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
俗话说,越是胆小就越碰到鬼。
还真就让孙大壮给说着了,信誓旦旦的楚云飞非但没能把孙大壮的指示落实好,反而和村民发生了冲突打到了一起,把撤离的事儿搅成了一锅粥。
正文:
第二次洪峰到来之前,西村发生了一次内讧事件,把孙大壮气了个半死。。
事情得从县里发出的关于第二次洪峰的通报说起。
按照通报上说的,这次洪峰的规模极有可能超过第一次。因此,要求各村务必做好一切准备,确保人员和财产的安全。
孙大壮一看不敢怠慢,马上召集楚云飞等人商量组织撤离事宜。
楚云飞一听是这个事儿,就拍着胸脯说:“没问题,不就是撤吗?那咱撤不就完了吗?”
孙大壮还是第一次听到楚云飞说话如此掷地有声,干脆利落,一副纯老爷们的样子。但孙大壮心里没什么底。
孙大壮很了解楚云飞。
楚云飞的性格比较内向,懦弱,办事儿不是那么太把握,这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能力有限,而是他在村里的威信还达不到振臂一呼众人响应的程度。
孙大壮嘱咐道:“我丑话说在前面,你可别大意。你们屯子这帮玩意儿,没几个够揍的,都他妈挺操蛋,你别整崴崴了。”
楚云飞今天也不知从哪儿来的脆声劲儿,鸡胸脯一挺说:“乡长,你就擎好吧。”
孙大壮撇撇嘴,用鼻子哼了一声。
“你别总拿老眼光看人哪!”楚云飞不服气地说。
西村原本就是个乱村。
前任村支书兼村委会主任王山和会计冯瘸子联手作案,把村里的机动地私自承包了出去,把20多万的承包费揣进了个人的腰包,被逮捕判了刑,西村从此便群龙无首了。
本来王山的家族是村里的坐地炮,叔伯哥们加在一起有几十口子,人多势众,在西村这个以外来户居多的地方是独一无二的大家族。王山出事后,王氏家族一时灭了火,这也打破了村里原来的势力平衡。
俗话说羊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可诺大个村子,就是选不出个村主任。西村群龙无首终究不是个事儿,这让乡里很着急。
这种情况看似复杂,其实也很简单,根本原因无非就是几股势力互相较劲儿造成的。
一方面是王氏家族的旧势力对王山被抓心里不服,暗中对抗,既不推选候选人,又对哪一派都不支持,仗着人多,企图左右选举形势,憋着劲使坏,就等着乱起来看热闹。
另一方面是以孙大壮的借光亲家周老三为首的外来势力。这伙人虽然在数量上不占优势,但却是最抱团的。他们推出周老三竞选村委会主任,虽然是雷声大雨点小,势单力薄,独木难支,但信心十足,志在必得。
第三方面是以陈万友为首的教徒派。这伙人虽然又较周老三势力弱一些,加之陈万友本人也没有足够的号召力,缺乏必要的竞争力,但因为自成体系,也表现得当仁不让。
一时间,这几股势力的候选人谁都达不到选举的要求,便相互攻讦,各不相让,最后经乡里做工作,在二轮土地承包前把原村治保主任楚云飞推了出来,还别说,大家吧嗒吧嗒嘴儿,觉得楚云飞还真是各方势力都能接受的人物。一来他算是王山原村委会班子里的老班底,一连干了两届治保主任。此外,王山还是楚云飞拐弯抹角的大表哥,算是家里人。二来楚云飞同周老三还有点伯乐和马之间的交情。当年村里搞第三产业,想到了利用村里的稻草搞草编,可搞草编是技术活,不是谁都能干的,就想到了要选聘人才。这时,从山东来的周老三听到了信儿,挖墙倒洞地找人介绍认识了楚云飞。二人一见面,一脑袋高粱花子的楚云飞就被走南闯北,见多识广,遇到啥人说啥话的周老三给唬住了。于是,楚云飞便向王山推荐了周老三。说山东老家有个远亲,有一手草编的好手艺,符合选聘条件。王山就说,行啊,带来见见吧。结果一见面,周老三又拿出他上知天文下晓地理,通阴阳晓八卦的那套连蒙带唬的功夫,再加上必要的感情投资,没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村主任王山和会计冯瘸子,很快周老三便成了西村幸福草编厂的厂长,并从此结束了坑蒙拐骗的流浪生活,在西村扎下了根。因此,周老三对楚云飞总是心存感念,不管什么时候,总会给楚云飞三分薄面。最后一层关系是楚云飞的老婆花儿信教,和陈万友算是的教友。所以,楚云飞一经被乡里推出,大家都觉得没有比楚云飞更合适的人选了。就这样,楚云飞没费什么劲儿就通过了选举,顺利当选,西村新的政治格局重新奠定,各方势力也得到了暂时的平衡。
