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乖，你还记得吗？我刚把你捡回来的时候，你那身上啊，都是泥巴，哈哈要不是我不嫌弃你给你洗澡，你可能早就饿死了。”寒秋华抱着獒，轻吻着他的头，他嘴唇苍白的像一张白纸，他呼吸变得费力。

“唔...”獒时不时发出隐忍的呜咽。

“大乖，我爱你，我爱你啊...我不是好主人，不是好主人...”这几个字从寒秋华嘴里蹦出来仿佛用尽了全力，他张着嘴巴拼了命的往身体里灌气。

獒闻到了寒秋华身上的味道，他焦急的跳下床左右转着，寒秋华疲惫的睁开眼冲着他招了招手，“过来，大乖，我没事，过来陪我。”

獒犹豫了一下还是变成了人类，他开始为寒秋华做着抢救，“寒老爷您坚持住！您一定可以扛过去的！”

寒秋华愣在原地，他望着獒的侧脸不轻不重的眨了眨眼，“我可能真的快死了，怎么看着我家狗变成敖医生了？”

獒苦笑了一声从自己背后拽出一条尾巴，“老爷子，我既是你家狗，也是你的私人医生。”

寒秋华了然的点点头，他抓着獒的手示意他别动，他拍了拍自己的身旁，“在我身边躺会吧...”

獒咬得咬肌凸起，他顿了好一会缓缓点头，再次化身为狗，乖巧的躺在他身旁甩着尾巴，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寒秋华因为痛苦而皱成一团，苍老的脸。

“最后送我的人是你，我也不怕了...”寒秋华气若游丝的说完，就这么静静的睡了过去。

獒撑起身子望着在半空中漂浮的灵魂，他跳到寒秋华身边激动的直绕圈圈，“寒老爷，走吧。”

寒秋华激动的直搓手，他弯下身子本想触摸他，躺在手心里的依旧是抓不住的空气，他尴尬的笑了笑，“走吧我的好孩子。”

獒叫了几声，唤醒了一直睡觉的猫，猫在床上溜达了好几个来回，最后躺在寒秋华身旁又睡了过去。

“猫已经为我们开好了路，寒老爷，走吧！”獒摇着尾巴说道。

寒秋华转头看了眼自己躺在床上的肉身，路过寒凌薇卧室的时候他停了一瞬，“到最后，也没听见那个没良心的叫我一声爷爷。”

獒赶忙说道：“凌薇很想你的！”

寒秋华摆摆手，他又怎么不知？他只想这么唠叨几句，解开俩人绕在一起的亲情罢了。

“不看了，她也有人陪了。”寒秋华笑了几声，和獒朝着散发着光亮的远方走去。

“好了，就送到这吧，再往前你也进不去了。”寒秋华弯下身子对着獒真切的开口。

獒垂下脑袋，它依旧不死心的想蹭蹭寒秋华，虽然触碰到的还是围绕在身旁的空气，“我以后会好好照顾凌薇的。”

寒秋华点点头，他虽然已经变成了别人看不到的空气，但眼角里盛满的依旧是对人间，对獒的热爱，“好狗子回去吧，我啊，也算是解脱了！”他说完整理了下衣服，一想到待会就要见到自己的儿子了，他还有些紧张，“若我儿子问到凌薇，我也能挺直腰板告诉他们，凌薇是个好孩子，我教育的好了。”

寒秋华摆摆手，融入了远方的黑暗之中。

獒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追着寒秋华的身影奔去，他一边跑一边哭喊：“爸爸！爸爸！让我再送你一段路吧！”

寒秋华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他顿了下身子，就听到身旁催促他前进的声音，他抹了把脸上的泪，深吸一口气大声叫道：“回去吧！这段路我该自己走了，你要是追上来，该回不去了！”说完，寒秋华就跟随这条路一起，融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汪汪汪！汪汪汪！”獒追着赶着，却再也靠近不了寒秋华，他一直叫着，叫得用力，他或许想用这种方法为寒秋华开路，毕竟前方的路黑的可怕。

直到天再放亮，直到那条路凭空消失，直到獒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獒望着周围快速变幻的场景，哪还有寒秋华的身影？他转身就看到了躺在床上已经冰冷了的寒秋华。

