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纪的人们生活在充满传奇色彩的世界中,他们确切地知晓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是如何凑巧形成今日的奇怪形状的。在上帝完成创世的工作后,魔鬼前来察看上帝在这漫长的7天中都做了些什么。上帝离开了天堂。当魔鬼看到我们世界第一道青春可人的红晕时,他大发脾气,如此气愤,以致在人类的崭新居所中扔下一块大石头。这块石头落于北冰洋上,成为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它是如此贫瘠荒凉,似乎完全不适于人类生活。但当上帝继续塑造其他大陆时,他记起了富饶的地球上还有这块小土地被遗忘在后面。于是他将残料播撒在挪威和瑞典的山间。可是残料不够多,这就解释了为何这两个国家的大部分地区一直是巨怪、侏儒和狼人的窝点,因为没人有望在如此贫瘠的土壤上生活。
现代人对此有自己的传奇故事,但这是科学的故事,它建立在可亲自观察到的特定事实的基础上。根据地理学家的研究,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不过是一块非常古老而巨大的大洲的残迹,这块大陆早在泥炭纪以前很久就存在,它越过了北冰洋,从欧洲一直延至美洲。
我们当然知道现在的大陆板块的形成时间距我们很近——这些大陆似乎一直在移动,像叶子在水池中漂移,而几块为大洋和大海所隔、现在彼此分开的大陆,很久以前是一整块陆地。当挪威与瑞典所在的大洲消失后,只有最东边的边缘——斯堪的纳维亚山系——还出现在海面上。冰岛、法罗群岛、设得兰群岛和苏格兰同此一理。大洲其余部分现在静卧于北冰洋底部。某一天角色或许颠倒过来:北冰洋成了陆地,而瑞典和挪威反而成了鲸鱼和其他小鱼的家园。
尽管挪威人的祖国有此威胁,但似乎他们并不会为此失眠。他们有其他担心的事情。比如,生存绝非简单的问题——只要你记得在挪威只有不到4%的土地(仅4000平方英里)可用于农业耕作的话。瑞典比挪威稍好些,达到10%,但这并不算多。
当然这里有某些补偿。瑞典一半的土地为林木所覆,挪威1/4的土地为松树和枞树所掩盖。这些森林渐渐被砍伐,但伐木并不像我们这里是破坏性的。它以可规划的最科学的方法进行,因为瑞典人和挪威人知道,他们国家永远不会在农业上获益。这是冰河的过错,很久以前冰河覆盖着整个半岛——从北角(北挪威诺尔辰角西部岛上的海角,被认为是欧洲大陆最北的重要末端)直到林德斯内斯。这些冰河将土壤冲下岩质山坡,就像猎犬舔舐盘子一样。冰河不仅夺走山脉辛苦得来的土壤(获得能覆盖如此广阔山地的土壤得需数百万年),而且将其携带并沉积于欧洲北部大平原的四处,这我在德国一章已向你讲述。
4000年前入侵欧洲的亚洲大军的先遣部队一定知晓这一点。当他们最终跨过波罗的海,他们发现了斯堪的纳维亚居住着少数芬兰血统的游牧民。他们将这些游牧民驱赶回北方的拉普兰(欧洲最北部的一个地区,包括挪威北部、瑞典和芬兰以及俄罗斯西北部的科拉半岛。这个地区大部分在北极圈之内),并让其老实待在那里,这是极为容易的事。但当这样做了以后,这些新居民又如何生存呢?
