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非洲,充满冲突和矛盾的大洲(1 / 1)

非洲与澳洲一样,同为古老的大洲的残迹,这块大洲的绝大部分已于数百万年前沉于波涛之下了。直到相当晚近的时代,它仍与欧洲相连。从地理学角度讲,阿拉伯就是撒哈拉沙漠的延续,而拥有与非洲、亚洲及澳洲同一谱系的动植物种群的马达加斯加,似乎暗示了在这三个大洲间或许一度有相互连接的陆地,那时生命已经第一次出现在了我们行星上。

所有这一切问题都非常复杂,在我们有能力说“是这样而非其他情况”之前,还有数量极多的数据有待我们去发现。与此同时,谈谈这些理论并不坏。它们表明我们行星的表面处于持续变化的状态中——今天的一切无一与昨日完全相同,若我们的祖先于一百万年后的今天看到我们的地图(如果他们仍对我们小得可笑的地球感兴趣,那么恐怕他们早就学会飞往其他更大的行星上去了),他们定会表现得极其惊讶,正如我们凝视一张第三纪或第四纪的假想地图一样,我们会自问道:“那时果真如此吗?”

这块古老陆地的所有最终遗留物,还有自从我们的所谓“历史时期”开始以来就一直未曾变化的东西,共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赤道以北的一大片四方形土地,另一部分是赤道以南的一小块三角形土地。但无论四方形还是三角形都承受着地理上的不利。它们的外部边缘都要高于内陆地带,结果内陆地带就像一个大汤盘,这种状况正如我们已在澳洲看到的情形一样,对当地绝大部分地区都是不利的。汤盘高高的边缘阻挡了海风向内陆的深入,因此内陆就具有变成沙漠的趋向,而且它剥夺了内陆通向外海的自然出路。因为当非洲的河流最终到达海洋时,它们已经爬遍了整片陆地,其中必然要穿越一系列山脉。这就意味着瀑布与奔流要耗费掉它们的大部分蓄水。从而河流水量不足,这就意味着轮船也就无法沿水路深入该地区内部。这还意味着直到人工港口建成且环绕瀑布的铁路铺设以后,贸易方可发展。总而言之,这意味着孤立。

对我们多数人而言,非洲不过是一片“黑色的大洲”,我们通常将其与热带雨林及黑人联系起来。实际上,该大洲1130万平方英里的土地中(因此它是欧洲的3倍大)有1/3是沙漠,毫无利用价值。其1.4亿人口可分为三类,一类是黑人,另两类分别是含米特人和闪米特人,其间肤色的差异就如同黑巧克力与磨光的洁白象牙之间的区别。

很自然,黑人要比其他浅色人种更能引起我们的注意。不仅因为在我们第一次看见他时,他能给我们留下一些奇怪的印象,而且我们先人在经济观念上所犯的错误使得黑人在全球范围内被捕获,使之作为廉价而驯良的劳动力,想起这件有辱正义的错误,我们永远心存歉疚。因为黑人奴隶制可能是一段跨越两大种族——既包括黑人也包括白人——的极其糟糕的不幸历史。稍后我们会回到这段历史上来,但现在我们需得首先谈谈在奴隶制诞生之前的非洲。

希腊人熟悉埃及人,也熟悉定居于尼罗河谷的含米特人。含米特族在很早的时候就占据了非洲北部,他们将当地棕色的原始居民沿苏丹方向向南驱赶,而将地中海沿岸的北部地区作为自己独占的土地。“含米特”一词含义模糊。与典型的瑞典人或中国人不同,世界上没有典型的含米特人。含米特人是雅利安人和闪米特人的混种人群,其中还混入黑人及很多其他古老民族的血液——这些古老民族在东方的入侵者第一次侵入之前就已生活在这里。

当他们到达非洲时,他们很可能还处于游牧文明状态,结果他们遍布尼罗河谷,并进一步向南深至阿比尼西亚,向西远至大西洋沿岸。亚特拉斯山的柏柏尔人是纯种含米特人——或者说是纯度最高的含米特人,撒哈拉沙漠的若干游牧部落也具有含米特血统。然而,阿比尼西亚人现已无望地与闪米特人混杂,以致自身丧失了大部分含米特族的痕迹。尼罗河谷骨骼瘦小的农民也属含米特族,尽管其数千年来一直与外族通婚。

