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者：石 伟

督 导：张日昇

毋庸置疑，一个孩子最大的幸福，莫过于自小有父母体贴入微的关怀和爱的陪伴，但也总有那么一些孩子会缺失这样的关怀和陪伴。当然，造成这一不幸的原因或许会多种多样，在此并不也无意横加指责。本案例的主人公小艾正是这样一个遭遇了父母分离，长期缺少父母关怀和陪伴的孩子。

一、初次见面

第一次见到小艾，是陪伴者在幼儿园进行一项同伴提名的调查。轮到小艾的时候，陪伴者发现这个女孩儿坐得特别端正，一动不动，显得非常特殊。因为小朋友们在幼儿园通常是很放松的，活泼好动是他们的本性，即使陪伴者要求不许乱动，他们也很难克制自己，不一会儿就会嬉笑打闹起来，而小艾对同伴们的嬉笑没有任何兴趣，她面无表情、眼神冷漠，喉咙不时发出一种“咕噜”的声音。陪伴者感到小艾在努力克制自己，陪伴者问小艾：“你平时最喜欢和谁一起玩儿？”她说：“她们都不和我玩儿。”这个回答令陪伴者倍感心酸。小艾的提名结果是正提名0票，负提名1票，也就是说，全班没有一个小朋友喜欢和小艾一起玩儿，只有一个小朋友说不喜欢和小艾一起玩儿。凭着一种直觉，陪伴者认为小艾需要一些心理方面的帮助。

陪伴者向班主任老师了解了小艾的一些情况：内向，特别守规矩，总是冷冷的，几乎没有笑过，没有固定的朋友，不能参与同伴的游戏，多数时候坐在小椅子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们难以想象，一个从来没有笑过、没有伙伴的孩子的一天该如何度过。接着，陪伴者访谈了小艾的爸爸，得知她父母已经离婚半年多了，小艾平时和爸爸生活，周末和妈妈在一起。爸爸觉得小艾各方面都还好，就是每次到幼儿园接她，别的小朋友看到家长就跑了出来，而她即使看到爸爸也一动不动地坐着，等班主任老师叫她才出来，因为老师说过叫到名字才可以出来。爸爸觉得小艾对自己的克制有些太过分，因此比较担忧。

至此，一个向世界关闭了大门的小朋友呈现在我们面前：父母的分离撕裂了孩子的世界，心里熟悉的家不在了，孩子的内心充满了恐惧和不安，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也再难以相信这个世界。为了避免受到伤害，她宁可把自己封闭起来，独自吞噬痛苦和孤独。

二、游戏过程

“春去春会来，花儿谢花儿会再开。”在近五个月的时间里，小艾走过了漫长的心路历程。让我们随着小艾的箱庭故事，一起来体会“春去春来，花儿谢花儿开”吧。

（一）城堡里的孤独女孩儿

小艾第一次接触箱庭，是和其他的小朋友及家长一起来了解、体验箱庭游戏。别的小朋友一进箱庭室就立刻玩了起来，她却伏在爸爸肩上一动不动。陪伴者疑惑地问爸爸，爸爸说她怕陪伴者不让玩儿，陪伴者告诉她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以后，小艾才开始游戏。她挖了一片海，在海里搭建了一座漂亮的城堡，一个小姑娘呆在城堡里。

游戏是儿童的天性，带小朋友进入箱庭游戏很省事。一般见到沙箱和玩具，无需陪伴者多说什么，小朋友就会自动玩起来——他们“天然”就会玩箱庭。小艾对于“陪伴者允许”的刻意让陪伴者感到惊讶，那么自然的举动对小艾却如此艰难——她失去了与外界连接的勇气。独自待在城堡里也反映了小艾感到不安和压迫，寻求逃避和保护，封闭自己，与外界隔离的状态。

（二）小鸭子被困在海上

陪伴者去接小艾的时候，她正端坐在小椅子上等爸爸，陪伴者说去玩箱庭，她非常冷静地说：“不行，一会儿爸爸来接我，会找不到的。”陪伴者告诉她已经和爸爸说好去箱庭室接她，她才点点头，说：“那好吧。”她拉着陪伴者出来，一边跑一边笑，几乎一口气跑到箱庭室，嘴里不停地“哎呦”，故意做出跑得很累、气喘吁吁的样子。

小艾马上来到上次玩的沙箱前，挖出一片大海，非常高兴地笑着，好像来到了一个向往已久的地方。陪伴者问她：“是不是想来这里了？”她说中午睡觉的时候就想来了。她把一个彩色石子放进海里，然后围着沙箱跑了一圈儿，做了一个舞步，对陪伴者开心地笑，这样重复了几次。她在海里放了海星、青蛙和雪花，在海边放了一把小伞，用手指沿着海边画了一圈儿，哼着歌，轻盈地蹦蹦跳跳。接着她把一条小船、一只海豚和一只小鸭子放进海里，说：“他们每人都有一个海，小鸭子应该在河里。”于是在左下角挖了一点水，把小鸭子放了进去。

小艾把玩具收走，在海边放了一个雪人，海里放了雪花，在海面上撒了一层薄薄的沙，她说：“结冰了，一只小鸭子在海上，被困在那里了。”然后把玩具收走，把海面清理干净，说：“春天来了，冰化了。”她重新把彩色石子、海星放进海里，把小鸭子放进小河，清理了一下河面，又放了海豚、小船、小伞和女孩儿。由于一些玩具不太理想，小艾费了一些周折，做成了图2-22的画面。爸爸来接小艾了，陪伴者和爸爸做了简短的交流。这期间小艾在玩具架上玩“蛇与猛兽打仗”和“做饭”的游戏，然后搭建了图2-23所示的城堡。

