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相像02(1 / 1)

要说哪个人真的有价值,我们去看他平日的言行举止,为人态度,看他对待爱情、争吵、娱乐、婚姻、饮食、工作持家、做事等方面。许多人写着所谓的好书,脚上却穿着双破旧不堪的鞋,要是容我说一句的话,我还是奉劝他们先修理好自己的鞋子吧。你问一个斯巴达人,他是更想当一位才华横溢的演说家,还是一位英勇杰出的军人;就我而言,还是做个好厨师更为实在。

上帝啊!尊贵的夫人,我十分不愿意做一个只会在笔头上吹嘘作势,其他方面却一无是处的废人。我倒宁愿自己愚蠢无知,也不愿将自身的资质滥用。愚蠢无知当然会让我与新的荣耀无缘;但对我来说,若能不失去我所拥有的一点点资质,就算是最大的财富了。就这幅毫无生气的呆板画像,不仅抹去了我天性的活力,也与我当时的精神状态背道而驰,我从前的锐气和生机一去不复返,垂暮之年已经来临。我即将走到尽头,不久就会腐烂,消失。

夫人,现在若不是得到学者的鼓励,我想我也绝不敢顶撞医学的神秘性,因为除了您,其他许多人也都十分敬重它。鼓励我的人中有两位古拉丁人:普林尼和塞尔修斯。若您有一天偶然碰巧看见他们的著作,您会发觉他们对医学的评论比我要尖锐得多。我不过是对它施加些刺激,而他们却是直接将它掐死。普林尼的讽刺更为尖刻:医生在反复折磨病人后没有得到期望的结果,一时无计可施,便想出了这种精明之计借以脱身:把一些人交付于祈祷和奇迹,把另一些人直接送去温泉浴(夫人,您先不要动怒,他所说的并非是指山这头的温泉,这些都是属于格拉蒙家的,受您家的保护)。

他们还有另一种方法用来摆脱我们。倘若他们对我们的治疗久不见效,我们略微抱怨,他们就绝不会再费尽心思讨好我们,干脆直接推卸责任,或者把我们送去某个清新洁净的空旷之处。

夫人,我已经说得够多了,请允许我接下来继续说完它,方才与您一段闲聊,不小心跑题了。

这一次是伯里克利,当别人问及他的身体状况时,他答道:“看看这里,您就明白了。”说着,他指了指自己手臂和脖子上挂着的护身符。他是想说,他已经开始迷信这些玩意儿,到了将希望寄托于这些无聊事的地步,也就说明他病得很重,可能时日不多了。

这并不是说,今后某一天我不会遭受这种可笑且愚蠢的冲击,不会双手捧着自己的生命和健康,交付于医生手中;可能我也会陷入这种疯狂,我无法确保将来能坚定信念毫不动摇;倘若那时人们问我的身体状况,或许我也会与伯里克利做出同样的回答:“看看这里,您就明白了。”然后展示出我那重病的证明——将我那沾满十克鸦片膏的双手伸出来。而那时,我的判断力也大大减弱;倘若恐惧感和不耐烦控制了我的身体,那么我的灵魂也就无异于在发高烧。

我的祖先将这种对医学和药物的天生反感遗传给我,为了打这场并不十分熟悉的官司,我费尽了心思,实际上也只是给予这种反感某种安慰和支持,以此证明这其中还包含一定的道理,并非是什么愚蠢的倾向。同理,当别人见到我在急病之中还如此顽强地抵制人家的威胁和劝诱,不要以为我只是固执己见或顽固迂腐,或者认定这个人无比讨厌,或者还认为这只是某种做作的矫情呢。不过,这种行为并不是出于正常的欲望,它这种与我的骡夫和园丁毫无两样的举止,又有什么让人骄傲自豪的呢。当然,我懂得,健康是一种肉体上最实在也最美妙的欢乐,我不会自以为是、踌躇满志地用它去换取一种精神上最虚幻也最缥缈的快乐。荣誉,对于我这种性格的人来说,即便是埃蒙四杰[13]的那种荣誉,就算用发作三次肠绞痛就可以换来的,我也觉得这代价太过昂贵,支付不起。

对于喜爱医学的人,他们也可以有自己的有力且有益的合理看法。若是有人的念头比我的怪念头还要怪,或者与我的观点背道而驰,我绝不会憎恶或抵制,当我看到他人的判断与我的观点彼此冲突,我绝不会有一丝的生气,也绝不会因看法不同而故意为难他人,或与众人格格不入。恰恰相反,不同之处才是大自然最大的原则;除了要有不同的外貌,更要有不同的精神;因为精神具有更柔和的质地,更容易进行塑造或改善;我们很少见到脾气性情、目的意图都完全相同的情况。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两个完全相同的想法和头脑,就像不存在完全相同的两根毛和两颗种子一样。万物皆有差异,这就是宇宙最普遍的原则和品质。

[1] 原文为拉丁语。

[2] 原文为拉丁语。

[3] 原文为拉丁语。第欧根尼语。

[4] 原文为拉丁语。西塞罗语。

[5] 原文为拉丁语。

[6] 原文为拉丁语。

[7] 原文为拉丁语。其意是指蜗牛。

[8] 原文为拉丁语。

[9] 原文为拉丁语。

[10] 指《伪经》上的记载。

[11] 阿萨(前910—前870),犹太国王。

[12] 玛格丽特·多尔·德·格拉蒙,杜拉领主让·德·杜尔福的遗孀。她是著名的玛戈皇后的宫廷夫人,参加她的深宫密谋。

[13] 法国民间故事叙说查理曼大帝时代埃蒙一家四个儿子的传奇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