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条宽阔的山系始于帕米尔高原中部,它由一系列高原构成,向东延伸,最后停止于黑海与爱琴海之前。
所有这些高原的名字都近似,因为它们在人类进步史上扮演了极为重要的角色。我会将话题说远些,谈谈这个极为重要的角色。除非我们现在所有的人种学家的思考都错了,否则这片位于印度河与地中海东岸间的高地与峡谷,就不仅是我们所属的这支人种的养育之所,而且也是一所初级学校,在这里我们习得科学的基础原理与道德的首要原则,实际上正是这些知识将人类与动物区分开来。
按先后次序,这些高地的第一座就是伊朗高原。它是一片宽广的盐质沙漠,海拔约3000英尺,四周被高山紧密围绕。在北方它与里海和突雷尼沙漠邻接,在南面它与波斯湾和阿拉伯海邻接,即便如此,这里还是没有能使该地拥有一条同名河流的足够降水。俾路支自从1887年就是不列颠属地之一,这里有几条不足挂齿的小溪,它们流入印度河,然而自从亚历山大的部分军队在从印度返回的途中渴死于此处之时,这里的沙漠就开始令人恐惧了。
阿富汗在几年前是如此惹人注目,因为那时它落入一个妄图使自己和其国家都产生名气的统治者手中,该统治者做了一次声势浩大的欧洲之旅。阿富汗倒有一条河,即赫尔曼德河。它源于兴都库什山脉(亚洲中南部的一座山脉,自巴基斯坦北部向西绵延至阿富汗东北部,该山脉被数条高纬度通道穿过,这些通道自古以来就被用作侵略和贸易的路径,最高峰是巴基斯坦境内的提利契米尔峰,海拔7695.2米),这是由帕米尔山脉向南部蔓延的高山中的一座,这条山脉消失于伊朗与阿富汗邻接处的锡斯坦(包括伊朗东部和阿富汗西南部)。然而阿富汗人享受着比俾路支优越得多的气候,在其他许多方面,该国的重要性也大得多。在印度、北亚与欧洲间的原始商道就穿过该国中心。这条商道从西北边境省份的首府白沙瓦(巴基斯坦的一座城市,因其邻近喀布尔山口而长期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开始,至阿富汗首都喀布尔为止,经由著名的喀布尔山口,然后穿越阿富汗高原,直至到达西部的赫拉特。
约50年前,俄罗斯与英国为了争夺这个缓冲国家的最终控制权而大打出手。因为阿富汗人凑巧是优秀的战斗者,所以这些悄无声息的军事渗透由南北两路同时进发,行动不得不以数倍于往常的小心谨慎而最终取得成功。1838年至1842年第一次阿富汗战争带来的灾难是让人永难忘怀的,只有一小部分英国人得以生还,幸存者回家后会告诉你:当其同伴在强加给不情愿的阿富汗人一个不受欢迎的统治者时,这些同伴是如何遭到残杀的;此后英国人穿越喀布尔山口时小心翼翼。但当俄罗斯人于1873年占领基发,进军塔什干与撒马尔罕(位于塔什干西南部,今为乌兹别克斯坦第二大城市,位于塔什干西南部。在14世纪70年代成为塔玛莱恩首都,并成为传说中威严华丽的中心区)时,英国人为自己一方着想,被迫做出些让步,以免哪天一早醒来听见沙皇军队在向萨里曼山脉另一侧放几声稀稀疏疏的枪响。如此这般,沙皇陛下在伦敦的代表团与女王陛下在圣彼得堡的代表团分别向对方尊敬的帝国政府保证自己干预阿富汗完全是无私的,而且非常值得尊敬和赞美。两国政府的工程师们都在制订一个精细的计划以祝福可怜的阿富汗人——它们“被残忍地自然割断了与海洋的直接联系”,这个计划是欲建立一个铁路系统,此后该系统就可以使开化了的阿富汗人走上蒙西方文明祝福的第一步。