图2-22 小艾制作的海景

图2-23 小艾搭建的城堡

教室里的小艾谨言慎行，处处约束自己；在箱庭游戏室里，她恢复了一个孩子活泼好动的本来面貌。第一次游戏就挖出大海，搭建了漂亮的城堡，这让陪伴者感受到小艾冷漠背后的热情、力量和美好。只是“结冰了，小鸭子被困在那里了”，但是，后来“春天来了，冰化了”。

小艾的箱庭游戏过程是超越静默的，她一边制作一边解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陪伴者听，还不时扮演故事里的人物说话，做动作。因此，小艾的箱庭游戏是动态的，是把心里的故事演出来。作为陪伴者，我也会超越静默，带着欣赏、支持的态度，与小艾进行一些眼神、表情、言语、身体的互动。

小艾的一次箱庭游戏不止上演一个故事，而是演出好几个故事。有的很短，不深入展开；有的演很长时间，精致细腻。因此，小艾在一次箱庭游戏中会不断更换主题和场景，而陪伴者能捕捉到的只有其中的一两个。

小艾做箱庭，心里有数，思路清晰，表达到位。她的控场能力很强，更换场景的时候，她会把玩具全部拿回玩具架，绝不随意丢弃在沙箱里。小艾对玩具的选择也很慎重，效果不理想就拿走，损坏的玩具也不会使用，宁缺毋滥，绝不凑合。这使她的箱庭作品呈现出整洁、美观的特点。

（三）两只小猪打架了

小艾挖出大海，放了一些大彩石和一个海星，手指沿着海边压了一圈儿，然后弹着海星转圈玩儿，又拿着小圆球和海星打了一会儿架，接着把玩具收走，把海填上，双手拍打沙子玩儿。她在沙子里印手印，不断挖海又填海，在沙里写字、弹琴、抓沙子，玩得不亦乐乎。小艾很高兴，不时朝陪伴者笑笑，但眼神有些闪烁。她偷偷地瞟陪伴者，与陪伴者目光相遇，她就不自然地笑笑，问陪伴者：“你为什么老是看着我呀？”玩了一会儿沙，小艾挖出一片干净的大海，经过几次调整，在海中建了一座城堡（图2-24）。

小艾来到另一个沙箱，背对着陪伴者，在玩具架上用筷子夹“米饭”喂两只小猪。陪伴者请她到沙箱里玩儿。她把两只小猪放在椅子上，拿来梳妆镜和两盘菜，夹着菜喂小猪。小猪吃饱后，她把饭拿走，拿来小盘子当床，说：“小猪开始睡觉了。”下午了，两只小猪打架了，小艾挖出一片海，拿着一只小猪把另一只小猪打进水里。又该吃饭了，她把中午的饭热了热，让小猪去洗手，拿着它们到梳妆镜前走了一圈儿，然后喂它们吃饭。最后妈妈把小猪接回家（图2-25）。

图2-24 海中城堡

图2-25 两只小猪的游戏

小艾玩沙，如同玩一个非常熟悉的玩具，随心所欲，毫不费劲，展示了非凡的力量。小艾自己当老师，把两只小猪的幼儿园生活演绎得自然流畅、细腻真实，显示了较高的感受性和表现力。两只小猪一起吃饭、睡觉，却没有一起玩耍，而是打架了，这让陪伴者想起小艾同伴提名的负1票。小艾没有跟陪伴者说话，而是偷偷地打量陪伴者，“质问”陪伴者，可见，小艾正在心里评判陪伴者是不是一个可以相信的人。

（四）母女和小蛇、大蛇

小艾挖出大海，放了一把椅子，然后马上拿走了。拿来一个女孩儿，端来一盘鸡肉喂女孩儿吃，吃完又拿走了。小艾很高兴，放松地笑着、跳着，做着舞蹈动作，不再躲闪陪伴者的目光。小艾把海域拓宽，拿来一个木凳，把小球、海星和心形的笑脸放到木凳上，笑着问陪伴者：“怎么这么多宝贝呀？”她高兴地往高处跳着，围着陪伴者跑，夸张地大笑，故意发出很大声音。经过调整，小艾搭建了图2-26中的城堡。

在第二个沙箱，小艾拿着一把椅子走了两圈，然后拿走了，挖了一片海，放进一只小鸭子又拿走了。她把一个女子放在椅子上，把一盘鱼放在女子前面，又把女子换成女孩儿，然后把玩具都拿走。

小艾拿了一束花儿和刚才的女孩儿，说这个女孩儿想摘花儿。小艾把花儿种在海边，拿了一朵小花儿放在女孩儿身上，说：“这花儿是她摘的。”接着拿来刚才的女子当女孩儿的妈妈，小艾说：“妈妈不让这个女孩儿掐花儿。”妈妈说：“和妈妈玩一会儿去吧。”小艾拿着女子和女孩儿走了一圈儿。突然，妈妈厉声说：“谁让你掐花儿了，掐花儿让警察把你带走！”小艾拿着女子在女孩儿身上乱踢一气，停了一会儿，女子又踢女孩儿。小艾把女孩儿扔到水里，说：“把她踢到海里去了。”

小艾拿来一条小蛇缠住女子，又拿来一条大蛇咬女子的胳膊，她把女子的手放进大蛇嘴里，让大蛇把她叼回家（玩具架上放蛇的地方）。小艾在屋子里奔跑，夸张地大笑。她把女孩儿放进一间房子，小蛇从外面爬进去缠住了女孩儿，把女孩儿也拖回蛇的家。