这是个规则,即当我们想要分清不同的种族时,总是要依靠他们的语言。但在北非,口头语言几乎派不上用场。那里有只说闪米特语的含米特部落,也有只说含米特语的闪米特部落,而作为埃及古老基督徒的科普特人(古代埃及人),是唯一一个保留了关于古老含米特语言知识的民族。希腊人与罗马人显然和我们一样困惑,他们用这里树林的名字“埃塞俄比亚”或“黑脸”来称呼这些人。他们在金字塔四周及斯芬克斯黝黑的嘴唇(这是含米特人的嘴唇吗?问教授去吧!)旁徘徊,对这里长期以来吃苦耐劳的农民以及他们的数学家的智慧和医学家的博学而羡慕不已,但似乎他们从未费心探究这些人的起源,他们只称之为埃塞俄比亚人。

这里我要警告大家一句!如果你要去北非,注意别因为他们皮肤黑就叫他们“黑鬼”。他们会怨恨的,他们当中一些人可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战士。他们身上流淌着埃塞俄比亚战士的血液,这些战士征服了整个西亚。他们甚至可能是那些闪米特族的迦太基人的后裔,这些人几乎夺走了罗马人在地中海的统治权;他们也许是那些阿拉伯征服者的曾曾孙,这些阿拉伯人在距今并不很长的时期曾践踏了整个南欧;他们也许是那些阿尔及利亚酋长的孩子,这些酋长在法国征服阿尔及利亚及意大利并努力要涉足突尼斯之时,曾与他们展开了激烈的战斗。即便他们的头发有些卷曲,也要小心,并记住1896年那个命运攸关的一天——头发卷曲的埃塞俄比亚人将白皮肤的意大利人赶出了红海。

关于含米特人就说这么多,他们是欧洲人在成功穿越地中海后看见的第一个民族。关于闪米特人也不用再多说些什么了,当汉尼拔引进大象,并将其驯养于波河平原上时,欧洲人就开始了与闪米特人痛苦的接触。但一旦迦太基被摧毁,通往非洲的道路立刻开通了;很奇怪几乎没有欧洲人用心寻找过这片巨大的沙地下掩藏了什么东西,这片沙地被罗马人命名为鲁米帝。

尼禄(罗马皇帝,他早期的统治由其母阿格丽皮娜操纵,他谋杀了其母亲和妻子。公元64年的罗马大火可能是他操纵的。他的残酷与渎职引发了暴动致使他自杀身亡)是第一个对勘探非洲有过浓厚兴趣的罗马皇帝。他的远征队曾经远至一个名为法梭达的村庄,该村庄约30年前差点引发了英法之间的战争。但在那个时候,尼禄的尼罗河远征队似乎不是能够深至南方最远处的白人队伍。现在看来,迦太基人穿越撒哈拉沙漠并拜访几内亚湾的时间很可能比那还要早几个世纪。但迦太基人已被毁灭,他们关于中非的知识一点也没留下来。因为撒哈拉沙漠即便对于最强大的勘探者来说,也是个危险的障碍。他们当然要循着沿岸地区前进。但这里港口过于稀少,以致淡水供应问题成了几乎难以克服的阻碍。非洲的海岸线长度不过1.6万英里,而面积仅为非洲1/3大的欧洲,海岸线长度却达2万英里。结果,欲在非洲海岸某处停泊的航海者不得不在距陆地几英里之处就得抛锚,然后划艇穿越波浪到达岸上,该过程极其难受且危险,以致很少有人曾试过这样做。

非洲

于是我们不得不等到19世纪初,那时我们了解了有关非洲地理的少量准确信息。即便这些有限信息也是偶然获得,因为非洲西海岸的第一批勘探者葡萄牙人是在去往印度的路上偶然来到该地,且他们对这块充满了**黑人的土地一点也不感兴趣。但是由于他们不绕过南部这片巨大的障碍,就不能到达印度和中国,所以他们沿非洲海岸一带的勘探就好比盲人在漆黑的屋子中寻找道路一样。这些勘探者未曾怀有任何寻找岛屿的目的,可还是让他们撞上了一些岛屿,包括亚速尔群岛,加那利群岛及佛得角群岛等。在1471年,他们终于到达了赤道。然后在1488年,巴托罗缪·迪亚斯到达风暴角,即现在大家熟知的好望角。达·伽马于1498年到达好望角附近,确定了从欧洲至印度最短的航程。