不幸的是,世界大战干扰了这些计划。俄军远至赫拉特,今天从这里你可以乘火车,经由土库曼苏维埃共和国的马雷抵达里海,然后乘船至巴库(位于里海西海岸。曾一度为波斯人统治,这座城于1806年并入俄罗斯,今为阿塞拜疆共和国首都。从19世纪70年代开始它已成为石油生产的中心),进而到达西欧。另一条路线从马雷启程,取道布哈拉,至乌兹别克共和国的浩罕(位于塔什干东南。18世纪该城是一个强大可汗帝国的统治中心,最终于1876年被俄罗斯征服),从那里继续行进,可至巴尔赫(位于今阿富汗北部的一座古老的城市。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居住地之一,是巴克里亚的首都和传说中先知索罗亚斯德的出生地)。巴尔赫如今是个三流村庄,它位于古代大夏的广阔遗址中,3000年前的大夏就如同今天的巴黎一样重要。这里是由琐罗亚斯德(波斯预言家,琐罗亚斯德教创始人,对于其身世人们知之甚少)发起的高度民族性的宗教运动的发源地,这种宗教不仅征服了波斯且传播到地中海畔,而且其经过改革的形式是如此受罗马人的欢迎,以致在很长时间内它一直是基督教最危险的敌手之一。
与此同时,英国已将其铁路从海得拉巴(巴基斯坦南部城市,濒临印度河。这个城市以手工艺品著名)延伸至俾路支的基达(巴基斯坦中西部的一座城市,四面环山,它控制着从具有战略意义的波伦山口到阿富汗的入口),从这里可以通往坎大哈,英国军队于1880年在坎大哈为自己报了第一次阿富汗战争中的失败之仇。
但伊朗高原上还有一个地区值得关注。今日此地不过是其旧日荣光的影子,但它确实是一块极其有趣的土地,因为波斯这个名字代表了在绘画与文学上——尤其在艰难的生活艺术上——极高的成就。第一个辉煌时代在基督降生6个世纪后来临,那时波斯是一个从马其顿一直延至印度的帝国的中心。它后被亚历山大摧毁,但500年后,在萨珊王朝(波斯国的一个王朝[224—651]。萨珊时代以对罗马人、亚美尼亚人和匈奴人发动的战争及祆教的复兴为标志)的统治下,波斯人恢复了薛西斯与冈比西斯(波斯国王〔公元前529年—前522年在位〕,他将波斯人的统治扩张到尼罗河流城)治下的古代疆域。他们将祆教(又名琐罗亚斯德教,俗称拜火教,是古代波斯帝国的国教。祆,xiān)信仰恢复到了先前的纯洁度,将圣言编纂为一本书,即著名的《阿维斯陀》,使这朵沙漠之花成为伊斯法罕的艳丽玫瑰。
亚欧大陆桥
在公元7世纪初,阿拉伯人征服了波斯。但如果一个人确实可从一国的文学中了解该国,那么尼夏普帐篷制作匠的儿子欧玛尔(即欧玛尔·哈亚姆,有数学家诗人之称,也是一名天文学家。代表作为四行诗集《鲁拜集》和数学专著《代数学》)的作品,就成了曾繁荣于库尔德斯坦(位于西亚北部。“一战”后,随着奥斯曼帝国的解体,这块地区已被分成土耳其东南部、伊拉克东北部、伊朗西北部以及叙利亚和苏联的几个小块地区)与霍拉姆沙赫尔间的沙漠地带的优雅品位的见证人。一位数学教授将时间分作两部分,一部分献给代数,另一部分献给关于爱之喜悦以及陈年红酒之甘醇的四行诗,这是一种少有的现象,唯既具智慧又发展成熟的文明方能容忍这位教授在神圣的教学大厅出现。
然而波斯人今日的兴趣就较平庸了。该国拥有石油,如果一个国家太弱小以致无力保护自己的利益,对石油的把持恐怕就是最糟糕的事情。理论上说,任何特定地区的原住民理应成为埋藏于其祖先墓地下的宝藏的主要受益者。但现实完全是两样。在遥远的德黑兰,少数土耳其苏丹的密友通过被授予特许权而发了财,而住在油井附近的数千男女可能偶尔会找到薪水微薄的职位。其余民众都去了外国人的投资公司,这些外国人只知道波斯是条地毯的名字。
不幸的是,波斯似乎要被列入那些将一直贫穷下去且统治混乱的国家的名单中了。其地理位置很少有幸事发生,只有无穷的诅咒。它是一片沙漠,但当一片沙漠位于一条主干道上,而这条主干道反而是连接着世界上最重要的两部分大陆桥的时候,那么这片沙漠将永远是一处战场,是敌对利益相互竞争的牺牲品。我对波斯的这番论述对整个亚洲西部地区同样适用。