小艾把女子和女孩儿放进房子，小蛇又来了，缠住了女子。小艾拿来一个小篓，说是垃圾桶，她说：“小蛇掉进垃圾桶了。房子是厕所，特别臭，蛇掉进厕所里，吃了屎，臭死了。”（图2-27）然后拿来一条尾巴上分叉的鱼，用鱼尾巴夹着大蛇的头，提着大蛇转了几圈儿。

“不想玩了，想回去”，说着，小艾藏在了玩具架的后面。陪伴者假装找不到她了，和她捉迷藏。她特别高兴，又玩了几次捉迷藏。她让陪伴者藏起来，找到陪伴者就扑到陪伴者怀里，让陪伴者抱她。到了班上，小艾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表情。

图2-26 小艾搭建的城堡

图2-27 小艾的第二个沙箱场景

女孩儿因为掐花儿受到妈妈的严厉责打，母女俩遭到小蛇、大蛇的纠缠，最后小蛇、大蛇都毁灭了。小艾的故事错综复杂，交织着伤痛、惩罚和毁灭。创伤的表达是建立在信任陪伴者的基础上的。小艾的心情很放松，不再躲闪陪伴者的目光，不仅主动和陪伴者说话，还“诱导”陪伴者和她做游戏。这个紧紧禁锢着自己的女孩儿，在陪伴者面前，已经放开手脚了。

（五）小和尚杀死妈妈

小艾挖出大海，在海边放了一把小伞，然后把大海填上。藏到陪伴者身后，陪伴者扭头看到她，她就高兴地大笑、大跳。

她拿了三个笑脸的“宝贝”，说“六一”儿童节沙滩寻宝时自己一个“宝贝”也没找到，现在要找三个。原来“六一”儿童节时幼儿园有沙滩寻宝的游戏，老师们提前把一些“宝贝”埋在沙坑里，让孩子们挖掘，挖出的“宝贝”归自己所有。小艾把“宝贝”埋好，当然也很快找了出来。

看到玩具架上的小蛇和蜈蚣，小艾把它们拿到大蛇旁边，又把小蛇放到大蛇的嘴边，说小蛇是让大蛇吃的。接着她把小蛇扔在大蛇身上，让大蛇搂着它睡觉。

小艾藏起来让陪伴者找她，陪伴者找到她，她就双手伸在胸前，做出抓人的样子或者用手拉着眼皮，做鬼脸吓唬陪伴者。看到陪伴者害怕的样子，她就很满足。

陪伴者建议小艾做箱庭。她把女子和女孩儿放进房子，小蛇和蜈蚣来了，小蛇来给妈妈找吃的，它卷起女孩儿放到大蛇旁边让大蛇吃，又卷起女子让大蛇吃。“啊哦，吃饱了，该睡觉了”，于是蛇和蜈蚣睡觉了。

小艾种上一束花儿，说：“这花儿长得挺好的。”女子和女孩儿出来玩了，“女孩儿又掐花儿了，掐了再种上就行了”，说着，小艾把花儿种上了。

小艾给女子和女孩儿每人一把小伞，然后挖出大海，拿来一个小和尚，说他是女子生的坏人。女子和小和尚打斗了一番，小和尚被打进水里。小和尚反过来打女孩儿，把女孩儿打倒在水里，接着打女子，把女子打得东倒西歪，倒在海里。海蛇来了，咬着女子，小艾说：“使劲咬她。”

女子和女孩儿回到岸上，坏人又来了。小和尚很快把女孩儿打倒在水里，接着便打女子。开始的时候，小艾拿着小和尚一下一下地打女子，把女子打倒后，小艾就拿小和尚狠狠地砸她，一边砸，一边瞟着陪伴者，看到陪伴者的眼睛就躲开。女子倒在海里，小艾拿来一个带剑的小和尚把她杀死（图2-28）。小艾把女孩儿拿走，拿来另外一个女孩儿，说：“今天是她的生日。”时间到了，小艾又和陪伴者玩了一会儿捉迷藏才结束游戏。

图2-28 倒在海里的女子

小蛇把女子和女孩儿缠起来给大蛇吃，不仅表达了创伤，还表达了错位的母子关系。惨烈的战争在真实的人物之间展开：妈妈把小和尚打倒，小和尚打了女孩儿，更给了妈妈致命的砸打，最后把妈妈杀死。与其说小和尚把妈妈杀死，不如说小艾借小和尚之手把妈妈杀死，小艾对妈妈的愤怒得到了彻底的表达。最后，一个女孩儿在过生日。

小艾在幼儿园的寻宝游戏中失败了，这种失落在箱庭世界里得到了弥补。将过去的经历呈现出来，进行不同的处理，获得不一样的感受，这正是箱庭游戏的魅力所在。做鬼脸吓唬陪伴者，是不善交往的小艾通常使用的与人交往的方式吗？

（六）教师和两个女孩

小艾和陪伴者玩了一会儿捉迷藏，接着种了一棵椰子树和一束花儿。小艾说：“花儿长得挺好看的。”女孩儿来摘花儿，把花儿拿到手里，小艾又说：“花儿不好看了。”于是把花儿种上。

小艾把女子和女孩儿放在椅子上，由于女子坐不好，小艾把女子换成女孩儿。“给她们买饭去”，小艾说着，拿来盒饭，放上一个黄瓜，拿筷子喂女孩儿。“吃完了，该睡觉了”，说着，小艾挖出一片蓝色当床，让女孩儿睡觉，一个女孩儿不睡觉，小艾让她出去玩儿。过了一会儿，睡觉的女孩儿醒了，出去玩儿的女孩儿回来睡觉了，小艾说：“这个睡醒了，另一个又来睡了。”她拿来女子当老师，老师说：“带你们出去玩吧。”小艾拿着女孩儿在沙中走了一圈儿，把她们扔在**，厉声说：“怎么又睡觉！”她把两个女孩儿埋起来。

