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
安排完任务后,赵未平严肃地说:“最后我再强调一句话,所安排的工作必须责任到人,不管是负责什么工作的,都不准出现任何纰漏。我把丑话说在前面,谁出了问题谁负责,该撤的撤,该免的免,绝不姑息。”
正文:
第一次洪峰来临前,赵未平就打定了主意,坚决不能硬扛硬顶。
赵未平给沈宝昌打电话,把自己的想法向他做了汇报。
沈宝昌在被窝子里哼哼哈哈的,脑袋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清晰的概念,只好听赵未平的意见。
赵未平在阐述了东村不能像西村那样硬扛硬顶外,具体提出东村必须在洪峰到来之前撤出相关人员和财产。
“往哪儿撤?”沈宝昌梦呓似的问道。
“我想,最好是往乡中心校撤。”赵未平回答道。
“那不影响学生上课吗?”沈宝昌追问道。
“我的书记大人,你怎么忘了?学校不已经停课了吗?”赵未平苦笑道。
“噢,对。你看我这记性。”沈宝昌自嘲地嘿嘿了两声,“这样的话你就安排吧,我没有意见。”
沈宝昌打着哈欠,不想再说下去了。
赵未平忙说:“还有点事儿,得请你出面啊。”
“什么事儿?”沈宝昌喜欢听这种非我莫属的话,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能显示出自己应有的价值。
赵未平说:“撤是没有问题了,可不能就这样毫无准备地撤。”
“还需要怎么的?你说。”沈宝昌的语气里,已显不悦。
“首先,需要棉垫、被褥,”赵未平尽量详细地说明着,“天已经凉了,我们又没有那么多床铺,只能安排村民睡课桌,甚至打地铺。所以,没有这些东西,肯定受不了。”
“上哪儿整这些东西去?乡里也没有啊?”沈宝昌疑惑地反问道。
“我们是没有,可县民政局有啊,”赵未平提示道,“我知道,民政局的廉局长是你铁哥们儿。只要你亲自出面,这点儿面子应该是没问题的。”
“当然。”沈宝昌自信地说,“当年我们都是一个县委办出来的,只不过他要更早些。没问题,我找他。你还有啥事儿?”
“还有食品、卫生防疫……”
沈宝昌连连打着哈欠,困顿不堪地说:“你就安排吧,需要我出面的,我肯定出面。行不?”
“太谢谢了。暂时就是这些问题。如果临时有什么情况,我再向你汇报。您休息吧。”
沈宝昌果然说到做到。
第二天,沈宝昌就和县里的民政、卫生等部门进行了沟通,得到了大力支持。
沈宝昌给赵未平打电话,自得地说:“我都说完了,基本上是搞定了。剩下的事儿,你们就自己直接去办吧。”
赵未平连连称谢,说不愧是一把手,说话就是有力度,有面子。
“小事儿一桩,不值一提。”沈宝昌洋洋自得,有些飘飘然“这就是你出面,要是放在我们这儿,就是跑断腿也无济于事呀。”赵未平说的都是实在话。
和沈宝昌通完话,赵未平叫来东村的党支部书记兼村委会主任阮思明,说有要事商量。
“赵书记,有事儿你就吩咐吧,还商量啥?”阮思明的心眼很实在,所以就实话实说。
“叫你来,你就来。现在不是谦虚的时候。”赵未平了解这个说话办事有些磨叽的阮思明。
“我自己去呀?需要带人手不?”阮思明忙问道。
“聪明,”赵未平表扬道,“带几辆四轮子来。”
“啊?发财了?”阮思明高声叫道。
一听赵未平让带几辆四轮子,阮思明不由惊喜地万分。
“你小点儿声,吵吵啥?”赵未平批评道,“麻溜的,别磨叽。我在乡里等你,一块上县里。”
“好嘞。”
阮思明答应得很痛快。
天刚一刹黑,赵未平就赶到了东村。
他是领着阮思明,从县里拉完物资,又亲自安排完村民疏散点后,赶回东村召集会议,部署任务的。
在村东头的村委会办公室里,东村的党政班子成员围坐在会议桌的周围,悄声议论着什么。
阮思明向赵未平报告说,人员到齐了,该来的都来了。
赵未平轻轻咳嗽了两声,算是给大家一个准备开会的预告。
“今天咱们这个会议,就一个议题,”赵未平开门见山,直奔关键,“这个议题,就是在明天洪峰到来之前,马上把村民撤出去。”
赵未平此话一出,大家不由一愣神。你瞅瞅我,我瞧瞧你,好像没有听明白似的望着赵未平,谁也没言语。
看来,对于撤离,大家都没有心理准备。
赵未平见状,并没有埋怨大家,而是把自己刚才讲的问题,又简要重复了一遍。突出强调了一下,今天的会议的主题就是一个字:撤。
大家听明白了赵未平的意思,把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阮思明。
阮思明谁也不看,而是低垂着脑袋,不住地挠头皮。
跟着赵未平去县里拉物资的时候,阮思明还兴高采烈的。可当赵未平告诉他拉物资的目的后,阮思明就显得执执拗拗的,思路明显与赵未平不合拍。
等到安排完了村民疏散点,阮思明的脸上也没露出个笑模样,始终是一副不太情愿,迟迟疑疑的样子。
直到沉默得使人感到了憋闷,阮思明才皱着眉头,低声试探着问:“真有这个必要吗?没事儿吧?水离出槽还远着呢,现在撤是不是有点儿……?”
