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年轻人和德先生不知不觉回到了大榕树下。站在“文润德泽”理念石前,年轻人不禁问道:“先生,文德路小学从过去到现在办学已有80多年了,现在正收集着校友的资料呢。您如果有校友、同学的信息,希望能为我们提供一些。”
德先生凝望着老榕树,回忆道:
李资平,文德路小学前身私塾毕业,北京大学医学部原党委书记。他参加了省港大罢工,参加过北伐战争并加入十九路军,走上了革命的道路。他后来加入工农红军,经过长征的洗礼,为新中国立下了不朽的功勋。
教师合照
区敏果:1952年毕业于文德路小学。他是我国第一批航海模型运动健将,曾获全国冠军及打破3次全国纪录,所培养的运动员3人四次获全国冠军,3人七次破3项全国纪录,2人三次破两项世界纪录,2人三次获两项世界冠军;他成功设计和主持研制成功FX4-3型游戏设备“空中飞人”,获国家实用新型专利证书。
梁直芙:1955年毕业于文德路小学,广东省中医药学会呼吸病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广州市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呼吸科主任。
李翀:1956年毕业于文德路小学,曾任中山大学副校长、党委副书记、教授、博士生导师。现任北京大学师范经济学院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曾获我国“做出杰出贡献的中国博士学位获得者”“全国优秀教师”“广东省优秀社会科学家”等称号。
丘曦明:1956年毕业于文德路小学。考入北京中央音乐学院,后于广东省歌舞团担任钢琴演奏,多年来致力于钢琴教育研究,所教学生在参加加拿大多伦多城市举办的KIWANIS音乐节比赛中,成绩优异,获十项第一名及六项第二名。
欧钜明:文德路小学70届毕业生,广东省东莞市公安局原局长。
梁醒虾:文德路小学70届毕业生,广东省广州市公安局原副局长。
黎熙元:文德路小学70届毕业生,1989年获硕士学位后留在中山大学任教,现任中山大学港澳珠江三角洲研究中心副教授。
冼劲松:1978—1983年在文德路小学就读。他师从李淇、吴元等钢琴名家,于1982年第一届“珠江奖”钢琴比赛获少年组第三名,1992年作为大赛中能够进入青年组决赛的唯一中国籍选手,在德国第三届国际青少年钢琴比赛获第九名。
谢振宇:文德路小学20世纪80年代毕业生,小学六年级第一次接触计算机,很早就开始学习程序编写,是中国第一批接触电脑的人。2003年创办酷狗公司,旗下的酷狗音乐软件是国内知名的音乐播放器,现为中国音乐集团联席CEO。
……
年轻人边听边记录着。这些资料真的很宝贵呀!学校经历战争的洗礼,从私塾到现在,很多消息无法互通。有了这个开始,希望学校以后能收集到更多关于校友的信息。
年轻人眨了眨眼,问德先生:“您可记得,文德路小学还是文德北路第一小学时,学校操场正对的地方,原来有个小农场和小工厂?”德先生笑着说:“记得,作为当时特有历史环境下的特有产物,对于现在的在校学生来说可能无法理解。正因为那个年代的很多这些小小的不同,给社会造就了一代与后来的‘80’后和‘90’后,截然不同的‘60’后。”年轻人赶紧拿出1977届校友孔繁乐回忆的故事,给德先生看。
当时的小农场,主要是老师用来教和带我们种一些农作物用的小天地,作物包括玉米、蔬菜等。从播种开始,我们在这里施肥、浇水和除草,一直到收获季节。最后实行果实均分。虽然每人只能分到那么一点点,但当大家知道这是我们自己的劳动成果时,那种欢悦感真的是无法形容。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慢慢懂得了果实的来之不易,学会了珍惜,学会了节约,同时还知道了有劳才有获的哲理。记得当年,我还从家里偷偷地拿了几个花生米埋到田里,每天下课都跑去田里看看,一直看着它发芽长大直到收获。那种经由耕耘而有所收获的满足和喜悦感,直到今天与同学们回忆起来,还是甜滋滋的。