小蛇出来给妈妈找吃的，围着沙箱爬了一圈，钻到沙箱下面的椅子里，把椅子咬坏了。小蛇找到女子，把女子缠起来，放到大蛇那里。小艾拿着大蛇的嘴叼住女子的胳膊，捏紧大蛇的嘴让它咬女子，把女子吃完。

玩了一会儿挖土机和镶嵌房子的游戏，小艾来到另一个沙箱，玩了一会儿寻宝游戏，然后搭建城堡。小艾很快就搭成漂亮的城堡，然后倚在陪伴者身上，审视着城堡，最后做成了图2-29的样子。

经历了上两次游戏的惊心和激烈，小艾这次游戏的情节相对平静。幼儿园的主人公由两只小猪变成两个女孩儿，两个女孩儿步调不一致，老师对她们有照顾和迁就，也有斥责和惩罚，表现了矛盾的同伴关系和师生关系。

图2-29 漂亮的城堡

（七）小鸭子和妈妈在一起

小艾高兴地笑着来到箱庭室，玩了一会儿沙滩寻宝的游戏，又反复尝试着搭了一座城堡。她不再躲闪陪伴者的目光，也不再夸张地大笑。她不时害羞地朝陪伴者笑笑，倚在陪伴者的身上，审视自己的城堡。

在另一个沙箱，小艾做了图2-30所示的作品，又很快收拾了。接着做鬼脸吓唬陪伴者，玩了一会儿带有镶嵌图形的房子。

小艾把女子和女孩儿放在房子里，小蛇卷走了她们让大蛇吃。大蛇咬着女孩儿的胳膊、脸，吃掉女孩儿又吃掉女子。小艾又把母女俩拿进房子，小蛇卷走了女孩儿，又从女子的辫子里穿过去，把女子挑走了。小艾拿着小蛇沿沙箱边缘爬行，忽然小艾把房子掀到，说把房子炸了。挖出大海，放上鸭妈妈和一只小鸭子。小艾说想回去了，游戏结束。

小艾这次游戏时间较短，大多重复以前的游戏，情节也更加简单。小艾的情绪也是淡淡的，不再夸张地大笑，多了一些审视和思考，似乎是经过强烈宣泄后的虚空感。游戏最后出现了鸭妈妈，这是小艾箱庭游戏以来小鸭子第一次和妈妈在一起。

图2-30 小艾的另一个作品

（八）下雨了

小艾种了一束花儿，女孩儿把花儿拔了，小艾又把花儿种上。接着小艾喂一个女孩儿吃水果，吃完后，拿着女孩儿走了一圈，把玩具收走。然后倚在陪伴者身边，挖了一个湖，在湖上放了一座桥，说桥掉到水里了。小艾又藏起来，出来时做鬼脸吓唬陪伴者。

小艾把女子和女孩儿放在房子里，小蛇沿着沙箱边缘爬了一圈儿，卷走了女孩儿，又用尾巴挑着女子的辫子，把她放进蛇洞。

小艾来到陪伴者身边，哼着歌。一会儿又藏起来让陪伴者找她，还给陪伴者打电话。她做了一盘烧鸡，假装送给陪伴者，忽然缩回手自己吃了。小艾玩了几次这个游戏，又玩了一会儿沙滩寻宝。端来一盘烧鸡，小蛇把烧鸡卷走了。

小艾在沙子里画了一道，让陪伴者说是什么，陪伴者回答“是一”，她又添一横，接着问，直到有四横了，陪伴者说“是梯子吗”，她笑了。小艾在两边各加上一竖，画成梯子又抹掉，说：“倒了，拆了，摔死了，淹死了，买砖再造梯子。”小艾哼着歌，又画好梯子，抓着沙子漏下来，说下雨了。小艾手指交替着爬梯子，爬到半路掉了下来，玩了一会儿，小艾趴在陪伴者身上，笑着对陪伴者说“乱七八糟”。

小艾拿来一个小壶，灌上沙子，然后种了一束花儿，用小壶给花儿浇水。花儿倒了，她把花儿扶起来，继续给花儿浇水。

旧的游戏逐渐淡出，新的游戏还没有生成，游戏主题多变，是小艾这次箱庭游戏的特点。出现了桥，桥掉到水里了；出现了梯子，梯子拆了、摔死了、淹死了；小艾给陪伴者做饭，却自己吃了。小艾的心灵正处于转折时期，在艰辛地孕育着新的内容。最后，下雨了，小艾反复浇灌着花儿。在水的滋养下，小艾的心灵能不能开出美丽的花儿呢？

（九）花园

因为隔了一个暑假，小艾这次箱庭游戏距上次已有一个多月了。小艾首先种了五束花儿，箱庭成为图2-31所示的花园。女子和女孩儿出去玩了，女孩儿拔了一束花儿，小艾又把花儿种上。

挖了一片海，放上一条鲨鱼，小艾说：“鲨鱼要吃小鱼了。”她把一条小金鱼放在鲨鱼前面，模仿鲨鱼咬小金鱼的声音，捏着鲨鱼的嘴咬小金鱼。然后小艾把鲨鱼抓起来，假装一个猎人把鲨鱼抓住了，猎人说：“你吃沙子去吧。”她往鲨鱼嘴里装沙子，又装了一个石头，满足地笑了。又玩了一遍这个游戏，小艾把玩具拿走，把鸭妈妈和一只小鸭子放到水里又拿走，把海填上。