当这一切工作结束后,非洲再度被忽视。它是一个航海的障碍。这里要么又热又干旱,要么又热又潮湿。居民都是野蛮人。16、17世纪的船长们在去往东方的途中,只有当坏血病和船员中高居不下的死亡率迫使他们去买些新鲜蔬菜时,才会拜访一下亚速尔群岛、阿森松岛及圣赫勒拿岛等岛屿。对于他们而言,非洲是一块罪恶的土地。任这块土地自生自灭吧。如果不是因为新世界的一位神父的仁慈,那么这块大陆上可怜的野蛮人可能仍继续平静地生活着。

巴托洛梅·德·拉斯·卡萨斯的父亲曾跟随哥伦布进行了首次发现美洲的航行。这个被任命为墨西哥恰帕斯地区主教的儿子被赐予一块土地,作为对其工作的奖励,其上居住的印第安人也归他所有。也就是说他成了一名普通的蓄奴者。这是个罪恶的制度,但正如许多罪恶制度一样,人们忍受它,因为人人有罪就等于人人无罪。但有一天拉斯·卡萨斯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个制度的罪恶,意识到这对于土地上的原住民来说是多么不公平。这些土著现在得被迫在矿山中劳作,并干各种苦工,而当他们拥有自由之身时,他们是绝不会碰触这些工作的。

他前往西班牙,想为此多少尽点自己的义务。权倾一时的红衣主教杰梅尼斯——即伊莎贝拉皇后的忏悔神父——认为他是正确的,于是任命他为“印第安人保护者”,并遣他回美洲撰写一份报告。拉斯·卡萨斯回到墨西哥,可他却发现他的上级对这件事漠不关心。印第安人被赐予给了基督徒并任其驱驰,就像田野中的动物、空中的鸟和海中的鱼一般被对待。为什么要启用一种将扰乱整个经济结构,并将进一步严重侵犯他们的利益的措施呢?

去海岸的奴隶

严肃承担起上帝赋予他的使命的卡萨斯,后来有了个明智的主意。印第安人宁死也不当俘虏,这在海地岛已得到证实——那里土著的数量在不到15年的时间内就从100万降至6万。但非洲的黑人看似不在乎成为奴隶。在1516年(新世界历史上黑暗的一页),卡萨斯发表了以彻底解放印第安奴隶为目的的著名人道主义方案。新西班牙地区的每个西班牙人有权引进12个非洲黑人,印第安人允许回到自己的自留地——即移民在剥夺了他们最好的土地后给他们留下的次等土地。

可怜的卡萨斯活了很久,他最终真正意识到了他都干了些什么。他的羞耻(因为他是个诚实的人)如此之深,以至于他隐退至海地一座修道院中。此后他重返公共生活,并再次努力为这些不幸的野蛮人而战。但没人听他的,在他于1556年死去时,夺取印第安人更多土地的新计划正在酝酿中,非洲的奴隶贸易也在“蓬勃发展”。

在奴隶贸易存在的300年中,这项贸易对非洲意味着什么,我们只能从已获知的可靠数据中猜想。事实上抓捕奴隶的工作并非由白人完成。阿拉伯人可以凭自己的意志徒步走遍整个北部地区,他们垄断了这项喧闹的生意。自从1434年开始,他们就偶尔会卖给葡萄牙一船黑人,但直到1517年以后,他们的生意才真正做大。贩奴贸易大有可赚。查理五世(神圣罗马帝国皇帝[1519—1558]和西班牙国王[1516—1556]。他召集了沃尔姆斯帝国议会[1521]和特伦特会议[1545—1563])(他长着著名的哈布斯堡家族式下巴)赐予一位佛兰德斯朋友一项特权,即允许每年向海地、古巴及波多黎各运送4000个奴隶。该佛兰德斯人立刻将其皇家专权以2.5万金币的价格卖给一个热那亚投机商。这个热那亚人又将其卖给一个葡萄牙人团体,于是这些葡萄牙人去往非洲,与阿拉伯商人接触,这些阿拉伯商人偷袭了很多苏丹村庄,最后他们共捕获了1万个奴隶(在航海过程中损失的奴隶必然也计算在内),然后这些奴隶被捆绑至散发着魔鬼气息的大帆船中,越过大洋。

