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弟世彤书
六弟足下,接读六月廿日来书,盈篇累牍,无非以满招损,谦受益,勿尚穷兵黩武,陷生民于水深火热之中。一派忠告之辞,犹似余在直督任时之口吻。当时因纳弟之规劝,卸兵柄入京参政,险遭载沣之害,而今叨赖祖宗积德,蒙全国人民之付托,得为行政元首,一切号令皆须由立法机关通过,非余一人所能专制。乱党不服中央命令,独立反抗,使国家不能统一,若不用兵讨伐,焉用此国家元首为!
专制时代,帝主虽然世袭,而官吏任期有限,中途苟有失职,降旨撤任,莫敢或违。而今改建共和,总统只得数年一任,岂有官吏无状,反不能下令解职耶!
吾弟不问世界之大势,不求闻达于诸侯,笃信黄老之学,以道德为本,以慈善为怀,茹素有定期,诵经有定课,则以姑息为心,固无不可。愚兄既为元首,威权不振,号令不行,何以立国?
如吾弟言,慈悲可以治世者。则梁武帝崇信佛教,广积功德,何以临死被困,欲求一饭而不可得?足见迷信只能蛊惑愚民,不能平治天下也。
吾弟屡以毋堕祖德,毋背父训作忠告,而今愚兄之受任,乃由清帝相让,全国民意所归,非篡逆不道者可比。托赖祖德高厚,仰承父训勖勉,始得为全国父老所信任。今唯谨遵约法,勉尽厥职,毋负民意,余则非我所敢知也。
译文
六弟,接到你六月二十日的信,信中一大篇的内容文辞冗长,无非都是以自满的人会招来损害,谦虚的人会受到益处,不要崇尚好战,随意使用武力,不断发动战争,使老百姓陷于水深火热之中之类的话来劝导我。满纸都是对我忠告的言辞,好像我任直隶总督时对我说过的话。当时因为接受了你的规劝,卸任自己的兵权进京参与政事,险遭载沣杀害,而今仰仗祖宗的积德,承蒙全国人民的托付,做了国家的行政元首,一切的号令都必须由立法机关通过,不是我一个人所能说了算的。乱党不服从中央命令,宣布独立,反抗中央,使国家不能统一,如果不发兵讨伐,那么用这个国家元首还有什么用?
专制时代,帝王虽然是世袭,而官吏任期也有时间限制,中途如果有什么失职,都会降旨撤销这个人的职位,没有人敢抗命。如今已经改建成了共和体制,总统任期只有几年,哪有官吏如此放肆,反而不能下令解除他职务的事呢!
弟弟你不关心世界变化的大形势,不想在政治朝野上出名,忠实地信仰黄老之学,以道德为本,以慈善为怀,吃素都按照一定的日期,诵经也有规定的功课,你以无原则的宽容作为自己的思想,本来没有什么不可以。然而为兄我既然是一个国家的元首,如果权力得不到尊重,发号施令得不到执行,那靠什么来治理国家呢?
像你说的那样去做,用大慈大悲之心治理国家吗?想想梁武帝,他崇信佛教,广积功德,临死时却被困,想求得一顿饱饭都得不到。足见迷信只能迷惑愚钝的百姓,不能把天下治理太平了。
你多次把不要毁坏祖宗的功德,不要违背父亲的训辞作为对我的忠告,而今我被任命为国家元首,那是清帝退位相让,全国民意所归,不是可以用篡权行逆不道德那些事情可以拿来说的。完全是依仗着祖宗的高厚的功德,依赖父亲对我的勉励,才能以被全国百姓所信任。现在只有小心谨慎地遵约守法,尽职尽责,做好自己的工作,不辜负民众的期望,其他的就不是我敢想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