有几种办法。首先,他们可以外出打鱼。无尽的海湾和峡湾——实际上就是努力冲向大海的冰河在岩石上开凿的深深凹槽——赐予该国几近荷兰或丹麦的6倍长的海岸线,如果挪威海岸线能展成一条直线的话。挪威人今天仍在捕鱼。湾流照料着该地,以致所有港口——即使是处在遥远北方的哈默菲斯特(挪威北部的一座城市,位于大西洋的一个岛上。它是欧洲最北部的一个城市,从5月17日至7月29日终日可见太阳)——全年都能保持开放。这些位于冰冷海水边缘处的罗弗顿群岛的隐秘与罅隙(xiàxì,缝隙)处,鳕鱼似乎喜欢在此繁衍后代,因此为1万多个渔民和同样数量的从事罐头生产的人——他们加工一切打捞船拉入海岸的东西——提供了就业的机会。
其次,如果他们不喜欢打鱼,他们可以当海盗。整片挪威海岸线地带有一列小岛,它们占整个国家面积的7%,由海峡、沙滩、曲线地带和地峡构成的复杂系统将它们彼此隔开,以致一艘从斯塔万凡格(挪威西南部的一座城市,北海一入口处。它可能建于公元8世纪,有造船厂的加工业中心)驶向瓦尔德的轮船得需两名领航员,他们每6小时互相接替。
在中世纪时,没有灯塔和浮标(挪威海岸上最古老的灯塔是林德斯内斯,即便这座灯塔也是相对近期修建的),没有人可以深入这片危险的海岸地带10英里以上。尽管两座罗弗顿岛屿间的大漩涡的故事被过分夸大了,但没有经验的船长是不敢冒险闯入这片水上迷宫的,他至少需要6个经验丰富的当地向导。因此这些海盗将他们熟悉的峡湾作为他们最好的根据地,他们知道只要他们在故乡的群山之内,就不用害怕什么,他们也将这个自然优势最大限度地加以利用了。他们加强船只装备,提高作战技术,直到他们可以远至英国、爱尔兰和荷兰冒险作战。一旦他们发现了通向这些相对较近地区的路线,他们就渐渐拉长航行路线,以致后来法国、西班牙、意大利和遥远的君士坦丁堡的返程商人报告说他们看到凶暴的北欧海盗在附近某处,这使这些国家的民众深感不安。
在公元9世纪早期,他们对巴黎进行了至少3次的抢劫。他们沿莱茵河前进,远至科隆和美因兹(德国中西部的一个城市,位于莱茵河和美因河的交汇处,是一个重要的工业和商业城市。约翰·谷登堡于15世纪在这里建起了印刷工业)。对于英国,不同部落的挪威海盗竟为争夺该国的占有权互相交战,就像今天欧洲各国尤其会为争夺一块油田而发动战争一样。
在冰岛被发现的同时,挪威人在俄罗斯建立了第一个政权,他们统治那片土地将近7个世纪。后来,拥有200艘战舰(小型战舰,只要需要就可以在陆上携带)的海盗远征军从波罗的海直至黑海,致使君士坦丁堡惊慌失措,东罗马帝国的皇帝急忙将这些野蛮人纳入自己的麾下,让他们成为了一群特种警卫。
他们从西方进入了地中海地区,在西西里、西班牙海岸、意大利和非洲都有其定居之处,并在数次征战中频繁为教皇尽忠。
古代挪威的荣耀如今所剩几何?
如今剩下的不过是一个受到高度尊敬的小王国,这里渔业兴盛并大批出口,运输业发达,且在官方语言的选择上争吵激烈——然而世界大概一点也不会注意到他们的争吵,除非挪威官方拥有每两三年将其最主要的城市和铁路的名字换一次的要命的习惯。
挪威的多数城市不过是规模较大的乡村,那里就连每家的狗都对其他人家的狗了如指掌。特隆赫姆(挪威中部的一座城市,是挪威海的一个入海口。该市建于公元997年,1380年以前一直为挪威的首都)是旧挪威王国的首都。它拥有一座优良港口,一旦波罗的海为冰层所覆,特隆赫姆就很快成为瑞典的一个将大批木材运往世界各地的港口。
现在的首都奥斯陆建在一处非常古老的已遭焚毁的挪威人居住遗址附近。它由丹麦国王克里斯蒂四世建立,因此在挪威人决定清除掉他们语言中所有丹麦语痕迹以前,该城被称作克里斯蒂纳。奥斯陆处于挪威最富饶的农业区中,位于奥斯陆海峡上部,奥斯陆海峡的海水又注入斯卡格拉克海峡(挪威与丹麦之间的一道宽阔海峡,连接北海与卡特加特海峡),斯卡格拉克海峡是将挪威与丹麦分隔开的大海峡,它事实上是大西洋的一个分支。只有当九点钟的汽笛鸣响以后,诸如斯塔万凡格、奥勒松和克里斯蒂安桑等城市才显示出生机。卑尔根(挪威西南部的一座城市,位于北海入海口处。建立于1070年,是中世纪挪威最大和最重要的城市)——中世纪为满足整个挪威海岸一带商人的需要而设立的商业同业公会即位于此处——现在由一条铁路与奥斯陆相连。特隆赫姆同样如此,它有一条公路通往瑞典的波罗的海沿岸。再向北些,在北极圈正上方,坐落着纳尔维克,它是从拉普兰运来的瑞典铁矿石的输出港。特罗瑟姆和哈默福斯特永远鱼香四溢。这些地名的出现恰恰呈现了在北纬70°仍有人类舒适生活的极为罕见的现象。