这个高原链最后一处高地从帕米尔高原一直延伸至地中海,它们是亚美尼亚与小亚细亚。亚美尼亚是伊朗大高原在西部的延伸,无论火山岩层的结构还是其人民所遭受的困难,都很古老。它又是一个桥梁国家。欲从欧洲前往印度者,不得不穿越高高的库尔德斯坦山脉的山口,这些旅行者中有一些是臭名昭著的杀人魔王。该地历史可上溯至洪荒时代。当世界上的洪水开始退去时,诺亚的方舟就位于阿勒山顶,这是该地区的最高峰,海拔1.7万英尺,比埃里温(位于第比利斯以南的一座古城,公元7世纪以后,它作为连接外高加索和印度商路上的贸易中心,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现在是亚美尼亚的首都)平原要高出近1万英尺。这一点我们可以确定,因为当比利时医生约翰·德·曼德维尔(约1670—1733,著有《约输,德维尔房士航海及旅行记》,描写在东方的种种奇异的旅程)于14世纪初拜访这些地区时,他发现了山顶附近的部分残骸。但亚美尼亚人——他们属于地中海地区人种,因此是我们的近亲——何时迁入山中,仍未确定。然而以最近的死亡率计算,很快亚美尼亚人就会所剩无几。1895年至1896年间,那时的土耳其统治者仅一年内就杀掉了他们中的几十万人;而土耳其人绝非他们最凶恶的敌人,他们还赶不上库尔德人(居住在库尔德斯坦跨国地区的一个游牧和农业民族的成员)一半的野蛮。
亚美尼亚人一直都是虔诚的基督徒。尽管他们接受基督教要早于罗马很长时间,但是他们的教会仍保留了一些自己的制度,如教职继承制,这使其在所有西方纯正的天主教徒眼中成了令人讨厌的组织。因此当库尔德人屠杀亚美尼亚人并劫掠其领土时,欧洲作壁上观。
然后世界大战来到了,协约国为了从后门进入土耳其,以便与美索不达米亚的英军联系上,践踏了亚美尼亚整片领土。一些从未听过的名字,如凡湖(土耳其东部咸水湖。是全国最大的湖泊,且是内陆湖)与乌尔米耶湖(伊朗西北部的浅咸水湖,位于大不里士和土耳其边界之间。乌尔米耶位于湖的西侧,一般认为它是琐罗亚斯德的出生地)等——尽管它们都是面积极大的山间湖——突然出现在每日新闻中;还有旧拜占庭帝国的亚洲边镇埃尔斯仑,自从十字军东征以来头一次吸引了这么多的注意力。
当战争结束时,令人稍感惊讶的是,亚美尼亚人给予所有曾令他们苦痛的人一个苦痛的诅咒,即加入了苏维埃联盟。他们被允许组建阿塞拜疆与亚美尼亚共和国,该国位于高加索山脚下的里海与黑海之间,高加索山是在19世纪上半叶被纳入俄罗斯版图的。
然后,从这些向土耳其人发泄愤怒的长期受害者这里出发,我们向西行进少顷,就进入了小亚细亚高原。
小亚细亚曾经是旧土耳其苏丹王国的一个行省,如今它却是土耳其统治世界的梦想的承载地。在北方它与黑海邻接,在西方它邻接马尔马拉海、博斯普鲁斯海以及达达尼尔海,达达尼尔海将其与欧洲隔断,在南方它邻接地中海,地中海与小亚细亚内部被托罗斯山脉分开。这个地区比伊朗、波斯与亚美尼亚要低很多,有一条著名铁路横穿其上部,即巴格达铁路,该铁路在近30年的历史上扮演着极为重要的角色。因为英国与德国都想占有这条连接着君士坦丁堡与幼发拉底河畔的巴格达的铁路,巴格达是亚洲西海岸的大港口,其余的港口还有叙利亚的大马士革,以及阿拉伯的圣城麦地那。