尼罗河三角洲

关于这种新式而简易的致富之道的传说广为传播。将整个世界分为两半的教皇诏书——一半属于西班牙,一半属于葡萄牙——使得西班牙人无法亲自拜访“奴隶海岸”。因此购买并运输这种黑色商品的生意实际上为葡萄牙人所独有。但一旦葡萄牙的霸权地位被英国与荷兰推翻,奴隶贸易立刻为这两个基督教国家所垄断。他们继续向世界各地提供“黑象牙”(这是布里斯托和伦敦的商人们对黑人奴隶的戏称),直到1811年国会最终通过法案,宣布运送奴隶是犯罪,要被予以罚款和充军的惩罚为止。但1517年至1811年是一段很长的历史,即便此后,就算有英国战舰的监督,奴隶贸易仍又继续了30年。直到19世纪前60年内,它才彻底终结,那时所有的欧洲与美洲国家在实践中明确废止了奴隶制(阿根廷的废止时间为1813年,墨西哥为1829年,美国为1863年,巴西为1888年)。

这项贸易在欧洲的当权者和政客眼中的重要性,在他们各自为争得载奴航运垄断权以使本国得以专享其利益的努力中得到了证实。西班牙拒绝对少数英国商人定期的贩奴许可延长期限,这甚至引发了英西间的战争;而著名的《乌得勒支协约》(乌得勒支,荷兰中部的城市。在罗马人入侵之前的中世纪这里是重要的纺织业和商业中心。《乌得勒支协约》结束了西班牙继承权之战[1701—1713])将西印度公司贩奴垄断权彻底从荷兰转移至英国。不甘心失败的荷兰人——他们在1620年为弗吉尼亚土地上送来了第一批非洲黑奴——于威廉和玛丽统治的任内很快通过一项法律,面向世界上所有国家开放其贩奴贸易。荷属西印度公司由于其愚蠢的疏忽,确实要为丢掉新阿姆斯特丹负责,它摆脱了破产的命运只是因为它在奴隶贸易中赚了巨额财富。

因为奴隶通常不被看作是人,他们不会以科学的眼光审视自己的事情,所以在这个问题上我们所获的统计数字很少;但仅就是这少量的数字就足以骇人听闻了。法国的红衣主教拉维格尼亚,还有迦太基大主教皮埃尔·布兰克斯(已在北非优秀地完成了很多使命的传教士集团)的创立者,因此也是完全熟悉非洲事务的一个人,证实了每年至少有20万个非洲人因奴隶贸易而失踪,这包括在被押到海岸的过程中进行斗争的死者,包括那些因年纪太轻无使用价值而留给野兽吃掉的幼儿,还包括那些被运往其他国家的奴隶。

李文斯顿博士(1813—1873,苏格兰传教士及非洲探险家。他发现了赞比西河和维多利亚瀑布。亨利.M.斯坦立在坦桑尼亚找到他,然后二人试图共同寻找尼罗河的源头)是另一个极为称职的见证人,他把每年被掠走的奴隶人数的估计数(这还不算那些因无任何保护措施而死去的奴隶)升至35万,而其中只有7万人能够顺利到达大洋彼岸。

在1700年至1786年间,有不少于60万个奴隶被活着运至牙买加,在同一时期,两家小型的英国贩奴公司共将200万多个奴隶从非洲运至西印度群岛。至18世纪末为止,利物浦、伦敦和布里斯托拥有了一支由200艘轮船组成的舰队,总载奴量达4.7万,这支舰队有规律地往返于几内亚湾与新世界之间。在1791年,当教友派信徒与奴隶制的反对者们开始了其抗议该暴行的运动时,一份关于贝宁海岸(位于非洲西部几内亚湾一宽阔的凹入处)一带奴隶运送站的调查报告表明,英国在此拥有14个据点,荷兰为15个,葡萄牙为4个,丹麦为4个,法国为3个。英国人的装备最为精良,故控制着整个贸易活动的一半,剩下的份额由其余四个国家瓜分。

