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的情思
走过了山山水水,看多了花花树树,如今,我的内心深处,也蓬勃着一棵棵生机盎然的树。
这些树,枝繁叶茂苍郁葳蕤,挺拔的树干如伟岸的身躯,虬曲的枝丫似腾跃的苍龙,嫩生生的叶片织缀如网,每一片叶面都晶莹着一颗露珠,每一颗露珠都闪烁着我的一个梦。
我曾到过南国边陲,游览过大理、瑞丽、深圳和三亚,那火红的凤凰树青青的荔枝树还有耸入云天的椰子树,早已在我脑海里生根,时不时还会有阵阵带着亚热带气息的海风拂掠心头;我也到过西域,在浩瀚的沙海,我被那深埋地下的白刺木所震撼,于是,它那显示顽强生命力的黄白色小花的虬根,更牢牢扎在我的心底;在中原,尽管是平原一片,但仍有各种品类的大树牵引我的目光,尤其是生长最为普通的杨树、榆树、槐树和泡桐。一到四月,那带刺的槐树首先飘起甜浓的气息。如果在农村,人们就会摘下那一嘟噜一嘟噜洁白的槐花,摘下那坚硬榆树上的略略泛黄的榆钱,尽情地享有大自然的赐予。久久地,一到阳春,我心里就摇漾起榆槐的倩影,鼻尖上缭绕着崛立在盐碱地上的泡桐树的花香……
曾记得那年去泰山,攀上南天门登极顶,铮铮硬骨傲然昂立的泰山青松,令我油然生敬,于是“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的诗篇就在耳畔铿锵作响;去黄山峨眉游历也一样,株株姿态各异神韵独具的松树是最美丽的风景,松涛阵阵起时,简直就是一曲动人心魂的交响乐。
呵,还有,还有遍植江南的“未曾出土便有节,纵使凌云仍虚心”的竹子;呵,还有,还有我们杭州的市树桂花和香樟,论姿形,论香溢四野的恣肆,论四季不凋的品性,它们足可荣获“树中之星”的佳称;呵,还有,还有遇寒香愈烈最喜漫天雪的梅树,一到冬天,灵峰探梅是杭州最引人入胜的去处;而有着吴昌硕纪念碑的香雪海,更教我一到此处,就把对这位西泠印社创始人的敬意与眼前香梅如雪情景并融浮想联翩……
树是大自然最动人的道道风景,不胜枚举的名花奇树,在我心里细铺密排,组成了刚柔相济清气爽人的美的诗苑。
怪不得我在去访友人或做客异地时,只要对方的住地或宅院有树,只要对方虽然没有条件拥有自己的树但他却是个爱树爱谈论树的人,我也便毫无例外地引以为“树知己”。
怪不得我对曾经出访的几个国家拥有共同的好感,不是别的,首先是因为他们的重视绿化,重视和珍爱遍布每道山峦每处乡村每个城市的树。
怪不得我在我们省作协几经周折最近终于搬家至南山路105号后,喜事冲心竟几夜难以入眠,人问我为何乐成这般模样,我眯着园里那满眼的草木葱茏,直觉得所有的答案都在园子里,都在那浓浓淡淡成一团绿云雾的树冠上头。
难道是心生幻觉?我心中的树的含义,也渐生异变,愈来愈庞杂愈来愈奇特,那片叶子,竟散发出醇醇的墨香,细辨认,再思量,这些树竟不仅仅是树,而是书,浩如重洋的书,那微雕镌刻的古曲诗词与世界名著:托尔斯泰、巴尔扎克、李白、杜甫……这些肥腴的叶片所渗出的珠露,涓涓滋润着萌发在它下方的片片嫩叶,其中当然也有属于我们的叶子,不管是成熟还是不成熟的,就像那一条条鹅黄再现的柳絮;就像那一片片嫩中泛青的碧叶……于是,好似被自然的精灵指引,我认定了:文学,就像树一样生生不息,文学,就是我们生命的常青树。
关于树的话题无穷,对于树的情思也就无尽,年届半百,体力已不许我再天南地北地去寻觅奇花异树,条件所限,我也不可能拥有自己所钟爱的无数的树,但是,我仍可以不倦地耕耘细心地浇灌修剪已经存在的苗圃叶苑,我只希望心中的树碧叶青,永远蓬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