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治疗者感受
这一次是治疗者从开始陪伴田田做箱庭游戏到现在，感到最云淡风轻的一次，绿色的草地，牛儿在吃草，到处是森林绿植，多么心旷神怡呀。田田那颗孤独的心似乎找到了滋润与和谐的感觉。生命如此美丽，即使是一个自闭症患者，也有自己内心的美，在经历了搏斗、对峙和犹疑以后，田田终于一点点地努力，一点点地挣扎，到了云开日出。田田做出如此美丽的箱庭场面的时候，治疗者几乎要泪湿了。这是继田田结婚庆典主题的箱庭游戏后的又一突破。
图3-30 田田的第17次游戏
（十八）第18次治疗
1.治疗过程
田田已经学会了敲门，同时说“我是田田”。虽然是经过演练，有点儿刻板的程式化，但是整个过程完成得不错。进入箱庭室，她很快又说“喂牛，森林，草原”，但是当拿过绿色植物后，她试了几次把小树栽在沙子里，没成功，就失去了兴趣，去拿了几辆车，都是很卡通的那种，在沙箱里来回开。她开车的时候，治疗者配合她说“呜呜，开走了”，她也说“呜呜，开走了”。图3-31是田田在第18次治疗中的箱庭作品。
2.治疗者感受
田田的箱庭游戏显然从上一次开始进入了一个新阶段，虽然仍然是重复的，森林，草原，喂牛，但代表动力的车子的出现意味着田田内心被阻滞的能量开始流动，力量和整合都开始出现了。田田已经能够融入幼儿园大班，她情绪稳定，可以回答简单的问题。在击鼓传花的游戏中，她能够在前几轮维持注意力，把花很快地扔给身边的人，虽然在后几轮中注意力慢慢开始涣散，被罚唱歌，但她能够很配合地唱《采蘑菇的小姑娘》。也就是说，她慢慢地放下抗拒，接受外界的规则。妈妈反映田田和她越来越亲了，晚上睡觉要找妈妈，爸爸回来的时候，虽然不会表示亲热，但她会高兴地唱歌，其实这何尝不是她表示亲热的一种特殊方式呢？
图3-31 田田的第18次游戏
（十九）第19次治疗
1.治疗过程
田田一开始还是重演了喂牛、森林、草原，几辆汽车的出现使场面显得动感十足，当然她又去拿了喜欢的米老鼠、唐老鸭等玩偶，喜羊羊出现在小牛旁，大概和草原有关吧。她拿了望远镜到窗边看，然后去家具类的架子上拿了剪刀、梳子和茶壶，给治疗者梳头，用剪刀剪沙箱中的沙子，然后又给治疗者剪头发，嘴里说“剪剪剪”。她往茶壶里盛沙子，治疗者说“好口渴，田田，老师要渴死了”，她递过来茶壶说“喝水”。慢慢地，她能在治疗者说“田田再见”的时候说“夏夏老师再见”，而不是简单仿说。图3-32是田田在第19次治疗中的箱庭作品。
2.治疗者感受
田田妈妈反映，田田开始能接受到理发店理发，这对触觉有些敏感的田田来说，应该是耗费很大的心理能量的，这说明她内心的力量感增强，而以前她很护头，以至于长到七岁多只能接受妈妈在家给她剪最简单的发型。她在箱庭游戏中再现了理发过程，她是理发师，说明她内心的控制感增强。当治疗者表示自己渴了的时候，她开始主动假装给治疗者水喝，说明她已经开始关注别人的感受，而且能理解别人的潜台词。那些颜色温暖的汽车和那些滋润生命的绿色植物，是否是田田内心能量的表现呢？
（二十）第20次治疗
图3-32 田田的第19次游戏
1.治疗过程
田田继续了上几次的森林、草原、喂牛、给老师梳头理发、放车子等游戏，看到了芭比，芭比被其他小朋友撕去了衣服，她拿过来反复看，然后说“没有裙子，没有裙子”，治疗者到处找可以给芭比穿的裙子，但是因为这个芭比体型太大，只好从洋娃娃身上脱了下来，她给芭比穿上，显得很快乐。她开始唱歌，然后她又去玩具架上拿了锅、小琴、床、镜子等，俨然是芭比的家，她还把小锅装满沙子。治疗者注意到，她再也没有特意去抖掉身上、手上的沙子。治疗者说：“田田，你在做饭吗？”她说：“做饭。”治疗者又问她做饭给谁吃，但她并不回答。然后治疗者说：“给芭比吃吗？”她说：“给芭比吃。”治疗者说：“给夏夏老师吃吗？”她说：“给夏夏老师吃。”治疗者问：“给小牛吃吗？”她拿起小牛，说：“吃草。”很显然她是在纠正治疗者。图3-33是田田在第20次治疗中的箱庭作品。