这是一块奇异的陆地,这是一块艰辛的陆地——它将自己成百上千的儿女驱赶出国门,让他们自谋出路,但却不知怎么回事他们仍保持着对祖国的热爱与忠诚。如果有机会,你可以坐一只小艇向北航行,每一处都是相同的。一些荒凉的小村庄仅有一点可养活一只山羊的青草,还有五六户人家、几只破船和一架蒸汽机,但它却使人们流出激动的眼泪,因为他们又看到这个村庄了——因为这是故乡——这是他们的故乡,这是他们血肉的一部分。
人类的国际主义团结是一个高贵的梦想。
可是,瑞典的城市博德和瓦尔德——从各处乘船,十天就能到达——却表现出奇怪的情形。
巨大的北冰洋平原沉入大西洋之下,只留下一道山脉,瑞典就坐落在山脉的另一侧,它与挪威不同。人们经常存有疑问,为何这两个国家不合并成一个国家。那将意味着行政成本上的巨大节省。这样的安排写在纸上看起来极具实践价值,但他们的地理背景使之不可能。因为尽管挪威在湾流的影响下享有降雨丰沛、略有降雪的温和气候(在卑尔根,看到不带雨伞也不穿雨衣的行人,连马都会吃惊),瑞典却是大陆性气候,冬季漫长寒冷,降雪量大。挪威拥有深入内陆数英里的深深的峡湾,而瑞典只有一个低浅的海岸,自然港口稀少,且没有一个港口的重要性比得上卡特加特海峡的哥德堡。挪威没有自己的原材料,而瑞典拥有一些世界上最有价值的铁矿。煤炭稀缺的不幸状况仍迫使瑞典从德国与法国进口大量矿石,但近20年来对许多大瀑布的利用使瑞典逐渐摆脱了对煤炭的需求,还有覆盖瑞典王国大部分领土的森林,这为瑞典带来了丰富的火柴生产原料和声名远扬的瑞典造纸厂。
瑞典人像挪威人和丹麦人一样(或许除了英国人,所有日耳曼血统的民族皆如此),都对人类智慧的潜力无限相信。因此科学家们拥有研究空间上的自由,结果化学家们从木材加工工业的废料中发现并研制了很多副产品,如赛璐珞和人造丝绸等,否则这些副产品就会被当作废料处理。但其农业尽管比挪威发展水平高,却受困于不适的气候状况,这是其位于山系寒冷暴露一麓的结果,该山系如刀般将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割成两半。也许这就是瑞典民众如此喜欢花的原因之一。冬天如此黑暗漫长,因此每户瑞典人家都尽量用鲜花和常青灌木来使室内保持明亮。
看看北冰洋地图,这就是你全部看到的
瑞典与挪威的不同也表现在其他的众多方面。挪威古代的封建体制终结于黑死病——这是中世纪晚期的可怕灾难,它的爆发引发了北欧海盗进一步的野心与行动。然而在瑞典,对大片土地的个人产权制度的继承使该国的贵族地位一直保持下来,直至今日。而尽管该国现今为社会民主制的政府所统治(如欧洲绝大多数其他国家一样),但斯德哥尔摩仍为一座有贵族制背景的城市,这与奥斯陆和哥本哈根形成鲜明对比,后两者程度极高的民主制度所带来的简朴政治,其严格运转的程度不亚于瑞典首都宫廷礼仪的文雅程度。
也许这也是瑞典奇异的地理位置所带来的直接结果。因为挪威面朝大西洋,而瑞典实际上面朝一个内陆海,因此其经济结构与历史都与波罗的海地区的经济结构与历史交杂在一起。
只要斯堪的纳维亚仍旧是未完全为人开发的荒岛,那么在西海岸的斯堪的纳维亚人与在东海岸的斯堪的纳维亚人之间就没什么不同。对外部世界来说,他们都是“斯堪的纳维亚人”,还有那句著名的旧时祈祷辞:“仁慈的上帝,让我们远离斯堪的纳维亚人的愤怒吧!”这句话被卑微的祈祷者唱颂着,但他们心中并不会区分是哪种斯堪的纳维亚人。
但在10世纪后情况有了改变。那时在北方的塞维兰德人与南方的哥特人之间爆发了一场残酷的内战,塞维兰德的首都位于马拉湖畔,其上坐落着现代的首都斯德哥尔摩。这两个部族联系密切,几乎崇拜同一座神殿的神衹,神殿位于今日北欧最古老也最重要的大学城乌普萨拉镇。这些持续了两个多世纪的争吵巩固了贵族的地位,同时削弱了王权。在这个时期基督教势力也进入了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神职人员恰巧站在贵族一边(在多数国家,情况正好相反),直到最终瑞典王权变得如此弱小,以致瑞典被丹麦统治长达一个半世纪。