“唔....嗷呜！！！”獒贴着寒秋华的身子一声一声凄厉的叫着。

寒凌薇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样，她从床上跌落，连滚带爬的冲进了寒秋华的卧室，在踏入的瞬间，她不自觉放慢了脚步，就连呼吸也跟着静止，“爷爷...？”她试探着唤了一声。

躺在床上的寒秋华，脸上的褶子都散开，白花花的头发像染了一层雪，他嘴角带着笑，眼睛闭得严实，和睡过去没有任何区别，寒凌薇坐在床边，望着窗外冉冉升起的太阳，金灿灿的阳光慷慨的洒在寒秋华身上，让他这个人都散发着耀眼的光，寒凌薇伸手握着寒秋华已经僵硬的手，“爷爷，爷爷...”她始终不敢提高音量，怕打扰了寒秋华难得的美梦。

敖妙嫣缩在门口瞪着溜圆的眼睛望着没了生命特征的老人，她的心像是被谁硬生生撕下去一块，她这回算是真正明白了陪伴的脆弱，人类的脆弱。

“小笨龙不用怕，爷爷只是去另一个世界了，他还在我们身边，他一直都在。”寒凌薇招呼着敖妙嫣上前。

敖妙嫣试探着挪了几步，她不是怕，她只是...还没学会面对生死，“妙嫣，我们去送爷爷最后一程吧。”獒凑到她腿边，撑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敖妙嫣摁着獒的头，感受到从他身体里传来的能量，心里才算是踏实了一些，“爷爷...好像睡着了。”她望着寒秋华没有一丝苦痛的脸颊说道。

寒凌薇仰头将即将蔓延的泪憋了回去，她用力点了点头，“对，爷爷只是睡着了而已，总有一天，他会醒过来，我...也会睡过去。”

敖妙嫣试探着抓住了敖妙嫣微凉的手指尖，“如果你睡了，我会陪你一起睡。”

寒凌薇像是被这句话扎了一针一样，她整个人靠在敖妙嫣怀里无声的流泪，“我的笨龙，我没有爷爷了啊...”

敖妙嫣不懂得该如何去安慰她，如果是肌肤上的伤口还好，她会用自己的津液为其消毒，心灵上的苦痛，她的津液也没了用处。

猫起身下床，在落地的瞬间变成了人，他弯下身子把獒抱在怀里，他温柔的揉着獒的头，低声说道：“你别硬撑着了。”

敖妙嫣依旧沉浸再寒秋华离开的悲伤中，她甚至都没觉得一只猫变成了人类有多怪异。

獒垂拉着脑袋，他眼中也没了光芒，“寒老爷，送走了。”

猫抚摸着他的背轻声说道：“你做得很好，爷爷已经没有遗憾了。”其实猫本想着用自己九条命之中一条命为寒秋华续命，但是寒秋华的生命已经燃尽了，就算是九命猫，也回天乏术。

獒费力的抬头对上猫橘黄色的眼睛，一行清泪就这么流了下来，他垂拉着耳朵，连尾巴也缩进了肚皮底下，他哭得整条狗都在颤抖，“我知道，可是...我还是希望他能活着。”

别人或许不懂寒秋华和獒之间的感情，但獒懂，他俩之间最真挚的情感。

那时候的獒初入人间，他还没能接受人间跨度之大的变化，就被一辆车撞断了腿，对于犬神而言，他只要念几句咒语腿伤就好了，但这时走来了个人类，他把自己抱起，小跑着送去了医院，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突然不想用法术了。

救他的人正是寒秋华，一人一狗缔结了不解之缘。獒排解了寒秋华心底的寂寞，寒秋华给了獒他期待已久的爱。

獒在岁月里扮演着普通狗的身份，到了年纪就换个模样再跟寒秋华来一场不期而遇，直到獒换成柯基模样再来到他身旁的时候，獒嗅到了寒秋华身上的死亡气息，这时候的他又给自己多加了个身份，寒秋华的私人医生。虽然他自以为做得很好，也不知道寒秋华有没有察觉到些许端倪...

獒缩着身子回忆着过往，回忆着寒秋华散开的皱纹，回忆着寒秋华温热的大掌，他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猫叹了口气将他抱起，“我先带獒回去。”

寒凌薇勉强点了点头，“对了，谢谢你们...”

猫甩着橘色的头发摇摇头，“他是獒的主人，就也是我的主人。”说完他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