2.治疗者感受
田田的箱庭游戏开始向家居生活类靠拢，当然和妈妈最近给她买的芭比玩具有关，但是之前箱庭室是有芭比娃娃和家居的一套玩具的，她并不感兴趣。“不会玩”其实是自闭症儿童的一个明显特征，而游戏对儿童心理发展的重要性和必要性是公认的事实，现在她能玩芭比的过家家了，这是普通儿童尤其是女孩子常玩的游戏，说明田田已经在慢慢接近普通儿童的心智水平了。梅兰妮·克莱茵说过，治疗儿童的心理问题就是教会他们怎么玩。
图3-33 田田的第20次游戏
（二十一）第21次治疗
1.治疗过程
田田基本重复了上一次的游戏，她要求治疗者给芭比梳头、照镜子，假装给芭比理发，然后拿来了煤气灶，在煤气灶上煮饭，很像过家家（图3-34）。
2.治疗者感受
田田越来越会玩了，同时她要求治疗者给她干活，帮助她给芭比穿衣、扎辫子等，虽然语句还不是很丰富，但是她已经实现了基本的语言沟通。忙于工作的爸爸发现田田每到周四情绪都会变好（田田的箱庭治疗安排在周四），而且好心情会维持一到两天。妈妈发现每周四晚上，田田会试图唱一些她平时不敢唱的感情比较丰富的歌，虽然唱几句田田就不能忍受，但是她反复地尝试。治疗者感觉她在努力地一点点克服障碍，内心非常感动。其实自闭症儿童并非主动拒绝这个世界，他们仅仅是受困其中而已，他们一直在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和外在世界保持一致，治疗者更应该好好地用心，陪伴田田努力地成长。
（二十二）第22次治疗
图3-34 田田的第21次游戏
1.治疗过程
田田仍然乐此不疲地玩芭比，芭比的狗和猫开始出现，一只大鹅出现，先前已经出现过的小船又出现了。她说“大鹅，游泳，池塘”，然后反复说，治疗者想她可能想表现池塘，但是好像无能为力，就拿着她的手挖开沙子说：“田田，你看，我们把沙子挖开，就看见池塘了。”她把大鹅放入池塘，开始背诗“鹅鹅鹅，曲项向天歌”，又说“游泳，游泳”，然后把小船放进去，开始唱歌：“遥远的天空银河里，有只小白船，船上有棵桂花树……”唱得非常投入，非常有感情，身体随着歌唱的旋律摆动，显然并不是单纯地仿唱，而是乐在其中。图3-35是田田第22次治疗中的箱庭作品。
2.治疗者感受
田田已经不再是那个漠然、被动寻求保护的小女孩了，尤其是在玩得很投入的时候，她的眼神都是活的、生动的，唱歌非常地动听。她要表现池塘，但还是力量不够，治疗者帮她挖了池塘，她非常开心。因为箱庭属于非指导性的游戏疗法，治疗者也很犹疑这样做是否合理，因为在治疗过程中“帮助”来访者是治疗者的督导张日昇教授所不提倡的，但是对于田田这个个案，当她需要帮助的时候，治疗者觉得还是要提供一定的帮助的。其实，张日昇教授也更提倡在具体的箱庭治疗中怎样和个案进行互动更多地取决于治疗者此时此地的判断。
图3-35 田田的第22次游戏
（二十三）第23次治疗
1.治疗过程
田田还是继续了上一次的玩法，不过芭比在玩了几次后被丢出箱庭。她又说“喂牛”，然后就又拿了一块大的草地，小动物们都上了草地，包括小牛、羊、斑马、斑点狗、猫、大鹅等，似乎是一场动物们的聚会（图3-36）。
2.治疗者感受
尽管田田的箱庭游戏重复很多，但是也在慢慢地发生着变化，从刻板的玩偶分类排列，到这一次草原上动物的聚会，都说明其实她还是具备乐群的特质的，也许是在发起沟通和处理人际交往中多变的信息对她来说是困难的，屡屡受挫只能让她变得越来越封闭自己。这一场动物的聚会是否是她在尝试着体验融入群体中的某种感觉呢？我们似乎感觉到，经历了无数的试探和反复，她的自我意识一点点建立起来了。在箱庭室外，她在集体活动的时候见到治疗者，对治疗者还是视而不见，但是在单独被个训老师带着而遇见时，她会跑过来说：“夏夏老师——我想玩——箱庭游戏。”尽管长句说得有点费力，带着演练的痕迹，但是表达已经非常清晰了。
图3-36 田田的第23次游戏
（二十四）第24次治疗
1.治疗过程