小组合照(其一)
在小工厂里,我记得好像是每星期有一个下午的学工课时,说白了就是参加制钉劳动,将一条条的铁线锤直,用手啤机成型切断,手工拿钳子剪去钉头两翼,啤压钉头等。同学们一个个几乎手上都磨出了水泡,而且每当用手扳动压杆的时候,一不小心还会因为压杆回弹,小孩子不够力而容易被打到,甚至受伤。尽管如此,却没有同学逃避,而是更乐意地去承受和磨炼。没想到的是,这样的学工活动,不知不觉地在我们幼少的心灵中留下了刻苦耐劳、热爱劳动、乐于从低做起的烙印。
当时,中国血汗式工厂的生产方式,从校办工厂的学工开始,逐渐影响到我日后立志为中国实现机械化、现代化的决心。也许是一种机缘巧合,后来我大学学的就是机械制造,并在1998年带领设计了四十多米长,装配几十个零件只用四个人操作的家电组部件装配自动线。该项目最后获得了当时机械工业联合会(原机械部)的科技进步三等奖。在2000年,在西方国家封锁技术的环境下,我带领团队开发了填补当时国内空白的微波炉用磁控管产品,为民营企业格兰仕成为全球最大的微波炉生产研发企业起了关键作用。
德先生边看边说:“你看,人就是这样,美好的记忆是烙印在心里的。像孔繁乐一样,文德路小学的教育,我们这些学生是永远也忘不了的。就像故事里的一副对联说的——文郁郁哉,桃李春风皆及第;德巍巍也,江河湖海总思源。”
年轻人翻开另一个校友故事说:“您看,现在已是中山大学博士生导师的黎熙元校友,就说他今天的成就归功于小学时养成的阅读习惯和奠定的知识基础。”
小组合照(其二)
我的文德时代是“**”十年的后五年,政治运动依然频繁、高涨,保守的父母不赞成我们兄弟姊妹在课余、业余参加政治活动或群体活动,只许关门读书。每每家里谈到《决裂》之类的“白卷英雄”故事,父母总是说:“不要相信这种故事,没有知识怎么能谋生呢!”在家庭约束下,我幼年时已经开始阅读,也由于沉迷于阅读而疏忽了很多其他能力的训练,例如,劳动的能力,体育活动的能力,集体生活的能力。因此,进入文德路小学最初几年,我因为自己不合群、不合潮流而战战兢兢。但是,我后来发现,自己因为考试成绩好、会写各种小文章而得到了全体老师的爱护。
文德路小学名副其实地以“文”为“德”。即使在否定专业知识权威的政治运动中,学校和老师依然通过各种方法提供宽松、多样化的学习环境,引导学生努力学习。尽管老师们不得不应对政治的要求,向学生复述或者解释“又红又专”“只专不红”的口号,但是实际上,老师们都真心实意地崇尚知识,热心传播知识。老师在班级中树立学生榜样时,总是首先选拔学习成绩好的同学,对于那些“只专不红”过于突出、实在不适合做榜样的同学,通常都会流露出格外的爱护,这种不言而喻的教育方式让其他学生也感受到了学习的重要性。
文德路小学名副其实地以“文”为“德”,进入这所学校的人无一不受感染。那时,除了政治宣传册和语录本,课外读物一书难求。我们的小学却机缘巧合坐落在广东省最大的图书馆——中山图书馆——旁边,一墙之隔的便利,使许多图书馆的工作人员把自己的子女送到我们小学读书。于是,那些不对外借阅的图书馆藏书就通过这些图书馆员借出,再由他们的孩子们传递到我们学校的老师和其他同学手中。1974和1975年,对更多在“**”头几年被列为禁书的图书的管制放松,我们能够借阅到《牛虻》《香飘四季》这类的小说。同学告诉我,每本书只能借阅一个月,好书还有很多人等候借阅,我有时就禁不住上课时也偷偷阅读。有一次被正在讲课的工宣队老师逮住了,他收缴了我的书,下课后叫我去工宣队部谈话。当我忐忑不安地站在他面前时,他却背对着办公室的其他人把书还给我,小声说:“这种书以后不要在学校看了。”
师生合照
德先生边看边点头,仿佛看的也是自己的故事。看完,德先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往事历历在目,如今人已暮年,见母校依然葱郁,他不禁感慨:“百年树人,吾校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