欧洲几乎忘了瑞典的存在,直到1520年西方世界被一个极为可怕而不可饶恕的,甚至玷污了人类历史的谋杀犯的故事震惊。那一年国王克里斯汀二世邀请了瑞典所有的贵族领袖参加一场盛大宴会——一场表现王室慈爱仁德的宴会,国王与其钟爱的下属间的所有深层的不愉快可在宴会上解决。这场宴会的结束就是所有宾客都被关押起来,或被斩首或被溺死。只有一个有分量的人幸免于难。他是古斯塔夫——埃里克·瓦沙之子,而埃里克·瓦沙几年前同样因克里斯汀二世的旨意而被斩首。古斯塔夫随后逃往德国。当他听到大屠杀的消息后,他回到祖国并在这些古代的自耕农中领导了一场革命,最终迫使丹麦人退回自己国土,此后他就成了瑞典国王。
这就是其国内与国际冒险的非凡时代的开始,这些冒险不仅使这块又小又穷的土地成为欧洲新教运动中的领军者,而且使瑞典成为抵抗斯拉夫人日益增加的入侵威胁的最后壁垒。因为俄罗斯人在被遗忘了数个世纪后,终于走上了发动战争的道路,并将军队开入大海,直至今日仍未结束。
相对来说,瑞典是唯一认识到这股威胁的国家。在两个世纪内,她的所有精力都被投入于一个目的——将俄罗斯势力御于国境之外,并使其离开波罗的海。最后当然是瑞典失败了。战斗使其财力彻底枯竭,而俄罗斯不过为此牺牲了其迅速前进路程上的几十年。当所有战事结束时,曾占据波罗的海沿岸大片土地并统治着芬兰、英格曼兰德(即今天的列宁格勒)、爱沙尼亚、利物兰德(和波美拉尼亚)的瑞典降入二流国家之列,领土面积为17.3万平方英里(面积大小介于亚利桑那州与得克萨斯州之间),人口数量比纽约略少些(瑞典为614.1671万而纽约为693.0466万)。国土的一半仍为森林所覆盖,这些森林几乎满足了半个欧陆的木材需求。这些树木于冬季被砍伐,等到开春后,木材被拉过雪地,至最近的河里,倾入峡谷中。当夏季来临,内陆山上的冰开始融化,河水涨为急流,托起这些原木,将它们携至峡谷。
同样的河流,过去长久扮演着铁路的角色,现在却成为了木材加工厂的能源,木材加工厂搬运原木,并将其按要求加工成所需之物——从火柴到4英寸的木板。这时波罗的海远离了冰层的妨碍,轮船再度可以到达西部海岸的不同地方了,木材产品的成品至此成本还很低廉,只包括伐木工人和木匠的工资,这些成品被蒸汽轮船托运,蒸汽轮船一直为我们提供着最便宜的运输方式,只要你不在乎时间。
这些轮船有着双重目的。只要它们可以运些返程货物,就定不会空手归来。当然它们不能为这些返程货物收取太多费用,因此,瑞典多数进口货物的价格都非常合理。
铁矿石的运输也循着同样的方式,这些铁矿石的品质如此优秀,以至于即便自己拥有铁矿的国家中对其需求量也是很高的。因为该国宽度不超过250英里,所以相对较易接近海岸。在瑞典北部,格拉那与耶利瓦勒附近的拉普兰地区,铁矿储藏量极为丰富,由于某种神秘的原因,大自然以两座低矮山脉的形式将这些铁矿砰砰投向大地。夏季,矿石被运往波的尼亚湾(波罗的海北部)的吕勒奥;冬季,当吕勒奥很快遭到冰封后,矿石就运往挪威的拉尔维克,那里由于湾流的影响,全年不冻。
离这些铁矿山不远处坐落着瑞典最高的山脉克博列克埃斯山脉(几近7000英尺高)。这里还坐落着欧洲最重要的电站之一,它正处于极圈上,因为电能似乎不受地理纬度的影响,所以这个电站能以极低的成本服务于铁路和地面矿山的机械设备。
瑞典的南方得到了一点北方冰河冲刷带来的土壤,当然成为整个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最肥沃的部分,因此人口最为密集。其中湖泊众多。事实上瑞典仅次于芬兰,都是世界上的多湖之国;有1.4万平方英里的土地为湖水覆盖。通过用运河连接这些湖泊,瑞典人为这块地区提供了成本低廉的交通途径,这不仅对于像诺高平这样的工业中心、也对于一些港口——其中以哥德堡和马尔默最为重要——大有助益。
有一些国家,这些国家的人们屈从于大自然的指示,直到成为她可怜的奴隶;也有一些国家,这些国家的人们把大自然毁灭得如此彻底,以致与这伟大的生存之母失去了所有联系——这位母亲永远掌控着万事万物的产生和消亡;最后还有些国家,这里的人与自然学会了如何相互理解,相互尊重,并为相互利益达成协议。如果你想找到最后一种国家的范例,请向北走,年轻人,拜访这三个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上的国家吧。