这两个国家达成和解不久,法国立刻要求在未来的收益中占有自己的一份。后来法国人得到了小亚细亚北方的部分土地即特拉伯森(土耳其东北部的一座城市,濒临黑海。始建于公元前8世纪。这座城市是罗马、拜占庭、特拉彼宗特及奥斯曼帝国的一部分),它是亚美尼亚与伊朗的出口港,那时仍在等候着与西方的联系。然后外国工程师开始着手调研此地的道路,在这些道路贯穿的土地上,雅典殖民地的希腊哲学家们曾第一次思考人类与宇宙的本质,神圣的教会曾给予世界铁一般坚定的信仰——欧洲人在此信仰下生活了千余年,这里也是塔尔色斯(土耳其南部的一座城市,位于地中海沿岸。在新石器时代该城即已建立,它是罗马统治下的小亚细亚最重要的城市之一。圣·保罗就生于塔尔色斯)的保罗的诞生地,他在这里传教,土耳其人与基督徒在此为夺取地中海地区的霸权而交战。
按照计划,这条铁路要与海岸线保持一定距离,要绕过那些古代与中世纪历史上几近神秘的海港——这些海港包括阿达纳(土耳其南部的一座城市,临地中海。大概由赫梯人修建,公元前66年成为罗马的殖民地)、亚历山德拉塔(土耳其南部的一座城市。亚历山大大帝在公元前33年建立该城以庆祝战胜波斯人。它是土耳其在地中海上的主要海港)、安提阿(土耳其南部的一座城市。公元前300年由塞琉古一世所建,在罗马时期是重要的军事和商业中心,也是基督教的一个早期中心)、的黎波里(黎巴嫩西北部的一座城市,临地中海。曾是腓尼基联邦的首府,后来在塞琉古王朝和罗马帝国的统治下繁荣一时。公元638年,的黎波里被阿拉伯人占领,1109年十字军骑士在对它进行了长时间的包围后终于攻占了它)、贝鲁特(黎巴嫩首都和最大城市。由腓尼基人建立,曾是希腊与罗马重要的贸易中心。该城长期以来一直是民族争端的地域)、蒂尔(一个古代腓基尼的首都,位于今天的黎巴嫩南部地中海东部。公元前11世纪后是一个繁荣的商业中心,以其紫色染料和华丽丝织品而著称。亚历山大大帝于公元前32年包围并攻占了蒂尔)、西顿(腓尼基的一座古城,位于今黎巴嫩西南部的地中海沿岸,建于公元前3000多年,是一个重要的贸易中心,因其玻璃制品和紫色染料而闻名)以及巴勒斯坦岩地唯一的海港雅法(以色列中西部的古城,位于地中海沿岸。是一座腓尼基古城,公元6世纪被以色列人占领,后来先后受阿拉伯人、十字军和奥斯曼土耳其人统治。雅法主要居住的曾是阿拉伯人,直到1948年以色列宣告成立。自从1950年起,该城成为特拉维夫—雅法的一部分),而且该铁路几乎全程都要穿山越岭。
最高的山峰与最深的洋底落差11.5英里,或者说,地球直径的1/700
当战争爆发后,这条铁路完美地扮演了德国人所期待的角色。该铁路配有优良的德国装备,再加上两艘德国军舰出现在君士坦丁堡附近,这是两个促使土耳其加入同盟国而非协约国的重要现实因素。从战略角度考虑,该铁路被规划得如何,在接下来的4年中会得到显现。因为战争最终取决于海洋与西线的战役。直到西线战败很长时间后,东线才开始崩溃。然后全世界为1918年的土耳其人表现的与其1288年一样骁勇善战而吃惊,1288年,塞尔柱王朝(在11世纪到13世纪统治中亚和西亚的突厥王朝)的土耳其人征服了整个亚洲,并第一次将其觊觎的眼光投过博斯普鲁斯海峡,落在固若金汤的君士坦丁堡城墙上。
那时这片多山的高原极为富饶。小亚细亚尽管是亚欧间的大陆桥,但是从未遭遇亚美尼亚与伊朗的波斯平原一样的劫数。这是因为小亚细亚不仅是一条商道的一部分,而且也是从印度与中国出发通往希腊与罗马的所有道路的中转站。因为当世界仍年轻时,地中海地区最活跃的精神与商业活动并不在希腊境内。它们繁荣于亚洲西部的诸多城市,这些城市后来成为了希腊的殖民地。古老亚洲的血液与新人种的结合,产生了奇异的智慧与机敏的混合物,是举世无双的。即便现代在商业及总体的诚信上有名声极差的黎凡特人,我们也可循迹到其在500年间坚持未败于其众多敌军的老祖先。
塞尔柱王朝的最终瓦解是不可避免的。作为一支衰退的势力,土耳其人的敌人一直以来不止一个。但今日这块小半岛实际上是辉煌的旧奥斯曼帝国的残迹。苏丹没有了。阿德里安堡是土耳其人在欧洲遗留下的除君士坦丁堡外唯一的城市,他们的先人在阿德里安堡居住了将近一个世纪后,于1453年迁至君士坦丁堡,在那里统治着囊括整个巴尔干地区、整个匈牙利以及俄罗斯南部大片土地的疆域。