在非洲大陆上所发生的可怕事情,直到很晚的时候——即英国人为了彻底废止这种贸易而深入沿岸地区搜寻违抗法律者之时——才被我们知晓。我们才知道当地的酋长其实当属主犯之列,他们随便将其臣民卖出,就像18世纪德国统治者随便将新兵团卖给英国人以镇压弗吉尼亚与马萨诸塞小规模的叛变一样。但这种活动组织基本上是一直控制在阿拉伯人手中的。这很令人惊奇。

邪恶透顶的比利时国王利奥波德打开了刚果地区的大门,对廉价劳动力的需求使这位国王短暂恢复了在葡萄牙殖民地安哥拉与刚果盆地内陆的奴隶贸易。但幸运的是,那个悲惨的老头(现代民主国家的宪政宝座上的一个中世纪恶棍——这长期以来都是个奇怪的矛盾)死了,而刚果自由国已被比利时所接管,这意味着靠买卖活人来赚钱的最后尝试的终结。

因此,白人与黑人的关系刚一开始就极其不幸,但接下来就更糟糕了。我现在必须尽可能简短说明事态不幸的原因。

当白人在亚洲看到与自己具有同等文明程度甚至超越自身的种族时,他们面面相觑。这意味着东方民族能够与他们抗衡,而这些白人必须小心行事,否则就要承受恶果。

18世纪50年代的印度士兵大暴动是一次东南亚有色人种的可怕起义,这种起义在20年前曾几乎剥夺了爪哇的荷兰人的财产,致使日本驱逐了所有外国人,还有几年前中国的义和团运动,印度现存的不稳定状态,以及日本通过占领中国东北地区对欧洲和美国的公然挑战,这些都是白人不敢忽视的情况。

在澳大利亚,白人渐渐与这些贫穷而野蛮的石器时代遗民有了接触,这些人本可以被白人随意杀掉,就像消灭吃他们绵羊的野狗一样——只要良心稍微受点痛苦。

当白人抵达美洲时,绝大多数领土实际上无人居住。高峻而富饶的中美高原及安第斯山西北部(墨西哥和秘鲁)人口密集,但其余地区几乎一片空白。少数游牧群体可被轻而易举驱走,然后任他们得病、灭绝。

但非洲情形不同,因为不管是贩奴、疾病、可怕的陷阱还是残酷的对待,非洲人口都不会灭绝。白人在早上毁掉的东西一夜之间就会重建。但白人坚持要强占黑人的财产,结果就是一场血腥的大屠杀,残酷程度世所罕见。现在结果尚未分晓。这是一场白人的火药与黑人的热带财富间的争斗。

看看地图,你会对当下情况有一个总体的概览。

粗略地讲,非洲可分为七部分,我将逐个讲述。让我们先从左上角开始,西北部是声名狼藉的柏柏尔(北非的一个地区,濒临地中海海岸,在埃及与大西洋之间。从16世纪至19世纪成为海盗的据点。海盗们在地中海上洗劫船只,并从在此地区从事贸易的欧洲列强那里勒索钱财)海岸,每当我们的祖先不得不在从北欧通往意大利与黎凡特的海港的途中航经此地时,都会惊恐万分。因为这里是可怕的柏柏尔海盗之地,被这些海盗捉住就意味着数年的奴役,直到故乡的家中借够了钱将人赎出为止。

这里的整片土地由山脉构成,这些山也都很高。它们解释了为何这块地区的发展要顺其自然,以及为何白人实际上直到今日仍未能征服此地。它们都是极险之山,四处充满了沟壑,这使得劫匪可以在突袭后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谁也找不到。

直升机与远程步枪在这里相对毫无价值。就在几年前,西班牙人遭受了此处山地民族的突然袭击,损失惨重。我们的先人了解这一点,他们宁愿选择每年向统治非洲海岸该片地区的不同苏丹进贡,也不愿冒自己的海军和名誉受损之险对这些从未允许白人拜访过的海港进行征服。他们在阿尔及尔和突尼斯设有专门处理勒索被捕臣民事件的领事馆,并支持宗教团体,这些团体的组建没有其他目的,就是为了照顾这些落入摩尔人手中的不幸水手。

从政治角度讲,非洲大陆西北角现分为四个各自独立的地区,然而它们都听命于巴黎。渗透与占领的过程始于1830年。一件小事成了敌对行动爆发的直接导火索,但真正原因就是地中海西北部的那股古老的、公共的邪恶势力,即海盗势力。

