧阳部长挥着手道:“大家坐,大家坐。联欢嘛,就得自在。”
简又然走上前去,跟欧阳部长说了几句,欧阳部长笑道:“要是真的,我也去好了。哪个男人不希望碰到美人鱼啊。大家说,是吧?啊!”
丁部长看见了坐在边上的杜光辉,马上拉过来,说:“光辉书记,怎么坐这儿呢?来,来,来,到这儿来。”说着,将杜光辉拉到了主桌上。杜光辉说这不合适吧,但看见简又然已经坐在那儿了,也就坐了下来。
王化成副部长作了个简单的开场白,“今天是新年的第八天,八是好日子啊。选择这一天,来搞新春联欢,也是意味深长的。今天,不仅仅有机关里的全体同志,我们还请了离退休老同志,请了正在底下县里挂职的简又然和杜光辉同志。特别是,省委常委、我们的欧阳部长也亲自参加。在此,我代表部领导班子,向所有参加今晚联欢的同志们表示感谢。下面,我们请欧阳部长给大家作指示。大家欢迎!”
欧阳杰部长慢慢地站了起来,先是环视了一下,然后道:“刚才化成同志说请我作指示,这可不对啊。我是来和大家联欢的,不是给大家作指示的。”王化成带头鼓了下掌。欧阳部长继续道:“去年一年,我们部里的工作,应该是很令人满意的,得到了省委的高度肯定。具体的我就不说了,这里我要感谢在坐的各位。是各位的努力工作,才进一步提升了宣传部的整体形象。我们有很多优秀的同志,不仅仅有机关里的,还有离退休的老同志。特别是个别下派挂职的同志,像简又然同志,在地方上的工作得到了当地党委政府的高度赞扬。在今年的抗雪斗争中,简又然同志为湖东抗雪,发挥了宣传干部的积极作用,给湖东人民提供了精神动力。这都是些好干部。当然,还有……”欧阳部长朝前一看,正碰着杜光辉的目光,便道:“还有像杜光辉同志,工作也是充分值得肯定的。总之,这是一个战斗的、团结的、和谐的的集体。为此,我提议大家共同举杯,为着我们的过去的一年和新的一年,干杯!十了!”
欧阳部长举着的杯子干了,大家也都干了。然后是副部长们轮流敬酒。再后来,就拉拉扯扯起来了。简又然端着杯子,在人群里穿来穿去。他酒量大,左冲右突,游刃有余。而杜光辉,只好坐着。刚才欧阳部长的话,让杜光辉感到有一丝羞愧。从欧阳部长的话里,明显地可以听出,欧阳部长是很欣赏简又然在湖东的做法的。而对杜光辉,如果不是最后的那一眼看见,可能就地“等等”里“等”掉了。
人事处的吴处长过来敬了杜光辉一杯酒,然后拉着杜光辉到旁边,问道:“光辉,你怎么?”
“我怎么了?”杜光辉有些莫名。
“唉,我说光辉啊。你啊,你啊。你知不知道,年前,简又然让人拖了一车子的湖东土特产品到了部里,每个职工都有一份。你看这事做得……而你?怎么……”吴处长是杜光辉在部里少有的个别谈得来的人,对简又然,吴处长也和杜光辉存着同样的想法。
“啊,这个,这个我不知道,也没想过。何况我们桐山也没什么好东西。”杜光辉道。
“唉,这年头啊!老杜啊,不兴老实人了。你看那样,整个一个小人得志。”吴处长向简又然瞥了眼。
杜光辉拿杯子碰了下吴处长的杯子,说:“谢谢。不都是挂职嘛。一样,一样!”
“不一样哪,老杜!”吴处长笑着到别的桌子去了。
简又然端着杯子过来了,对杜光辉道:“我们也喝一杯吧。你我可是同一战壕里的战友了啊!”
杜光辉点点头,两个人把杯子里的酒喝了。简又然问:“哪天到桐山?”
“明天准备过去看看。”
“啊,我前几天去了一趟。湖东搞了个下派挂职干部新春回访活动,把以前在湖东挂职的干部全部请了回去。我觉得那可真是个办法,能联络感情,又有意义。”简又然说着,杜光辉只是听。完了,杜光辉道:“这是个好办法。不过,我觉得下派对挂职关键还是要做点事。”
“这当然。不做事哪有地位?”简又然接了话茬,正要继续说,赵妮过来敬简又然酒了。简又然便笑笑,说:“杜书记,多联系,多联系!”
酒后,简又然他们出去唱歌了。杜光辉没有去,一是他心里有些郁闷,二是担心凡凡。回到家,黄丽正好打电话过来,说她从海南直飞北京了。在北京可能要呆两天,那里有个客户,一定要见面谈合同。杜光辉没好气地告诉她,自己明天就要回桐山了。
那凡凡呢?黄丽问。
我哪知道?杜光辉答道。
唉,你再等两天吧,就两天。黄丽说着,杜光辉说你就别问了,玩你的去吧。然后“啪”地挂了电话。坐在沙发上,杜光辉的头有些发疼,大概是晚上喝了几杯酒的缘故。他起身倒了杯水,咕噜地喝了下去,然后就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等他醒来,他看见一只毯子正盖在自己身上。一定是凡凡在他睡熟后盖上的。杜光辉抬头看了看窗外,几粒寒星正钉在遥远的夜空上,显得清冷而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