4个世纪的屡屡失败足以毁坏该帝国,并成就了它今天的样子。君士坦丁堡是最古老也是最重要的商业垄断范例,它垄断了俄罗斯南部谷物贸易达数千年之久,而且君士坦丁堡得天独厚,其港口如著名的“金角湾”(土耳其西北部的博斯普鲁斯海峡的入口,形成伊斯坦布尔港)、“丰饶之角”等鱼类资源丰富,以至于人们不用担心挨饿,但该城却降至三流省会之列。因为新土耳其的领袖在战争结束后抢救劫后财富时,英明地认定了君士坦丁堡的历史劣迹——这里是希腊人、亚美尼亚人、黎凡特人、斯拉夫人以及所有乱七八糟的十字军的大杂烩,并非是一个能将土耳其人变为一个现代民族的所在。因此他们选了一个新都城,即位于安娜托利亚山脉中心的安哥拉,它在君士坦丁堡以东200英里。
安哥拉历史悠久——非常悠久。公元前400年,一个高卢部族曾居住于此,与之同种的高卢人后来占据了法国平原。这些高卢人经历了位于这条主商道上的所有城市的兴衰变迁。十字军曾占领该城市。鞑靼人也做了同样的事情。即便晚至1832年,一支埃及军队还曾摧毁了整个地区。但凯末尔(现代土耳其民族运动创始人)却将新政权的首都建在这里。他肃清了一切不便吸纳的元素。他用治下的希腊人与亚美尼亚人换来居住在这些国家的土耳其人。他以同等的才智建设军队和自己的声誉。他使新土耳其日益受到关注。尽管天知道阿纳托里亚山区在15个世纪的战争与荒废后,还能出产多少物产。
小亚细亚在未来亚欧间贸易中的极大重要性逐渐得到了承认。士麦那(土耳其西部的一座城市。在青铜石器时代就有人居住,伊密尔现在是一个重要的港口和工业中心)正在夺回从前的地位,那时古代世界的女性战士亚马孙人统治着亚洲这片土地,建立了一个奇怪的国家,该国所有男孩子都要被处死,男子每年只允许涉足此国一次,目的仅限于传宗接代。
保罗就是在以弗所(位于小亚细亚今土耳其西部的希腊古城,其阿耳忒弥斯神庙为世界七大奇迹之一,圣保罗在其传教过程中曾造访此城)发现当地原住民崇拜月神迪安娜(狩猎和分娩女神,传统上同月亮有关系并且与希腊阿耳忒弥斯[月亮和狩猎女神]是一致的)的,顺便提一句,因为亚马孙人的一个种族从地表消失了,但附近的这个地区可能成为世界上最繁茂的无花果树种植园。
继续向北,穿过帕加马的遗址,有一条铁路绕过特洛伊平原,与马尔马拉海滨的班德尔马相连接。从斯库台湖(欧洲东南部的一个湖。它曾经是进入亚得里亚海的通道,但现在被一个冲积海峡把它与大海隔开了)乘船至班德尔马仅需一日,著名的东方快车(伦敦—加来—巴黎—维也纳—贝尔格莱德—索菲亚—君士坦丁堡)在斯库台与去往安哥拉与麦地那的火车相遇,东方快车在此还与一条经由阿勒坡—大马士革—拿撒勒—卢德(欲往耶路撒冷与雅法,在此换乘小汽车)—加沙—伊斯梅利亚—盖塔拉通往苏伊士,并在苏伊士沿尼罗河逆流而上,与远至苏丹的铁路相遇。
如果不是因为世界大战,这条路线本可以通过从西欧至印度、中国与日本的货运和客运赚钱:先乘火车到达苏丹,然后乘船完成剩下的旅途。等到4年战争的创伤彻底恢复之时,飞机很可能成为了客运的主要工具。
小亚细亚东部居住着库尔德人,他们是亚美尼亚人古代的敌人。库尔德人与苏格兰人及大多山区民族一样,内部分成很多宗派,且民族自豪感过于强烈,以致无法心甘情愿步入商业或工业文明。他们是一个可怕的种族,早在巴比伦的楔形文字碑铭中便已被提及,在色诺芬的《万人大撤退》(该书极为无聊)中亦有述及。