小艾围着陪伴者跑了一圈，说：“又要挖宝贝了。”她玩了一会儿寻宝游戏。然后挖出大海，放上雪人，说：“海面结冰了。”小艾把雪人拿走，说：“冬天过去了。”她把海面扩大，清理干净，放上海龟和青蛙，拿着它们在水里跳跃。小艾把烧鸡放进盘子，把彩棒折成蛇，高兴地哼着歌。接着，小艾种了一束花儿，拿小壶给花儿浇水，她用手指围着花儿画一圈，当作花盆。

“不想玩了，想回班”，小艾一边说一边用双手从右上到左下画出一条大河，并来回画了几次扩大河面，拿了一座桥放在河里，双手跳跃着过桥，但是桥翻了，人也掉进河里了。

小艾终于制成了花园，这让陪伴者眼前一亮。小艾游戏的主题发生了很大变化：小蛇和大蛇对母女俩的纠缠终于没有再出现；鲨鱼想吃小鱼被猎人及时制止；冬天过去了，海龟和青蛙在大海里蹦跳。犹如一阵春风吹过，小艾的箱庭呈现了勃勃生机，但是桥翻了，人也掉到河里了，看来小艾想真正过桥尚需时日。小艾继续浇灌着花儿。

图2-31 花园

（十）小猫不许回家

小艾高兴地找花儿，种出一个漂亮的花园（图2-32），一个女孩儿坐在花儿下面。她迅速把花园拆掉，挖出一片海，放上鲨鱼和乌龟，小艾说：“鲨鱼想吃乌龟，没吃着，让它吃沙子。”接着像上次那样画出一条大河并放上桥。玩了一会儿寻宝游戏，又玩了一会儿降落伞。小艾挖出一片海，放了四只小鸭子、鸭妈妈和鸭姐姐。然后玩了一会儿镶嵌图形的房子，和陪伴者玩了一会儿捉迷藏。

小艾拿了一些卡通动物，把他们排成一排，小猫没有地方了，她让小猫当老师。老师对小动物们说：“你们表现不好，中午也不要吃饭，晚上也别睡觉，也别接了。该来的时候就得来，不能来一天歇一天，我让他一个月都在幼儿园待着，今天谁也不许回家了。”说完，老师走了。小艾对陪伴者说：“他们的爸爸妈妈也不是他们的爸爸妈妈了，他们没有爸爸妈妈了。”接着又对小动物们说：“在幼儿园表现不好，反正爸爸妈妈也不要你们了。”小鸭子“嘎嘎”地去找老师了，对老师说：“我带他们回家。”小艾把动物们一个个放回玩具架，说小动物们都死了，没气了。

把动物们拿回来，小艾继续玩老师上课的游戏（图2-33）。“这次不让小猫当老师，让长颈鹿当老师”，小艾说。老师又生气了：“谁也不许吃饭，不许回家！”老师想了想，又说：“只有小猫不许走！”小动物们一个个回家了，只剩下小猫，老师也该走了，小艾拿着长颈鹿摁了一下，说：“老师关灯、锁门走了，小猫自己回家了。”

小鸭子家的成员一下子多起来了，小鸭子增加到四只，不仅有了妈妈，还有了姐姐。幼儿园的小朋友也从两个扩大到全班，小艾的世界已经不再是一两个人了。小动物们都受到了老师的惩罚，小猫受到的惩罚最严厉。看来，“不许回家”“爸爸妈妈不要你们了”，这些幼儿园老师随口说的话，对小艾来说非常可怕。这或许是幼儿园带给她的最深感受吧。

图2-32 漂亮的花园

图2-33 老师上课的游戏

（十一）动物园

小艾精心制作了如图2-34所示的花园。一个女孩儿在花园里走，摘走了花儿。“摘了可以再种上”，说着，小艾把花儿种好，拿小壶给花儿浇水。

小艾又玩老师上课的游戏。她把动物们排成一排，拿来长颈鹿。发现长颈鹿坏了一点，她想了想，对陪伴者说：“是不是小朋友弄坏的？二哥总是破坏我的玩具。在动物园里，很多小朋友用石子打马。”“这次让马当老师”，小艾说，“他们都在站着，表现不好，早、中、晚饭也没吃，也不让家长接他们”。一会儿，老师说：“就小猫最不听话，别的动物都可以回家，只有小猫不能回！”她拿着马，依次来到动物面前，说：“你回家，你回家。”动物们一个个走了，老师也走了，只剩下小猫，小猫自己也走了。

玩了一会儿插片儿，小艾开始做饭。她做了茄子、黄瓜、鸡、南瓜和鱼，分别装进盘里，问陪伴者：“用筷子还是用勺子？”一盘盘夹着给陪伴者吃。

小艾接下来制作了一个动物园（图2-35）。先放上马、大象、狮子和老虎，小艾说它们是好朋友，接着又拿来很多动物：豹子、大公鸡、兔子、老牛、羊、斑马、猎狗等。小艾拿动物的时候，总是先把动物藏在背后，然后突然一下子拿出来吓唬陪伴者，再模仿着这个动物的叫声和动作，把动物放进去。小艾没有放大蛇，她说大蛇有毒，是大蟒蛇。她拿来小蛇，对陪伴者说：“它还小，不咬人，不信你试试。”小艾让陪伴者摸小蛇，突然拿着小蛇咬了陪伴者的胳膊一下，陪伴者惊异地看着她，她说：“小蛇只咬坏人，不咬好人。”于是小艾拿着小蛇咬动物们。过了一会儿，小艾又让陪伴者摸小蛇，拿着小蛇吓唬陪伴者，陪伴者制止了她。她说想回班了，于是游戏结束。

