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人张功甫《梅品》一篇,行文极富风致,我捧读之后不由击节叹赏,意仍未尽,遂仿作了若干条,张贴于瓶花斋——
“花的快意事”(共十四条):
(一)——窗子大而敞亮;
(二)——房间干净整洁;
(三)——于古铜鼎中插贮;
(四)——置书斋,与宋代古砚举案齐眉;
(五)——闻松涛阵阵;
(六)——听流水潺潺;
(七)——主人爱我,能为我写诗;
(八)——门僧茶道;
(九)——蓟州人送来蓟州酒;
(十)——座上客中,有善画花卉者;
(十一)——我正盛开,主人挚友来访;
(十二)——伏案手抄花艺书籍;
(十三)——深夜茗赏,听见火炉上茶已煮沸;
(十四)——妻妾帮着主人查校有关我的典故。
又作“辱花之事切忌”(共二十三条):
(一)——主人频频外出访友;
(二)——凡夫俗子擅自闯入赏花;
(三)——刻意巧饰,将我的枝条掰弯;
(四)——庸僧花前讲禅;
(五)——恶犬窗下打架;
(六)——宾客座上携男娼娈童;
(七)——闻弋阳俗调,洗耳不迭;
(八)——丑女折花,戴在头上;
(九)——主客花下谈论官场升迁;
(十)——假情假意,佯作怜香;
(十一)——主人忙于写应酬诗,没完没了;
(十二)——我正盛开,家人催促;
(十三)——对花数钱算账;
(十四)——文人花下赛诗,忙着翻字典找韵脚;
(十五)——与狼藉破书共堆一室;
(十六)——被福建掮客亵玩;
(十七)——与苏州假画齐观;
(十八)——身上有老鼠屎;
(十九)——或者是蜗牛涎液;
(二十)——家奴无礼傲慢,横声横气;
(二十一)——才开始行酒令,壶已见底;
(二十二)——与酒馆为邻;
(二十三)——案上有“黄金白银、中原紫色”等时下流行的诗句。
京城习俗,尤其盛行赏花,每到花开时节,艳红的帷幔连成一片。在我看来,大多是附庸风雅,很少有人真正顾及花的感受,从而屡犯以上禁忌,做出辱花之举。然而平心而论,若认真反省一下,有意无意之间,我自己又何尝没有犯过类似的错误?而我写下这些,并张贴于瓶花斋,也是为了时刻警醒自己,有则改之,无则加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