田田重复了前几次大部分的游戏。做饭、喝水、芭比的家都重新出现了，后来她起身到玩具架前，找到了一个小鸡和一只小鸭（图3-37）。她一边往小鸡和小鸭身上撒沙子，一边看着治疗者说“小鸡，小鸭”，她明显是要告诉治疗者这两个玩具的名字，而不是一个人自语。治疗者给予积极的回应，和她一起玩“小鸡唧唧叫，小鸭嘎嘎嘎”，田田和治疗者都是快乐和轻松的。
2.治疗者感受
治疗者明显地感觉到田田玩过家家越来越有感觉了。她在拿小鸡小鸭的时候，明显是要和治疗者交流。我们知道，自闭症儿童注意能力低下也许是他们社会性损害的根源所在，可见这种简单的互动蕴含着田田可贵的进步。这两个新生命就是田田的自我像吗？代表了她自我意识的觉醒吗？
图3-37 田田的第24次游戏
（二十五）第25次治疗
1.治疗过程
田田重复了上一次的游戏，当她拿了大鹅和小船的时候，似乎想要找池塘，但是显然她没记住怎么办，于是很快就放弃了，还是继续玩动物们在草原上聚会的游戏，小鸡和小鸭是玩完以后扔上去的。不知道她是否是要让小鸡小鸭参与到动物聚会中去。图3-38是田田在第25次治疗中的箱庭作品。
2.治疗者感受
田田的游戏在重复。这种重复、反复确认的做法能使整合的感觉慢慢纳入她的经验中吗？尽管她已经学会了用沙子来代表水和米饭等，但从无到有地挖出“池塘”，田田显然没有学会。这个水平上的想象能力和指代能力似乎对田田来说还是勉为其难的，而好消息就是妈妈反映田田在学校放音乐的时候不再紧张，老师放什么音乐她已经不关注了，但同时治疗者发现田田近来似乎不太喜欢唱歌了。
图3-38 田田的第25次游戏
（二十六）第26次治疗
1.治疗过程
进入冬天，田田生病了，请假一个月，后来又回到了老家，所以第26次箱庭游戏是将近两个月的中断后的继续。
田田一个人前来，时间未到，治疗者正在室内整理玩具，她敲门说：“我是田田。”两个月不见，田田长高了好多，身体比例似乎更协调了。治疗者说：“田田呀，你长高了，想夏夏老师了吗？”她说：“想夏夏老师。”妈妈随后赶到，说刚跟带班老师说要带田田继续玩箱庭游戏时就发现她早已没影了，原来是自己到了箱庭室。这一次重新回到学校生活对田田来说又是一次挑战，她显然又需要经历一番适应过程。她对前面已经习惯了的学校律动音乐中的一首乐曲又很恐惧，拒绝上个训课，妈妈说唯一不抗拒的就是箱庭游戏。
田田很快地投入游戏，喂牛、森林、草原、小人偶，还拿了地球仪和小灯笼，和治疗者主动交流不多。玩了约30分钟后，她把森林、草原、小牛和玩偶送回架子，找到了蛇、鳄鱼，还有一只肥胖的海豹，反复地玩吞食游戏，鳄鱼吞食另外两只动物，直到结束。图3-39是田田在第26次治疗中的箱庭作品。
2.治疗者感受
田田的箱庭从一开始的几次吞食搏斗，到现在又回到搏斗上，是重新对学校生活的适应让她又充满恐惧和愤怒吗？治疗者现在觉得更加理解田田的愤怒和恐惧。作为一个感觉过敏，对环境变化极度敏感的孩子，她无法主宰自己的生活，只有被动地接受安排，也无法流畅地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想法，她只有在箱庭里发泄。她不再哭闹，说明她自我约束的能力在成长，但是内心依旧是愤怒的。森林依旧存在表明前面箱庭治疗所取得的成果，田田内心积极和谐的状态至少部分地维持了下来，而此次出现的地球仪和小灯笼似乎也代表着某些积极的因素吧？
（二十七）第27次治疗
图3-39 田田的第26次游戏
1.治疗过程
田田的游戏方式似乎从头再来，又恢复了第3次、第4次游戏的模式，之后拿了小镜子给米老鼠和唐老鸭照，又拿了骑士在沙箱里飞驰，然后把骑士和马分开（同一个组合玩具），她又到架子前，似乎想玩鳄鱼的吞食游戏，犹疑了一会儿又回来了，安静地倚在治疗者身边，继续玩给唐老鸭和米老鼠照镜子的游戏，直到治疗结束。图3-40是田田在第27次治疗中的箱庭作品。
2.治疗者感受
