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读与评点] “洋务大致尚平”势下的言说(1 / 1)

李鸿章家书 董丛林 1094 字 1个月前

李鸿章写这封信的时候,哥哥日前请假期满,又听由北京返回途经他这里的湖北布政使王大经(字晓莲),转述军机大臣们的话,说“如乞退不准,自以早销假为是”。看来李鸿章也是这个意思,所以问哥哥“销假折已发否”,信中又告知直隶地方雨水较往年尤大和预期的年景情况。

信中说到“洋务大致尚平”,意思是外交方面没有什么大的波澜,而主要述说了下述事情:

一是托去日本的美国前总统格兰忒(1869—1877年在任)调停琉球问题。李鸿章与格兰忒的会晤是在四月二十三日(6月12日),相互问答中就琉球问题进行了讨论,李鸿章主要是强调琉球“自前明洪武年间臣服中国,至今已五百余年”,而日本现在“改琉球国为冲绳县”,予以吞并,这“不但与中国启衅,直将搅乱华、美通商大局”,请格兰忒到日本从中调停,以恢复原本归属。对方以到日本后详细“询商”“善为调处”应承。与其会晤之前,李鸿章也曾建议总理衙门对格兰忒做这方面的策动努力。总之,李鸿章是对这位美国前总统的调处抱有很大希望的。结果,格兰忒抵日之后,态度和说法上很快大变。李鸿章信中所说“接何子峨信”,何子峨就是清朝首任驻日公使何如璋(字子峨),其信中说“已商请格君酌议球事,木已成舟,可徐图转圜”,所谓“徐图”,终究也没有结果。

二是“德使到京后,续议备约”事。德使是德国驻华公使巴兰德,他前曾回国,此番再来。所谓“续议备约”,是指拟对咸丰十一年(1861年)所定中德《通商条约》进行修订,德国目的当然是要进一步攫夺侵华权益。续约是到了光绪六年二月二十一日(1880年3月31日),才在北京由总理衙门大臣出面与德方议定签字。李鸿章写此信时双方只是初步接触,不止一次晤谈,也通信沟通,相互摸底和试探,当然占主动的还是德方。

三是“威使重理烟台条款”事。这时,英国驻华公使威妥玛,在前订《烟台条约》基础上,就相关“厘税”细则事项与李鸿章再度进行讨价还价。

信中所涉“内政”事情,所谓“雨生坚辞会办南洋折”,是丁日昌(字雨生)日前所上的一个奏折。丁氏这时已卸任福建巡抚,而四月间又有朝命,给他“赏加总督衔”,“派令专驻南洋”,会同两江总督沈葆桢等办理海防事务,他上折辞谢,所谓“六不胜任”,就是提出的六条具体理由,身体条件包括其中,此外还列举多项,李鸿章信中说“病足固是实情,无钱无权亦难着手也”,可谓见底。李鸿章信中所言“前奉寄谕调度各节,皆其另单所密陈者”,所谓“另单”,就是沈葆桢除正折外所附“清单”,共有十六条之多,就海防、制造局、船政局以及相关中外形势等事项作了列举分析。李鸿章信中也就铁甲船购买、相关船坞修筑所需起步经费及筹措作了议说。其特别指出,“倭人恃强进取,今已灭(琉)球,焉知异日不图高丽、台湾。铁甲专为防倭,固是目前要务”。可谓警策之言。

李鸿章在信中问到回国后在籍的郭嵩焘的情况,湖南在李瀚章辖区,信息了解上当较便捷。又说到“李玉阶想即赴湘”事,似指前以福建布政使署理该省巡抚的李明墀(查此人字玉楼,不知亦作“玉阶”否),他日前刚授任湖南巡抚,想尽快到任,所谓“当收驾轻就熟之效”,看来是较熟悉这里的情况。也只有这等主政湖南一省的人物,才说得上可让湖广总督李瀚章“少分心南事”吧?信中涉及的有名人物还有阎丹翁,即陕西籍的阎敬铭(字丹初,故称之“丹翁”),他在“中兴名臣”胡林翼手下起家,以廉洁刚正著称,后来官至户部尚书、军机大臣、大学士,这时奏劾的“恩、童两星使”,是礼部尚书恩承、吏部侍郎童华,说他们奉朝命去四川查办“东乡粮案”的时候骚扰驿站和民众。李鸿章信中感慨,“此后星使当可少放”。所谓“星使”,就是由朝廷直接派赴某地去特办某事的人员。

家事方面,信里问及母亲的情况,并嘱咐哥哥关照母亲“西瓜汤恐不宜多吃,叶戏亦不宜过久”。所谓“叶戏”,即“叶子戏”,是一种古老的纸牌博戏,被认为是扑克、字牌和麻将的鼻祖。看来,由身边的人陪李母玩叶戏,是日常的一种消遣、娱乐。信中又告知寄给母亲的上白燕窝、碧螺春新茶等礼品,既言“年例”,看来每年都是如此。还特说明这次“燕窝系托香港商户由暹罗(泰国)觅购者”,而“碧螺春系潘道其钤家中附近山产,每年为我选定,价廉品精”。这位道员潘其钤真是位有心计、善“雅贿”的人,如此哄得李鸿章高兴,这不,信中赞他“操行不苟,文笔甚清”,要哥哥“勿以目力不济弃之”。看来其人视力不好,又是在李瀚章手下做事。这次信中还附上了李鸿章自己和儿子经述、女儿经璹(信文中为“寿”)的照片,说让母亲亲眼看到就像“承欢侍奉一般”。在那时,照片还不是普通人家所能享用的。信里还说到,三弟鹤章(季荃)的次女今冬出嫁,自己按惯例送给这位侄女二百两银子的嫁妆钱。信中所涉其他杂事就不必再说了。

[1] 此信原以《致李瀚章》为题,载“新全集”第32册第331—332页,时间标为“光绪四年六月初三日灯下”。年份有误。理由:1、信中所说“前嘱美前主(前总统)格兰忒”调处琉球事,是在光绪五年四月间。2、信中所说“雨生(丁日昌)坚辞会办洋务折”,是在光绪五年约五月间。以上两项详见释读文字。3、此信中言及本年五月初九日寄二百二十号信,而从前录光绪五年三月二十六日夜之信中,可知同年三月十八日发二百十五号信,其间五十来天五封信的频度亦合常规,可为参证。故将此信时间改定在“光绪五年”六月初三日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