在维也纳会议上,欧洲列强决定应“采取某种措施”以镇压地中海地区的海盗势力。但列强当然无法决定谁应来担负这一任务,因为胜利者或许要占有一些领土,而这对其他国家是不公平的——这是所有外交会议的通常情形。

有两个阿尔及利亚犹太人(数世纪以来,北非的所有商务都为犹太人所控制)向法国政府提出:要求得到在拿破仑当政之前交给法国政府的谷物——这不过是那些总会在新世界或旧世界的领事馆中突然冒出的若干问题之一,这个问题在近两个世纪中引发了太多的不和。如果国家也像个人一样随时结清自己的账,那么我们所有人定会更加幸福更加安全。

在关于这一小张谷物账单的谈判进程中,有一天阿尔及尔总督发了火,用他的苍蝇拍击打了法国领事。进程于是受阻,一方开火了(很可能事出偶然,但只要战争迫在眉睫,这样的偶然总会发生),一支远征军越过地中海,在1830年7月5日,法国军队攻入阿尔及尔,总督被收监,后遭放逐,战事严肃紧张。

山区居民推举了一位领导人,即某个叫阿卜德·厄尔·卡达尔的家伙,他智勇双全,对侵略者发动了15年的抵抗战争,直到1847年方才投降。此前他得到过允许他继续留在自己国家的承诺,但承诺被违反,他被带至法国。拿破仑三世释放了他,条件是他绝不能再次扰乱其父国的安宁,于是卡达尔退居于大马士革,他在哲学冥思与虔诚敬神中度过了他的余生,他死于1883年。

他死亡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阿尔及利亚最后一次起义被镇压。如今阿尔及利亚不过是法国的另一部分罢了。其人民有权选出自己的代表,并于巴黎的法国国会上保护自己的利益。这里的年轻人具有应征参加法国军队的荣誉,但这根本就不是自由选择的事。但若从经济角度看,法国人为提高这些新臣民的生活水平确实做了很多优秀工作。

阿特拉斯山与大海间的平原叫作泰尔平原,盛产谷物。以许多小型盐湖命名的夏特高原是一片牧场地带,而山坡则渐渐被用作葡萄酒酿造,大型水利灌溉工程正在建设中,这项工程将有助于种植热带水果,这些热带水果大部分都投放到欧洲市场。铁矿与铜矿资源已被发现,这些矿山有铁路与阿尔及尔(首都)、奥兰和比塞大相通,它们是三座地中海地区的主要港口。

突尼斯位于阿尔及尔正北部,现仍为一个有名无实的独立国家,它虽拥有自己的国王,但实际上自1881年起就成为法国的保护国。但因为法国没有多余人口,所以此地的大多数移民为意大利人。这里的意大利人艰难地与几个世纪前迁至此地的犹太人竞争,犹太人迁至此地时,这里还是土耳其的领地,他们在这里得以摆脱基督教的迫害,生存的机会更大。

邻近首都突尼斯的城市斯法克斯是最重要的城镇。2000年前,突尼斯地区比现在还要重要,因为它是迦太基的一部分。当时可容纳200艘船只的港口现在或许还可见到。也许遗迹极少了,因为若罗马人真的要进行一项破坏工作,那他就会进行得很彻底,且他们对迦太基人是如此仇恨(当然是由恐惧与嫉妒心激发的),以致当他们最终于公元前146年攻入城时,他们放火焚烧,将家家户户的房屋毁得一处不剩。掩埋在现今土壤16英尺以下的烧焦的遗迹,就是这座曾经容纳将近100万人口的城市的全部遗留。

年起它也不过成了法国的傀儡,无足轻重。卡比尔人(阿尔及利亚东北部的巴巴利人一族中的一员)是与北非国王对抗的山民,他们有坚固的壕沟保护,因而不太担忧远方国王的侵扰,那个国王为自身安全起见一直游走于两座都城——南方的摩洛哥与北方的圣城斐兹(摩洛哥中北部的一座城市,位于卡萨布兰卡东北部。该城最古老的部分建于公元9世纪,在14世纪中期影响颇大)——之间。这些便于通行的山脉的威胁如此巨大,以致峡谷地区的百姓甚至不敢从事耕作——他们的收成反正都是要被偷走的。