田田在努力地调整自己的状态以适应目前的环境。她以自己的方式，努力保持内心和外界的平衡，这时候，也许默默地陪伴她是比较恰当的做法。治疗者有些担心，以前的箱庭治疗所取得的效果在自闭症儿童身上是否昙花一现，在时间这个维度上考量治疗效果可能要考虑诸多因素，但是自闭症儿童在经验的统合与维持上都存在着问题。在这个时候，治疗者的督导张教授给予了治疗者很大的心理支持——治疗者要做的是“只管箱庭”。
图3-40 田田的第27次游戏
（二十八）第28次治疗
1.治疗过程
田田进来后说“喂牛，森林，草原”，但是拿玩具时，她仅仅拿了牛和草原，也就是说，牛和草原必须是联合出现的，而且必须是那一个牛和那一块草皮，还捎带着拿了几朵白色的小花，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米老鼠和唐老鸭几乎是永恒的主角，然后她拿了一辆摩托车和望远镜，随便在沙箱里推了几下摩托车，就开始拿望远镜往窗户外看。她有点无聊，又去架子上拿了蛇和鳄鱼，让它们打斗，但是只把蛇放进沙箱，之后去架子上拿了水晶球，在沙箱里滚了几下后，她又去拿了两个小的玻璃球，和大水晶球组成了一个米老鼠的头像（图3-41），惟妙惟肖。治疗者对田田的创造力感到非常惊喜，连连夸赞，她似乎也为自己的创作感到自豪，看着治疗者，开心地一笑。治疗者顿时感到非常感动和愉悦，沟通真好。图3-42是田田在第28次治疗中的箱庭作品。
图3-41 田田创作的米老鼠头像
图3-42 田田的第28次游戏
到时间后，治疗者提醒她时间到了，她说“还要玩”，治疗者反复说“田田是最最棒的，要遵守规则，小朋友们要轮流玩”，她起身离开，治疗者拉住她说“田田再见”，她很快说“夏夏老师再见”。
2.治疗者感受
这一次田田玩的内容仍然大部分是以前的重复，但是米老鼠头像的创作让治疗者很惊讶。自闭症儿童往往有着孤岛智力和意想不到的创造潜力，田田身上蕴含着的潜力简直就是一座宝藏。蛇和鳄鱼依然出现，是因为重新上学造成的不适感依然存在吗？右上角一束白色小花第一次出现，虽然不是那么鲜艳，但是田田的森林草原上开始出现了花朵，是否预示着什么呢？她一反刻板遵守时间的习惯，要求继续玩，对四岁就开始反复接受个训，到时离开，刻板行为一经形成就很难改变的田田，突破这样一个规则显然是需要极大的心理能量的，尽管这是一个不符合社会规则的行为，但仍然表现出她自我意识的觉醒和内心力量的增强。
（二十九）第29次治疗
1.治疗过程
田田敲门进来后，又开始找她喜欢的玩偶，唐老鸭米老鼠组合、小人偶等，那只新生的小鸡又出现了。家长送来一个个造型很夸张的毛绒大章鱼，田田很快注意到了，玩了一会儿，又放入沙箱。她又拿了三个小人，分别在弹吉他、弹钢琴和吹喇叭，让三个小人站一排，自己拿了一把玩具吉他，假装弹着，似乎和几个小人组成乐队，她大声唱歌，歌声很美。可以看出，她现在完全不是仿唱，很注意拿捏声调，饱含感情，神态也随着歌声而变化。治疗者等她唱完就鼓掌。她唱了几首后，把吉他递给治疗者说“唱歌”，治疗者就也假装弹着吉他，摇头晃脑地唱非常拉风的摇滚，她哈哈大笑，治疗者也感到非常开心。治疗结束，她准时离开。图3-43是田田在第29次治疗中的箱庭作品。
2.治疗者感受
田田变得如此快乐，让治疗者很欣慰，她可以唱歌表达自己的情感，也可以分享别人的快乐。活着，并且快乐着，不就是生命的最高境界吗？音乐是情感的象征，田田从不能听情感充沛的歌曲，到现在可以和沙箱里的人物合奏并且饱含感情，说明她的自我意识已经有一定的承受力，能够承载感情的冲击了。那只新生的小鸡又出现了，生命的潜能在一步步显现。
图3-43 田田的第29次游戏
（三十）第30次治疗
1.治疗过程
田田这一次进来后说“喂牛玩吧”，似乎是邀请治疗者一起来玩，治疗者也很高兴地参与了。她又拿了她一向喜欢的米老鼠、唐老鸭和以前喜欢的人物玩偶，以前的大草地也被放了进来，她的森林、草原与牛又恢复到前面的样子（图3-44）。上一次的乐队重新出现，她边唱歌边玩，那只蛋形的新生小鸡还是继续出现，一个新的喜羊羊玩偶也被她注意到。田田似乎开始喜欢花朵，先是找了一束类似于向日葵的黄色小花放在草地旁，温暖的黄色让治疗者感到很舒服。接着，田田去架子上精心挑选了一朵怒放的红莲，放在沙箱的左下侧，整个沙箱顿时亮了起来。田田把米老鼠放在红莲的花蕊里站着，她反复地玩这个游戏。在玩这个游戏的时候，治疗者发现她不再唱歌，很专注。治疗时间结束时，她似乎也有点儿累了，很配合地起身离去，还是治疗者站在她对面提醒，她说“夏夏老师再见”。