令楚云飞感到欣慰的是,他既是乡里推荐的唯一候选人,也是西村各方唯一接受的候选人,这在西村乃至全乡也是绝无仅有的。各派势力虽然都不拿楚云飞当外人,可楚云飞自己明白,恰恰这个不拿他当外人,就决定了他这个主任难有作为,他的使命就是两个字“平衡”。平衡的意思就是谁也不能得罪,谁也不敢得罪。在西村的势力体系中,没他不行,因为那样仍然是群龙无首,会乱套;有他也没他多大的事儿,他的位置纯粹就是麻将牌里的“白板”——顶多也就是个没它不够手,有它也没多大用,随邦唱影的配搭儿而已,弄不好还得被经常摔摔打打,当当出气筒。
“啥啥指不上。”孙大壮曾经指着楚云飞的鼻子这样说。
俗话说,越是胆小就越碰到鬼。
还真就让孙大壮给说着了,信誓旦旦的楚云飞非但没能把孙大壮的指示落实好,反而和村民发生了冲突打到了一起,把撤离的事儿搅成了一锅粥。
楚云飞在撤离动员会上刚一提出撤离的事儿麻烦就来了,几乎所有人都炸了庙,嚷道:“撤什么撤?水再大还能有九八年大吗?就是九八年那么大的水也并没有咋的呀?就是你们瞎吵吵,吓唬老百姓。这又要撤,拖家带口的怎么撤?家还要不要了?人走了行,那猪呀,牛呀,鸡呀怎么办?”
楚云飞一看这样下去要坏事儿,就说:“这不是什么谁撤谁吃亏的事儿,我这也是替大伙着想。你们撤不撤自己拿主意,反正我们家以身作则,先撤!”
还真不含糊,楚云飞一声令下,老楚家的亲戚就都动了起来。楚云飞很受感到,心想:果然像老话说的那样:在家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啊,关键时刻还得是自己这一堆一块的!
楚云飞正在那里发感慨,突然有人来报信,说他媳妇花儿的二舅,七十多岁的魏老四死活不走,现在僵在那儿了。
楚云飞一听,拔腿就往魏老四家跑。一边跑一边暗叫“坏菜了”。
魏老四在周围十里八村倔出了名,是那种咬着屎撅子硬犟香的主儿,真要犯起倔来,就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真别说,在亲戚圈里,魏老四还真就算和楚云飞处得不错,两个人有事儿没事儿喝二两,满投脾气的。
“老爷子不给别人面子有可能,但总不至于不给我面子吧?”楚云飞暗想。
转眼间就到了魏老四的家。
楚云飞前脚刚迈进院门,就听到屋里魏老四的大嗓门正嚷着:“谁来也白扯,我哪也不去,就这一堆儿一块儿,淹死拉倒,算我命短。”
窗前门外围了不少的人,有几个年轻的一边起哄一边仰着脑袋凑热闹。
“去去去,都该干哈干哈去,别在这儿凑热闹。”楚云飞边呵斥着围观的人,边三步并作两步地进了屋门。
进屋一看,魏老四盘腿坐在炕头上,嘴上叼着小烟袋,赌气囊腮地斜楞着眼睛看着窗外,地上站着来帮助搬家的村干部。双方都不说话,正在那儿僵持着。
楚云飞未开口就先递上了笑脸,说:“二舅啊,干哈呢,这是跟谁生气呢?”说着一屁股坐到了炕沿上。
魏老四连眼皮都没抬,根本就没动窝儿。
一旁的村干部气哼哼地说:“你看这老爷子,说啥都不行,就是不走。”
楚云飞朝村干部使了个眼色,让他先别说话,自己又往魏老四跟前凑了凑,说:“二舅,你是不是惦记着那头快要下崽子的老母猪和那几十只鸡鸭?这不要紧,我叫人把那头猪和鸡鸭都赶到坝里去,你老要不放心也可以跟着去,等水过去了,你再回来,这不是很简单的事儿吗?”
魏老四没有头发的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还是不同意。
楚云飞就二舅长二舅短的,七百年谷子八百年糠地套近乎。
魏老四梗着个脖子,盘着腿坐在那儿,吧嗒着烟袋锅子,任你说什么就是无动于衷。
楚云飞想,要这样拖下去那还有个头儿啊?就有些急道:“二舅,不冲别的,你老就冲我,也不能难为我吧?”
魏老四沉吟了一下,屁股挪了个窝,瞥了一眼楚云飞,没吭声。
楚云飞一看觉得有点儿门儿,就又说:“你老是通情达理的人,我不用说这水咋的,就是冲咱爷俩的感情你也得支我一竿子呀?你说你要不动,我还能指使动别人吗?你老咋也得给我这个面子呀,是不是?”
“给你面子?那谁给我面子?”魏老四一撇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