一个人在关于法国人对非洲这些地区的统治上可以说出很多反对的言辞,但当话题移转至公共高速路的安全上时,他们就表现出犹豫了。法国将统治中心迁至大西洋沿岸的拉巴特(摩洛哥首都,位于大西洋沿岸。古代就有人定居。自1912年起,拉巴特一直是在法国保护之下的摩洛哥首都,1956年独立),在这里法国海军在需要之时可帮上一把。拉巴特位于阿加迪尔以北几百英里处,阿加迪尔是另一座大西洋上的港口,在世界大战爆发前4年,即德国人在此以架满枪支的轮船提醒法国人一定不能让摩洛哥成为第二个阿尔及尔之时,该港口出乎意料地成为了引人注目的中心。而这个事件也极大促进了1914年最终的灾难性冲突的爆发。

正对着直布罗陀的一处摩洛哥小角落是一块西班牙殖民地。当法国占领摩洛哥时,它被当作一件和平礼物给予了西班牙。休达(非洲西北部西班牙的一座城市,为直布罗陀海峡处摩洛哥境内的一块孤立的土地)与梅利利亚(西班牙城市,位于摩洛哥东北部,在地中海之海滨。此城于1496年被西班牙征服。在此地发生的一场军事叛变引发了1936年的西班牙内战)这两座城市因为报刊的报道而扬名,这些故事提及了西班牙军队在当地土著手上遭受的难以接受的惨败,这些土著叫作里夫·卡拜尔人。

里夫山脉以西坐落着丹吉尔(摩洛哥北部的一座城市,位于直布罗陀海峡的西端。该城建于古罗马时代,后来被许多强国控制过,其中包括葡萄牙和大不列颠,从1923年至1924年直到1956年这一期间丹吉尔被作为一个国际共管区的一部分来管辖),它是一座国际化都市,在18、19世纪时,派往苏丹宫廷的欧洲公使就曾居住在此地。苏丹不想让他们过于接近自己的宫廷,因此丹吉尔就被选定为他们的居住地。

整片三角状山区的未来走势用不着怀疑了。再过50年,整个该地区,再加上我们即将讲述的第二部分非洲自然区划——那片棕色的大沙漠,阿拉伯人称之为As-sahra,即我们现代地图上的撒哈拉沙漠——都将为法国人占有。

几乎与欧陆大小相等的撒哈拉沙漠,从大西洋一直延伸至红海,也包括红海另一边的阿拉伯半岛。在北方,除了包括摩洛哥、阿尔及尔及突尼斯在内的三角地带外,撒哈拉沙漠与地中海邻接,在南方它与苏丹接壤。撒哈拉沙漠是一座高原,但海拔不高,多数地区不超过1200英尺。这里散布着一些古老山脉的残迹,这些山脉已被风沙磨平了。这里有很多绿洲,绿洲的地下水能够让少数干渴的阿拉伯人勉强地活着。人口密度为每平方英里0.04人,这意味着撒哈拉沙漠实际上无人居住。最著名的沙漠游牧部落是图阿雷格人(居住在撒哈拉西部和中部以及非洲西北的西撒黑尔),他们是优秀的战士。其他撒哈拉人包括闪米特人(或阿拉伯人)与含米特人(或埃及人)的混血,以及苏丹黑人。

法国国际部队负责旅行者的安全,他们出色地完成了任务。这些法国国际部队的士兵(顺便提一句,他们在法国土地上可绝不会被允许这样做)可能偶尔有些粗暴,但他们面临的问题确实让他们很烦。用这么点人来保卫一个和欧洲一般大的地区,这个工作连圣徒也受不了。因此,如果我们听从了日常劝告的话,没人会鼓励自己的孩子加入该部队的。古老的沙漠商道开始日渐丧失其重要性。装有轮子的拖拉式汽车取代了臭气熏天的骆驼。汽车成本更低,长途行驶也绝对安全可靠。数万头骆驼聚集在延巴克图(马里中部的一座城市,位于巴马科东北部。始建于11世纪,在14世纪成为主要贸易中心[以金和盐贸易为主]1593年被摩洛哥人洗劫,从此不再有昔日的辉煌)为撒哈拉西部的人们带来食盐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