2.治疗者感受
田田从开始阶段与治疗者保持距离，到突**体接触，再到主动邀请治疗者共同游戏，我们不难看出田田对治疗者的逐渐接纳。她现在竟然能以咨商的口气，和治疗者探讨共同游戏的内容，她逐渐地能同理地理解别人的立场，其心理能力的进步可见一斑。沙箱里碧绿的草地、盛开的花朵，把箱庭装扮得如此美丽，新生的小鸡、在红莲花花蕊里诞生的米老鼠，简直就是典型的再生原型心象，这是田田在表达自我意识的觉醒和新生的喜悦吗？
图3-44 田田的第30次游戏
（三十一）第31次治疗
1.治疗过程
年假结束，这是田田年后的第一次箱庭游戏，因为重新适应上学生活，治疗者担心田田的情绪不好。在门口迎接她时，她又看着治疗者的衣服说“漂亮”，妈妈笑田田会恭维人了。田田迫不及待地拉着治疗者的手进入箱庭室，很快地投入游戏，用妈妈的话说就是“急坏了”。让治疗者意外的是她没有出现情绪问题，很快地投入游戏，基本上重复了年前的游戏，花朵、小鸡都依旧出现（图3-45）。
2.治疗者感受
田田适应环境的能力显然比以前增强了，治疗者还以为这一次重新适应环境会让她难以忍受，沙箱里又会出现恐怖动物的搏斗和吞噬，但是明显没有，她内心的力量明显地增强，她也慢慢接受了环境的变化。
（三十二）第32次治疗
1.治疗过程
3月1日的那一次箱庭课田田请假了。她还是没习惯在幼儿园午睡，妈妈有点生气，要求趁这个时间给田田补一次箱庭游戏，田田听见妈妈说玩箱庭游戏，就过来了，所以这一次治疗是在常规时间上的改动，田田对这种变化显然有些愤怒。她玩了米老鼠和唐老鸭以后，箱庭又出现了恐怖动物的搏斗（图3-46），对治疗者的亲密行为也没任何反应。她的玩具中出现了一座高塔。田田的箱庭玩具中极少出现建筑物，这有什么意义吗？
2.治疗者感受
治疗者明显地感到田田可能和妈妈有冲突，对忽然改变治疗时间也有一些抗拒，所以她这一次箱庭游戏以处理情绪为主。治疗者也感觉到上一次对田田适应变化的能力的估计有一些过于乐观，也许放下期待，让田田以自己的节奏成长才是比较切实的观念。
（三十三）第33次治疗
图3-45 田田的第31次游戏
图3-46 田田的第32次游戏
1.治疗过程
田田慢慢适应了新学期的生活，尽管没有多少语言交流，治疗者还是感到她的心情比较愉快。她很快地重复了喂牛、森林、草原的游戏内容，那朵红莲还是继续出现。她拿了米老鼠和唐老鸭等，还把米老鼠放在花蕊上等，田田这样重复了一会儿，似乎意犹未尽，重新来到放植物的架子前，精心挑了各种颜色的花朵，很仔细地布置在沙箱里。沙箱里一下子变得百花盛开，姹紫嫣红（图3-47），治疗者不由惊叹：“田田，太美了，太漂亮了。”她也迎合治疗者说：“太漂亮了。”这时候，她的眼睛是亮的，是充满情感的。我们反复欣赏，田田还前后调整自己的位置，观赏自己的作品。等妈妈进来，看到田田满沙箱的花朵，几乎喜极而泣。田田在离开的时候很自然地和治疗者说了声“夏夏老师再见”，治疗者也很自然地和田田道别，这样一个看似平常的道别让治疗者满心感动。
图3-47 田田的第33次游戏
2.治疗者感受
田田总是会不时地给人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从治疗开始阶段机械刻板的玩具排列，恐怖的动物厮杀，到可以过家家，再到箱庭内出现绿色植物，出现一束白色的小花，美丽的红莲盛开，百花齐放，一如田田的内心、挣扎、努力，一点点成长，一点点累积，直到豁然开朗。也许她很难用生动的语言去描述沙箱内万紫千红的场景，但是通过箱庭，她以独特的方式向我们描述了她对世界美丽而独特的体验，治疗者看得满心感动。妈妈进来后看到女儿的沙箱中鲜花怒放的场景倍感欣慰，几乎喜极而泣。从那时起，治疗者决定为这个案例取名为“守候到花开”。