阮思明抬起头,望着赵未平欲言又止,其他人也都看着赵未平。
赵未平心里的气不顺,对阮思明有些气恼。
沉默了片刻后,赵未平抑制住了渐渐涌上心头的愤怒,然后坚决而干脆地说:“必须撤!”
赵未平的果决让大家感到震惊。
“现在撤是主动撤,是未雨绸缪。如果等洪水逼上来了再撤,就是被动的撤,损失会更大,也会让老百姓有更大的惊慌。”赵未平语调铿锵地强调道。
阮思明卷着旱烟,闷着头咂摸着赵未平的话。
说实话,按照阮思明的脾气禀性,他更愿意跟孙大壮那样的领导在一起干事儿。为什么呢?其实道理很简单,那就是利索。
孙大壮的特点就是一是一,二是二,有屎就拉,有屁就放,简单,直接,干脆,风风火火。而赵未平不同,他什么事儿都要讲一些道理,就像刚才讲的主动被动之类,非得逼得你脑筋绷紧了跟着他的路数紧转转。转明白了还好,往往怎么转也跟不上他的思路。阮思明的脑袋在理智的时候,管赵未平这一套叫“水平”,不理智的时候叫“扯淡”。当然,这是背地里的话,当着赵未平的面他是不敢说的。
关于撤与不撤,阮思明没有考虑那么多。他只是心存侥幸,不相信今年会有大水。另外,就是感到撤离太复杂,太麻烦。九八年大水时,抗洪没怎么样,倒是为了安置撤出的村民,弄得鸡飞狗跳墙的,搞得焦头烂额。所以,直到今日,一提起撤离两个字,阮思明就条件反射似的头痛不已,仍然心有余悸。
阮思明偷眼瞧了瞧赵未平。
灯光下,赵未平面沉似水,一脑门子的强硬,根本没有可以回旋的侥幸。
阮思明把大烟筒叼在嘴上,划火点燃,仍作一副沉思状。他用眼睛示意会计彭朗。
彭朗点点头,心领神会。
彭朗清了清公鸭嗓,一双小眼睛眨巴了两下说:“估计今年的水没有九八年大,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吗?老百姓可都不会愿意撤呀。”
说完了自己的意见,彭朗就用目光去瞟阮思明。见阮思明露出满意的神情,就又去看别人,在无形中争取着支持。
“你的估计是从哪儿来的?有什么依据?”赵未平犀利的目光狠狠地砸在彭朗的脸上。
“呃……”彭朗没有想到赵未平会冲自己来,一时有些发懵。
赵未平缓和了一下语气,但仍然以不容质疑的口吻继续道:“我们不能用估计代替理智,这是愚蠢的想法。我现在正式强调一下,关于撤离这个问题不要讨论了,而且马上就行动。”
刚才还有些洋洋自得的彭朗,不料碰了一鼻子灰,便立刻缩到一边去了。
民兵连长尤锋是个二十多岁的退伍兵,草绿色的背心勾勒出一身古铜色的腱子肉,说话办事儿还保持着当兵时的样子。
“什么时候开始?”尤锋声音洪亮地问。
赵未平果断地说:“天亮就撤离。”
“往哪儿?”尤锋又问。
阮思明回答:“乡中心校。”
赵未平补充道:“对,往乡中心校撤。校舍砖瓦结构,地势又高,比较安全。我已经和思明看过了,都做了安排。”
这时,在一边的彭朗剜了一眼阮思明。
阮思明注意到了彭朗瞟来的不满的目光,他迟疑了一下,还想再问点什么。
赵未平没有再给他留下任何商量的余地,继续说:“这个问题就这么定了,下面讲一下分工:思明,你们党支部和村委会的两个班子成员下到各个村民小组去,组织所有老弱病残和妇女能投亲的投亲,能靠友的靠友,没处去的,全部撤离到乡中心校去,这是一。二,对撤离后的村民,要按村民小组进行管理,并且派专人负责。三,尤锋,你负责组织全村青壮劳力帮助村民撤离后,马上上堤监视水情,加固堤坝。四,组织民兵连注意维护好村里的治安,保证村里安全。”
安排完任务后,赵未平严肃地说:“最后我再强调一句话,所安排的工作必须责任到人,不管是负责什么工作的,都不准出现任何纰漏。我把丑话说在前面,谁出了问题谁负责,该撤的撤,该免的免,绝不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