小艾敢于向陪伴者“告状”了。她不仅给陪伴者做了丰盛的饭菜，还贴心地照顾陪伴者吃饭。小艾的箱庭游戏中第一次出现了动物园，那么多动物在一起，却没有发生冲突和伤害，因为它们是好朋友。大蛇有毒，小艾没有让大蛇进来，小蛇却一直是小艾的最爱。小艾让陪伴者摸它，拿着小蛇咬陪伴者，是什么意思呢？陪伴者制止了她，她又做何感想呢？

图2-34 小艾精心制作的花园

图2-35 小艾制作的动物园

（十二）家

路上，小艾对陪伴者说，班里一个小朋友拿了她的光盘和魔棒，害得她又买了一个。到了箱庭室，小艾把卡通动物们排成一排，拿来大象当老师，她说：“这是个新老师，是个男老师，再找个女老师。”于是拿来绵羊当女老师。“上什么课呀”，小艾想了想说，“教他们种花儿吧，把幼儿园当成一个大花园”。女老师先种了一束花儿，接着小兔子种了一束，小猴子、青蛙、小兔、小牛、小熊分别种了不同的花儿，幼儿园成了花园，小动物们散落在花园里，小艾说这是森林动物园。她做了一些调整，又种了一些花儿，小艾拿来老虎、狮子等“真实”的动物（在小艾的眼里，卡通动物是幼儿园的小朋友，“真实”的动物才是动物），再次强调这是动物园。小艾拿来小蛇，试图吓唬陪伴者，陪伴者制止了她。她把小蛇扔到老虎身上，又放在了马的旁边。小艾说她最想养一只猫，可是没有地方，妈妈说等买了有院子的房子就让她养猫，现在爸爸妈妈的房子都没有院子。奶奶家有院子，他们有一只猫，可是猫把自己的画给撕了。又做了一些调整，小艾说动物们该过年了，她拿了一个小灯笼想挂在沙箱里，但没有成功（图2-36）。

小艾拿来老奶奶、老爷爷、两个女孩儿、一只狗和一只猫，说他们应该有个院子。她先给小猫和小狗搭了一个家，搭好后让它们住进来，又说：“爷爷奶奶住哪儿呀，还是给他们搭一个吧。”经过不断调整，小艾给爷爷奶奶建成了一个家（图2-37）。

她说：“老师不再呵斥和惩罚小动物们，而是教他们种花儿。”师生关系立刻由紧张变得温馨。花园成为森林动物园，小艾巧妙地把老师、小朋友、花儿、动物整合在一起，人与人、人与动物、人与自然和平共处，悠然自得。

巧手的小艾擅长搭建城堡，却从来没有建过家园。漂亮的城堡里只有一个女孩儿，这个家虽然简陋，却是真正意义上的家，因为家里有人。那个独自待在城堡里的女孩，现在紧紧地依偎在爷爷奶奶身边，得到了爷爷奶奶的庇护。在小艾对自己现实生活的描述中，第一次出现了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

图2-36 森林动物园

图2-37 给爷爷奶奶建的家

（十三）动物们找到妈妈

路上，小艾对陪伴者说马上就要开始比赛了，唱歌、跳舞、讲故事都行，班里有个小朋友把金鱼捏死了，小乌龟也死了一只。

小艾制作了图2-38的动物园。动物园里，小动物们在开心地玩耍、打闹，一派和谐的景象。小蛇咬了一下小兔子，河马便咬小蛇，小蛇来到大蛇旁边，找到了自己的妈妈。接着，小艾又分别给奶牛、小猫、老虎、长颈鹿找到了妈妈。狮子没有找到妈妈，小艾说它已经长大了；大象也没有找到妈妈，她说因为大象是爷爷。

小艾开始第二个游戏。她挖了一片海，拿了一些动物，如海鱼、小金鱼、小海马、乌龟，分别叫作海鳐、泡泡、阿酷、老巨鳌，又拿来青蛙、企鹅、鲨鱼、蝎子、龙虾、小蛇等。小艾摆弄了一会儿，把乌龟放在中间，其他动物围成一圈，海鳐、阿酷和赖皮蛇在上面。动物们捉住企鹅，把企鹅拖到岸上，埋在沙里。小艾看见木凳，用木凳搭了一个四面不透风的房子，上面加上了两层网罩。动物们把企鹅关进房子，又用同样的办法把另一只企鹅关进房子（图2-39）。动物们在水中排成两排，蝎子上岸了。蝎子把两只企鹅拿出来，放进锅里，端到炉子上，开火，煮熟，端过来让动物们吃。动物们吃完，又把一只小鸟关进房子。在陪伴者惊疑小鸟也会被吃掉的时候，小艾说：“小鸟是关进笼子养着的，不是吃的。”这时班上的老师来叫她，该她去表演节目了，就在这种惊心动魄的“杀戮”中，小艾结束了这次箱庭。做完箱庭小艾就去表演节目了。那个当初连玩具都不敢动一下的小姑娘，现在已经能够站在幼儿园的舞台上展示自己了。

图2-38 动物园游戏

图2-39 动物们的水中游戏

小蛇被河马追赶，来到了妈妈身边，曾经多次给大蛇找食物的小蛇，终于得到了妈妈的保护。许多小动物找到了妈妈，没有找到妈妈的也有足够的理由。对一个孩子来说，只有和妈妈在一起才最安全，最开心。小艾第二个游戏的主人公来自动画片《小鲤鱼历险记》，讲的是小鲤鱼历尽艰辛收集龙鳞，越过龙门，获得超能量，最终打死赖皮蛇的故事。小艾能不能像小鲤鱼一样，打死她心中的赖皮蛇呢？