（三十四）第34次治疗
1.治疗过程
田田的花儿继续开放，森林、草原、喂牛还是不变的游戏。她还拿了一座大型的房子和体型很大的机器人，还有小桥，放入沙箱内，似乎觉得不协调，就放在了地板上，小桥被她留下并且放置在了沙箱的右下角（图3-48），她明显地开始注意玩具之间的搭配了。这时候注意力转移，她又照例拿了米老鼠和唐老鸭，然后去把一个雪人的红色帽子摘下来，戴在唐老鸭的头上。当治疗者以为她仅仅是要玩类似给芭比换衣的游戏时，她把红帽子给米老鼠戴上，把它和唐老鸭放在一起，说“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然后和治疗者一起哈哈大笑。
2.治疗者感受
治疗者陪伴田田，经历了内心的种种努力，终于等到了花开，在鲜花拥簇中，结婚庆典又一次出现，田田顺畅的表达和此时此地如此的入戏，如此的快乐，让治疗者感叹。色彩温暖的房子虽然没有被摆在沙箱内，但是田田毕竟开始考虑箱庭的整体布局了。妈妈反映，田田已经开始慢慢地分清你、我、他了，长句子也可以在情境比较稳定的时候说得不错了。
图3-48 田田的第34次游戏
（三十五）第35次治疗
1.治疗过程
田田提前到来，治疗者在打扫卫生，告诉她需要等待，她站在门口，很安静地等待治疗者。她这一次还是重复了喂牛的游戏内容，但是森林草原没有出现，主要是玩给一组小姑娘玩偶换头和换衣服的游戏以及给玩偶照镜子。这实际上是重复她在电脑上玩的换衣游戏。妈妈说她最近很迷电脑游戏，并就电脑游戏对田田的利弊和治疗者交流。图3-49是田田在第35次治疗中的箱庭作品。
2.治疗者感受
这一次田田的游戏中没有出现上一次的花开，她很安静地玩换衣游戏，情绪稳定，投入，还偶尔坐到治疗者腿上玩一会儿。此时此地，治疗者似乎已经忘记了田田是一个自闭症儿童，两个人互相陪伴玩耍，默契而温馨。
（三十六）第36次治疗
图3-49 田田的第35次游戏
1.治疗过程
田田安静地前来，回应治疗者的问好，然后拉着治疗者的手进来，还是说“喂牛玩儿”。但是只找到了大草皮，小草皮没找到，她便反复地找，嘴里说“草原，喂牛”，一边拉着治疗者和她一起找，找了很长时间也没找到（治疗室的玩具时有损耗），治疗者带着歉意说“田田，找不到了”。她撕扯那朵红莲，表示不满，治疗者制止，教她说“没有草地，我很生气”。田田反复地说，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开始玩换衣、照镜子等游戏，后来假装给自己照镜子（玩具镜子不是玻璃的，反光不好），然后她又眯着眼睛很茫然地似乎在思考什么，然后忽然问：“我是谁？”治疗者一惊，以为是她从哪里学的一句台词，但是她并没有背广告词的习惯。然后她继续问：“我是谁？”治疗者简直震惊了，但是还是不敢确定这是一句有意义的问话。只是回答：“你是田田，一个小女生。”然后她失去了问话的兴趣，注意到架子上一个新的帆船，拿过来说“帆船”，然后拿了一个鬼屋，反复看，吓唬治疗者并说“妖怪”。图3-50是田田在第36次治疗中的箱庭作品。
图3-50 田田的第36次游戏
2.治疗者感受
这一次田田因为反复地找和小牛一起出现的草地，大约用了15分钟。反复呼唤、寻找，但是最终妥协，反映了自闭症儿童思维的刻板，一成不变的玩法让她感觉安全，但是她最终妥协，而且能够通过重复“我很生气”，在短时间内使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也说明了她具备了一定的接受变化的能力。自闭症儿童对自身情绪的正确表达和处理需要治疗者的引导和帮助。她那句“我是谁”的终极问话，让治疗者又惊又疑，虽然人类能够把自体作为客体来思考，但这毕竟是一个较高意识水平上的能力。难道田田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了？妈妈说田田最进在家也反复地自语和问“我是谁”的问题，妈妈觉得问题很傻，不理她。并没有哪部动画片有类似的台词，如果这是一句有意义的话，那么无疑是田田内心的极大觉醒，这是一个自闭症儿童能问出的话吗？是否标志着她的自我已经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确立呢？虽然不敢确定，但是治疗者还是和妈妈沟通，觉得这是田田内心觉醒的关键时期，一定要尊重、欣赏，鼓励她的自我意识的觉醒。