当和平终于降临,却无人满意,旧恨又添新仇,争吵越来越多,几个欧洲政权自行担当了旧土耳其帝国部分地区的“托管者”,他们对待本地种族的残酷比起土耳其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法国曾在叙利亚进行了大量投资,它接管了叙利亚,一个法国高层的委员会提供充足的金钱与军事供应,他们负责统治剩下的300万叙利亚人,这些叙利亚人可绝对未曾请求纳入欧洲的“托管范围”,而“托管”就意味着成为殖民地,只不过名义上略为温和。很快叙利亚从前的不同派别开始共弃前嫌,一致仇恨法国。库尔德人与其世代仇敌重归于好,黎巴嫩的马龙(基督教统一教会的信徒,主要属于黎巴嫩,其礼拜仪式用叙利亚语主持)派罗马天主教徒和基督教徒停止迫害犹太人,犹太人也不再憎恨基督徒与马龙派教徒,法国人为维持自己的统治,被迫采取高压政策。但秩序显然已被重建,叙利亚很快成为第二个阿尔及利亚。这并不意味着人们比从前更喜欢托管者,只不过是动乱的领袖被绞死了,其余的人缺乏继续战斗的勇气罢了。
底格里斯河与幼发拉底河间的峡谷现已为一个君主国,巴比伦与尼尼微(亚述帝国的一座古城。曾为亚述帝国的首都,在当时影响极大且极其兴盛,尤其是在西拿基立和阿叔巴尼帕统治时期[前7世纪]。该城在公元前612年被巴比伦尼亚及其盟国占领并毁坏)的遗址现已为伊拉克王国的部分领地。但新的当权者很难享受到汉谟拉比国王的行动自由,因为他们得被迫承认英国的宗主权。无论菲赛尔国王要决定何事,即便是比重挖几条古巴比伦的排水渠略重要点的事情,他都得听从来自伦敦的指示。
巴勒斯坦(非利士人[约公元前12世纪居住在非利士古城的爱琴海民族的一支]的土地)也是该地区的一部分,这个国家太奇怪了,我不得不简要介绍,否则我害怕这个小国会占满这本书剩下的所有篇幅,它与那些欧洲九流公国如石勒苏益格—荷尔斯太因等一样微小,却在某种程度上比人类历史上许多一流帝国扮演的角色还要重要。
犹太人的祖先离开美索不达米亚东部悲惨的村庄之后,穿过阿拉伯沙漠北部,越过西奈山脉与地中海间的平原,在埃及停留了几个世纪,最终沿原路折回。他们停留在朱迪亚(古代巴勒斯坦南部地区,包括今以色列南部及约旦西南部。耶稣在世时,它是由希律王室所统治的王国,也是罗马帝国叙利亚行省的一部分)山脉与地中海间的肥沃的陆地带上,与当地土著激烈交战,最终他们夺取了足够数量的村庄与城市,以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独立犹太国家。
他们过得并不自在。在西边,非利士人作为来自克里特岛的非闪米特人,牢牢地占据着沿海地区,将犹太人彻底与外海隔断。在东边,一种极为奇怪的自然现象——该现象我们有一些记录——即岩石间出现一处巨大的裂缝,它是南北直线走向,深达海平面以下1300英尺,这个缝隙将他们的国家与亚洲其余部分分隔开来。这个裂谷今日的情形与施洗约翰将其选作定居之所时差不多,它始于北部的黎巴嫩山脉与背黎巴嫩山脉之间,沿着位于海平面以下526英尺处的约旦河(又名太巴列湖[位于以色列东北部的一个淡水湖。大约低于海平面214米,约旦河流经此湖]、加利利海)河谷走开,延伸至海平面以下1292英尺处的死海(加利福尼亚州的死亡之谷仅有276英尺深,而那是美洲大陆的最深处),从这里出发(即约旦河死于死海之处,死海由于不断地蒸发,含盐量达25%),它穿越了古老的土地以东(这里是摩押人[摩押本国人或居民,摩押国位于死海东部,今约旦西南的一个古国。据《旧约全书》,这里的居民是罗德的后代。考古学测定,已把该地有定居人口的历史上溯至公元前13世纪]生活过的地方),到达了红海的一个支流即阿克巴湾。