（十四）家园历险记

小艾先建了一个花园，玩了一会儿，然后挖出一条大河，放上小鸭子一家：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和一群小鸭子。爸爸妈妈生气了，走了，哥哥把它们叫回来。小艾把小鸭子们扔在沙滩上，说它们在睡觉，她拿来一个小推车，把哥哥姐姐和小鸭子们偷走了。小艾把小推车放进另一个沙箱，往小鸭子们身上撒沙子，说想攥一个沙球，“腻歪腻歪”这些小鸭子。于是小艾弄了一点水，攥了一个沙球，投到小鸭子身上，接着把小鸭子们拿出来，在沙子里“洗”了一下。然后，小艾把哥哥姐姐拿走，爸爸妈妈也把小鸭子们接走了。

拿来爷爷、奶奶、女孩儿、小猫和小狗，小艾说要给他们建一个家。小艾先给小猫小狗建起漂亮的塑料房子，小猫小狗住进房子的时候，房子被碰倒了几次，每次小艾都耐心搭好。接着，小艾拿着小锤子敲敲打打，给爷爷奶奶建起一个家。她说：“这是爷爷奶奶住的地方，他们和哥哥姐姐住在一起，还应该有爸爸妈妈呢。”于是拿来一个小和尚当爸爸，拿来一个少数民族的女子当妈妈，把他们放进家里。一只小兔子蹦来了，没有地方了，小艾把小动物的家扩大一下，让小兔子进去。很多动物都来了，动物的家一再被扩大，热闹起来。

大蛇来了。大公鸡“咕咕嘎”一声冲了出去，在大蛇身上啄了一通；小猫也“喵”的一声出来与蛇搏斗；小牛、小狗也分别叫着出来，把大蛇打跑了。小鸟飞来了，小青蛙和小老鼠也住了进来。大蛇又来了，喘着粗气，把爷爷奶奶的家破坏了（图2-40）。大蛇把女孩儿卷走，给它的孩子小蛇送去。大蛇说：“孩子，吃吧，妈妈给你找食物来了。”小蛇说：“谢谢妈妈。”大蛇回应：“不客气。”

老虎和恐龙又来轮番袭击小动物的家，动物们奋起抵抗，打败了老虎和恐龙。在爷爷奶奶家，老虎和恐龙踢倒了妈妈，把妈妈驮走，长颈鹿救回了妈妈，妈妈又被恐龙驮走，给它的孩子吃。

大蛇又来了，喘着粗气。小艾说：“这是一条毒蛇，赖皮。”爸爸出来把大蛇踢倒，小艾拿来一个带剑的小和尚把大蛇杀死。小艾看着陪伴者，想了很长时间，把大蛇扔到另一个沙箱，说：“我把它摔死了，扔到水里去了，这是一条陆地蛇，不是水里的蛇。”又想了一会儿，小艾说：“假装这蛇还没有死。”她拿来一个木棍，憋着气，用尽全身力气，用棍子来回翻挑着打大蛇。小艾最终打死了大蛇，接着又打死了老虎（图2-41），她说：“我把它们全打死了。”

时间到了，陪伴者说该回去了，小艾说：

图2-40 小艾的家园历险记

图2-41 小艾打死了大蛇和老虎

“等等，我要给他们搭上房子。这个女孩儿都哭了，她没有家了。”一边说，一边擦眼睛。最后，小艾把家建好了（图2-42）。

小鸭子一家的成员越来越多，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发生了很多好玩儿的事。小动物家庭成员的队伍空前壮大。爷爷奶奶家出现了爸爸妈妈，一家人终于团圆了。尽管家不断遭到袭击、毁坏，女孩儿和妈妈也几度被抢走，最终爸爸拿宝剑打倒大蛇，当然，真正打死大蛇的是小艾自己。

（十五）小乌龟找到爸爸妈妈

图2-42 小艾建好了家园

看到陪伴者，小艾很高兴。她拿了三只小鸟，分别是爸爸、妈妈和孩子。妈妈出去找虫子，被两只恐龙抓住，叼在嘴里。过了一会儿，它们把鸟妈妈放了。“因为它们怕它想孩子，就把它送回来了，它们不坏”，小艾说。一只小猫“喵喵”叫着，想吃鱼，“行，我给你找去”，小艾说着，拿来一条鱼和一只老鼠，小声地说：“其实猫和老鼠应该是好朋友。”她拿着小猫让它捉老鼠，模仿猫捉老鼠的声音和动作，接着把小猫和小鸟拿在一起，说：“它喜欢小鸟，其实它想有个家。”小艾又让陪伴者闭上眼睛，把玩具埋起来让陪伴者找。

小艾堆了一座山，抚平山顶，在四周画上线。接着小艾玩了很长时间沙子，拿来一些木片围住山坡。小艾说：“她们家有个篱笆，养着几只小动物。”找到一只小乌龟，小艾把小乌龟的身体推进沙子，头露在外面。小艾很满意，接着在山上种了树和花儿。小鸟飞来和小乌龟做朋友了，很多小动物都过来了，长颈鹿站在树前吃树叶（图2-43）。

大龙来了，对着家“哈哧哈哧”喘气。小艾把大龙扔到一边，说：“走你的吧，大臭龙。”接着找蝴蝶，没找着，小艾说：“蝴蝶呢，真淘气。”又小声念叨：“小狗呢？”小艾拿来小狗，小狗没有地方放了，她把家扩大了一些。

大蛇来了，喘着气。“这是一条赖皮蛇，老赖皮！”小艾说。小猫“嗷”的一声冲了出来，把大蛇打翻在地。大公鸡冲出来，对着大蛇“咕咕嘎”叫了一声，在大蛇身上乱啄一气。小艾拿着公鸡的嘴啄住大蛇的尾巴，转了好几圈，把大蛇甩在地上。小狗“汪汪”地叫着咬大蛇。小艾把大蛇扔到远处的地上，试着在蛇身上踩了一下，然后抬起脚，狠狠地跺下去，小艾反复跺踩大蛇，最后“把它踩死了”。