（三十七）第37次治疗
1.治疗过程
田田基本上又重复了森林、草原，喂牛，换衣、照镜子的游戏，那块草皮在打扫卫生的时候又找了出来，田田如释重负，然后又问“我是谁”。治疗者像对待一个初生婴儿似的，认真地而温和地回答：“你是田田，是一个漂亮的小女生，妈妈、爸爸和夏夏老师都喜欢田田。”在反复的一问一答中，治疗者内心是深深的感动。图3-51是田田在第37次治疗中的箱庭作品。
2.治疗者感受
在和田田问答“我是谁”这个问题的时候，治疗者忽然想到著名的自闭症学者天宝·格兰丁自传中的一段话：“一天晚上……我坐在窗前，俯视远处的群山……忽然我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触动，一种释放感，解脱感油然而生……我找到了喜悦和大乐之门……我知道，从此我的内心已经发生了深刻地改变……”这个可爱的小女生经历了内心的犹疑、努力、积淀、成长，力量一点点地浮现，内心一点点地觉醒，治疗者也一点点地陪伴和见证了这一个过程，深深地为生命自身的力量所感动。生命，因为努力，所以如此美丽。这是治疗者和田田的共同经历，治疗者得到的种种体验和感悟也许和田田一样多。
图3-51 田田的第37次游戏
三、案例讨论
督导经常强调，每一个个案的箱庭治疗过程都非常不同，对咨询者来说，对治疗过程进行整理和回顾非常重要。每一段陪伴自闭症儿童箱庭治疗的经历都是珍贵而独特的。下面我们试图从田田的每一次案例讨论中，找到某些规律或者某个值得借鉴的点。
（一）治疗阶段划分
Allan 和Berry 认为箱庭治疗过程有三个阶段——混乱、对抗和解决困难。卡尔夫认为箱庭包括动植物阶段、冲突阶段以及适应集体阶段。纽曼认为儿童需要经历动植物阶段、战争—区别阶段、回归集体阶段以及统合自我阶段。寇延（2005）在《幼儿自闭症游戏治疗个案研究》一文中，将箱庭治疗过程分为个案熟悉游戏环境阶段、建立治疗关系阶段、游戏治疗深入发展阶段和结案阶段。
治疗者陪伴田田经历了大约一年的时光，总共37次箱庭游戏。治疗者认为田田的整个成长过程既有停顿，也有成长，甚至出现过暂时的倒退。玩具和箱庭内容反复重复，很难清楚严格地划分，但是我们仍然不难看出，在重重障碍中，田田在一点点地努力，一点点地成长，甚至有时候是爆发式的突破。如果必须要划分的话，大致可以这样划分。
第一阶段：第1次～第7次，处理情绪阶段。
第二阶段：第8次～第16次，能量的积累和显现阶段。
第三阶段：第17次～第25次，向着内心的整合、和谐的努力阶段。
第四阶段：第26次～第27次，重新适应和巩固阶段。
第五阶段：第28次～第33次，“花儿开放”阶段。
第六阶段：第34次～第37次，疑问与觉醒阶段。
（二）箱庭作品评价与分析
张日昇（2006）认为，对于作品的分析与评价，除了玩具、沙箱、空间、主题等象征意义以及在接受箱庭治疗过程中流露出的情绪可能负载的心理内容外，应该从整合性、充实性、动力性和流畅性来分析。
1.初始箱庭
Bradway（2006）认为，初始箱庭能呈现出案主的问题和可治愈的潜力。从田田的案例中我们不难发现以下几个特点。
第一，她不经治疗者要求就把玩具放在沙箱里而不是随意乱放，说明她已经建立了最基本的界限感和规则感。
第二，她喜欢玩偶，也就是能把人物类的玩具纳入她的世界中。彪勒发表了一些有关“世界测验”的文章，总结了三种世界模式，把没有人出现的世界模式归结为“空洞模式”。田田喜欢人物类玩具，这至少表现出她对“人”某种意义上的关注。这对于以社会性缺陷为核心症状的自闭症患者来说，是难能可贵的。她拿着另一个人物玩偶说是哥哥妹妹，说明她对人物关系有一定的认知。