这条裂谷的南部是世界上最炎热最荒凉的地区之一,这里充满了沥青、硫黄、磷酸盐等成分,这些成分如今在化学工业中可获大量利润(就在大战前,德国人建立了规模巨大的死海沥青生产公司),但它们在很久以前一定激起了人们的惊惶和恐惧,这些情绪使他们将由普通地震所导致的所多玛城(古代巴勒斯坦的一座城市。在《旧约全书》中因为它的邪恶与堕落和蛾摩拉一起被毁掉)与蛾摩拉城的毁灭归因于天神的复仇。
当来自东方的早期侵略者翻越与此大裂谷平行走向的朱迪亚山脉时,气候与景色的突变一定给他们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很可能引起他们对这块“流淌着奶与蜜的土地”的惊声尖叫。因为巴勒斯坦现代的拜访者们几乎在那里找不到奶,蜜蜂也由于缺少充足的花朵早就死了。然而这并非因为通常所谓的气候变化,因为今日的气候似乎与耶稣的门徒从达恩行至比尔谢巴(以色列南部的一座城市,位于耶路撒冷西南。在圣经时代它标定了巴勒斯坦南部的边界)的时代没有差别,这些门徒当时无饥饿之虞,因为那里的枣椰与土酒足够所有旅行者的需要。但土耳其人与十字军相互间扮演了气候的角色。十字军通过毁坏古老移民所遗留的一切劳动成果而起家,这些遗产始建于独立之初,历经了数世纪的罗马统治。土耳其人像通常一样完成了其余的破坏工作。一种只需灌溉就可获得丰收的土壤被有组织地荒废了,致使9/10的农民死掉或者迁走。耶路撒冷成为一支贝都因人(阿拉伯、叙利亚、努比亚或撒哈拉沙漠的游牧部落中的阿拉伯人)的村庄,阿拉伯人将自己视作那位不幸的以实玛利(《旧约》中亚伯拉罕之子,在以撒出生后被弃。他传统上被认为是阿拉伯人的祖先)的直系后裔,以实玛利与其母亲夏甲(《旧约》中亚伯拉罕之妻萨拉的婢女,她与亚伯拉罕生有一子,名为以实玛利)一同被亚伯拉罕驱赶至荒野,这是亚伯拉罕应了其已婚妻子即可怕的萨拉(《旧约》中的亚伯拉罕之妻和以撒之母)的要求所做的。
但以实玛利与夏甲并未如萨拉所计划那样饥渴而死,以实玛利娶了一个埃及女孩,成为了整个阿拉伯国家的建立者。
巴勒斯坦如今是英国的托管区,英国军队维持着不同种族间的秩序。政府成员从著名的英籍犹太人中选出,但该国无论如何都是一块殖民地,不享有完全的政治上的独立,此种独立曾被鲍尔弗先生(1848—1930,曾任英国总理,后成为戴维·劳埃德·乔治的外务大臣)极其动人而又极其模糊地表述过,那是在巴勒斯坦战役的初期,他将这个地区描述成未来犹太人的家园。
如果犹太人自己知晓他们想要如何对待这个古老的祖国,那么问题就会简单多了。东欧的东正教徒(尤其是俄罗斯境内的部分)想保持其现状,即让巴勒斯坦成为一个拥有些许希伯来遗产展出的大型神学院。年青一代却谨记先知智慧的话语即“死者应埋葬死者”,他们觉得在已逝去时代的欢乐与辉煌中伤感过深,会严重有损它明天的欢乐与辉煌,他们希望将巴勒斯坦建成一个正常而现代化的国家,就像瑞士与丹麦一样,持续关怀那些已从犹太人区的历史记忆中脱离出来的男男女女,并对畅通的公路与灌溉水渠更感兴趣,而非与其阿拉伯邻居因为几块老石头——它们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利百加(《旧约》中的人物,是以撒的妻子,雅各和以扫的母亲)汲水之井的所在,但现在只能算是进步的障碍——而争执不休。因为巴勒斯坦多数地区地势起伏,东西间坡度较大,所以重新改造这些被荒废被耗尽精气的土壤、让它们进行农业耕作是确实有可能的。每天吹拂着大片土地的海风将大量露水播撒到整片陆地上,这使此地成为种植橄榄的理想地带,耶利哥作为可怕的死海地区唯一一座有些重要性的城市,也许会再度成为椰枣贸易中心。
因为巴勒斯坦土壤中既无煤矿也无石油,所以它将逃过外国开发商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