图2-43 小乌龟找爸爸妈妈

小艾把小乌龟拿出来，围着山坡上空转了一圈儿。小乌龟停下来和小猫小声说话，问小猫：“你是从哪里来的呀？”小艾拿来一个老奶奶，小乌龟过来和老奶奶说话，说了好一会儿，小乌龟说：“好，给你找个小动物。”小艾拿来一只小猫，让小乌龟驮着小猫放到老奶奶的怀里，老奶奶抱着小猫高兴地走了。

小艾找到两只大乌龟，很兴奋：“它有爸爸妈妈了。”她把两个大乌龟摆在小乌龟两边，看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说：“是不是该吃饭了。”乌龟妈妈去做饭，做了鸡和茄子。小猫也饿了，想吃鱼，乌龟妈妈又给小猫做了一盘鱼，说：“小猫就是这样，饿了就得让它吃。”

老虎又来了，虎视眈眈地盯着这个家。小龙来了，把老虎打死了（图2-44）。

恐龙又来了，把家破坏了。陪伴者想拍张照片，小艾说：“你别拍了，我再搭个更好的。”小艾用了更高的木片搭建一个新家，中途房子倒了两次，她没有放弃，她说：“这个房子特别结实，坏人进不去，叫门也不开。”房子搭好后，小艾想再搭一层，房子又倒了，小艾再一次搭好房子，把乌龟放进去的时候又把房子碰倒了，小艾仍没有放弃，说：“这次先把乌龟放进去再搭。”她先把三只小乌龟放好（图2-45），最终搭成了房子。在房子旁边，小艾用两个彩棒围成一个圆形的场地，把树、花儿、小鸟、小动物放进去，有些挤，她说“就在这儿挤着吧”。

图2-44 小乌龟找爸爸妈妈（续）

图2-45 三只小乌龟

时间到了，小艾不肯结束，她要求下次和班里的另外一名小朋友一起玩儿。

小艾眼里的世界如此美好：小鸟和爸爸妈妈在一起，恐龙其实不坏，猫和老鼠应该是好朋友，小猫很喜欢小鸟，蝴蝶很淘气，小乌龟与小猫亲密地交谈并帮老奶奶找到她想要的小猫。小乌龟找到爸爸妈妈了，妈妈给小乌龟做饭的场景是那么温馨、动人。恐龙又把家破坏了，这已经难不住强大的小艾，经过五次重建，她终于建成了结实的家。爸爸、妈妈、孩子紧紧连在了一起，这让陪伴者觉得小艾可以结束箱庭游戏了。

（十六）自由自在

应小艾的要求，并得到另一名小朋友的允许，陪伴者决定让小艾体验一次平行箱庭游戏。一路上，小艾特别兴奋，那个小朋友摔倒了，她也故意摔倒。她夸张地走路，希望吸引陪伴者的注意。在箱庭室里，她兴奋地大笑，一蹦一跳地走路，大声向陪伴者讲家里的小乌龟如何如何，妈妈给买的新玩具怎样怎样。

小艾拿来一块草坪，放上花儿和小兔子，然后又拿走了。她对陪伴者说：“有个小朋友蒙我眼睛，打我，还往我的杯子里吐唾沫，但是后来他改了，改了就是好孩子。”小艾把小动物们排成一排，让小牛当老师。老师生气了，因为它们不问老师好，老师让小兔子问好，小兔子回家找妈妈了。

同伴在小艾的沙箱中堆了一座山，遭到了小艾的制止，她说：“我还得在这儿玩呢，这么多沙子都不够呢。”看到同伴扔小球，她也一起玩了起来。她用木块等材料围住大山，放上了树和花儿，把蝴蝶放在花儿上。同伴拿着小汽车进来，遭到她大声反对。她把老鼠一家放在大山右方开口处，接着又放了长颈鹿、大牛和猎狗。小猫想吃花蜜，长颈鹿抱着小猫帮他吃蜂蜜，又抱着小乌龟帮他吃花蜜（图2-46）。接着，小艾和同伴玩起了真实的游戏，她模仿同伴的玩法，玩得异常开心。

小艾主动提出和同伴一起玩箱庭了，现在的小艾和从前的小艾真是判若两人。对于同伴的加入，她很高兴，又有些担心同伴会抢走陪伴者对她的关注。对于同伴的“侵权”行为，她能勇敢地制止，也能主动加入同伴的游戏。在小艾虚拟的箱庭世界里，惹老师生气的动物回家找妈妈了，长颈鹿帮助小猫和小乌龟吃花蜜，小乌龟离开了爸爸妈妈，自由自在地在山坡上玩耍。在小艾的现实生活中，欺负她的小朋友改正了，妈妈给她买新玩具了。春天来了，花儿终于开放了。看小艾带着灿烂的笑容，无忧无虑地与伙伴玩耍，陪伴者感到无比欣慰。

图2-46 小艾的平行箱庭游戏

如前所述，箱庭疗法以游戏的方式，在突破语言限制方面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箱庭不需要语言，箱庭游戏的过程就是儿童语言表达的过程，借助有形的沙箱和各种玩具，孩子可以将自己的经历、感受呈现出来并加以接纳和处理。当孩子们的情绪、情感、感受与想法得以自由表达的时候，心里的能量自然能够自由、顺畅地流动，游戏就成为联结儿童内界与外界的媒介，并促进儿童健康活泼地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