第三，她能对玩具进行分组。周念丽和方俊明（2012）分析了自闭症儿童箱庭游戏的过程和作品，从心理维度将功能指标划分为体验与适应、识认与选择、策略与操作三个水平，田田应该处于第二个水平。利用游戏区分自闭症谱系障碍的儿童功能的可行性探索认为，根据探索与适应、认识与分类、策略与操作三个层次，从田田的第1次箱庭作品来看，田田应该处于第二个层次。田田虽然被诊断为重度自闭症，但相对来说，她的内心还是很丰富的。从田田的初次箱庭作品中，我们得到的是种类单一、散乱、无秩序的印象。荣格认为，每一个人的心灵深处，都有一个自我治愈心灵创伤的倾向。但这一自我治愈力因各种原因有时会难以发挥其应有的机能，而以沙箱为中心，创造出一个自由与受保护的空间，来访者的自我治愈能力就能得以发挥。当治疗者陪伴田田进行第1次箱庭游戏后，治疗者对田田的箱庭治疗效果的展望是很乐观的。
2.箱庭作品印象的发展变化
田田的箱庭作品从第1次到最后一次，都有分类罗列的结构为主体，但是还是呈现了从简单分类到简单场面，再到情节性场面的增加。箱庭各部分慢慢地发生联结，一直到整体性的作品出现，按照周念丽的用沙箱作品区分自闭症儿童功能的标准，田田的后期箱庭明显地属于第三水平，即策略与操作水平，说明了她内心的整合程度的巨大进步。
3.玩具的象征意义与主题发展
田田的玩具从儿童、英雄、小桥、智慧老人、机器人、运动员、森林、草原、新生的小鸡，到后期的鲜花盛开，我们看到的只有积极意义的原型形象不断地出现。从第2次箱庭作品中恐怖动物搏斗、吞噬的创伤主题到激烈的拼杀场面，再到云淡风轻的草原森林和有强大象征意义的玩具出现，一直到结婚庆典和鲜花盛开，所呈现的主题越来越积极。
4.对沙子的操作
触觉敏感是自闭症儿童的常见特点。田田在治疗初期对玩具感兴趣，对沙子很敏感，但还是想玩，就不停地抖手上的沙子或用一个玩具来操作沙子，到后期她能自如地用手指在沙箱里画沙画，把沙子当饭煮，一点点地实现了脱敏。田田的触觉敏感的改善表现在人际关系上，就是她可以接治疗者亲密的拍肩行为，在拥挤的队伍中也不再情绪发作。对沙子的操作可以引发对心理能量的重新分配，使阻滞的能量重新流动起来。田田的箱庭作品和在箱庭室外的表现，都说明她的内心正在走向和谐与整合。
5.与治疗者关系的建立
田田从开始把治疗者当作一个没有分化的依靠，寻求安全感，到后来和治疗者分享饼干，给治疗者梳头，接受治疗者的拍肩行为等，或者偶尔到治疗者腿上坐一会儿。在治疗后期，她能够和治疗者互动，合作游戏，关系一直在积极地推进。治疗者从开始的困惑到对田田由衷喜欢，也是双方感情互动的结果。当个案慢慢地开始积累与人沟通中的积极体验时，才能加强他们社会互动的动机和乐趣。
6.外在指标
自闭症行为量表得分：母亲填表分数为65分，原来出现的35项自闭症行为特征中有4项不再出现，其余31项程度都有所降低；老师填写分数为58分，原来出现的32项自闭症行为特征中仅出现了25项，有7项不再出现，其余项目程度有所降低。
7.现实生活
田田的情绪越来越稳定，和父母建立了良好的依恋关系，适应环境变化的能力增强，已经基本上能融入集体生活，老师都说“田田已经很好带了”，学东西变快，还能记得住。
箱庭治疗促进田田认知的发展是非常明显的，田田已经可以在某些稳定的场景下说一些长句子了。妈妈乐观地说：“照这样的速度发展，田田大概能在十来岁的时候基本上跨越语言障碍了。”督昇张日昇教授说，语言和认知等方面的进步是箱庭治疗的“副产品”。可以说箱庭疗法是一种安全的，符合自闭症儿童心理特点的方式，特别对自闭症儿童心理潜能的开发过程起着重要的作用。
本章第二节和第三节报告的两个重度自闭症案例，可以说是箱庭治疗效果相对好的案例。其实也有许多自闭症男童在接受着我们的箱庭治疗，我们也有很多的案例值得整理和报告，但是因为各种原因无法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